花右手握弓，拇指尖須緊靠螺旋套，其余手指柔軟彎曲，手背成自然弧形。單單是這握弓的姿勢，就懂行人不禁評價一聲專業。

    女評委老師暗道有點意思，她瞧著花臉嫩，刻板印象中太漂亮的姑娘大多都習慣靠臉吃飯，不是太努力。即便再客觀，也難免輕視和偏見。在她看來，這位叫百花的新人，提琴能有個業余六、七級差不多，再高那就算驚喜了。

    而這優雅自然中不乏專業的派頭，讓女評委老師明白——她低估了。

    神韻，最重要的是神韻。藝術這東西講究形而上。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形而上指的就是無法用經驗去具體描述的抽象的感覺。

    例如老師教1+1=的道理，可以用1個蘋果加1個蘋果等于個蘋果這樣直觀的事物來舉例，但這叫形而下。

    女評委老師在花身上看到了她窮極詞匯也無法概括的神韻，眨眼間的閃黑間甚現幻覺，以為是一位年邁的提琴大師正站在維也納的金色大廳前演奏。

    她情不自禁：“妙啊！”

    王老師向來對女人的感性細胞很蔑視。他認為藝術是精致的構造體，必須在足夠扎實的理論基礎和海量練習的基礎上，再繼續發展出屬于自己的東西，換而言之，他認為藝術與科學等同，是能夠觸摸到發展軌跡的。

    所以他更注重聽得見的、看得到的，而不是大腦皮層感知的所謂神韻。

    他就差點把不在意寫在了臉上：“什，什么曲子？”

    眾多新人們齊齊把目光投向這方。

    美女拉提琴，不算少見，但也很新奇。他們也想看看，這位競爭對手究竟能拿出什么看家領。提琴是公認的高難度演奏樂器，想要徹底精通熟練，非數年苦功連門檻都摸不到。

    圍觀的人來多，門口有人聽見信，湊熱鬧的走了進來。其中就包括花的責任經理老方，這個絮叨的老男人無奈的笑了笑：“我就簡單一提，沒想到她還真投其所好啊……可別搞砸了，起反作用那才是得不償失。”

    周學民轉了一圈又回到了這，對老方：“估計也就拉個入門練習曲。美女么，總得帶點噱頭，光是看腰看胸也沒意思，反正到宣傳口那邊，肯定就變成絕世天才美少女了，能騙多少是多少，哈哈哈哈……”

    花看上去實在是太年輕。

    皮膚白細膩嫩的猶若嬰兒，殊不知這是女鬼最常有的膚色，花這個是鬼王的升級定制版，看上去更楚楚可憐，也更容易把男人引誘到荒山野嶺策馬揚鞭。這是人家女鬼的天然制服誘惑，可沒有半點妖艷的成分在里面。

    連城早就里里外外的欣賞夠了。他坐在家屬席位上突然有些后悔。

    千不該萬不該，把《世界十大提琴名曲演奏合集》當做新手教程讓花模仿啊，雖然她學的快模仿的像，可是不是有些過火了……

    花沒有這些顧慮，她低眉順目，輕聲：“帕格尼尼《心如止水》。”

    現場嘩然！

    帕格尼尼是音樂界公認的最偉大的提琴家之一。有人，帕格尼尼的雙手和靈魂，被撒旦掌握了，最有名的事跡是在他巔峰時期，觀眾們無數次要求他：“才華橫溢的大師你拉錯幾個音符吧，那樣我們覺得你還像人類。”

    花根就不是人類。

    她不知道人情世故里的收斂和低調，哪怕連城拼命給她做口型，讓她換個簡單的曲子，她也沒能理解連城的用意。

    這這這，這有什什，什么必要嗎？

    花一落弓，連城下意識就捂住了臉。要出大事情了。

    要在場有誰能保持心如止水，唯有花這缺心眼的鬼妹子。她從第一個動作開始，連城甚至能猜的到她在學哪位大師！

    因為視頻連城也看過，而且花不僅把動作，包括神態也學的栩栩如真。

    第一個音飄出來，王老師立刻明白過來，他遇到真正的高手了。單單這一下看似平凡無奇的跳弓，沒有十年基礎功打底基不可能。

    花的性格和曲子極為接近，不僅還原了大師的風范，還加入了她自己獨特的清冽格調。左手精準得機械般可怕的花式泛音牢牢抓住了王老師的耳朵，右手蝴蝶紛飛的擊弓和碎弓讓王老師看怔住了。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大部分只是覺得花演奏的很有派頭，而且蠻好聽。在王老師這種樂器專家眼里，他幾乎要激動得從凳子上跳起來。

    當真提琴鬼才，大宇娛樂公司撿到寶了！

    花來了興致，她一邊拉彈，一邊隨口輕聲哼了幾個音節。女鬼之歌再次出現，尤其以她現在的鬼王境界，誘惑幾個凡人豈不是輕而易舉。眾人目光迷亂，陷入沉醉，還好花沒力施展，不然不定露出多少丑態。

    她演奏完，像沒事人一樣把提琴輕輕放在旁邊椅子上，然后靜靜站立，等待著評委老師的意見。

    哪怕是有競爭關系的新人，包括在場的工作人員，看熱鬧的老方和嘻哈周，所有人都認為這位叫百花的新人一定能得到票通過的高度評價。

    但王老師忽然臉色陰沉地搖了搖頭。

    女評委咯噔一下，難道是他還在記仇？百花這技巧堪稱大師，再加上這幅漂亮身段，是不可多得的絕佳新人。但新人能不能通過考驗，還得看主評委王老師的意見。

    王老師沉聲道：“百花同學，我覺得你并不適合大宇娛樂公司。”

    老方急了，顧不得壞規矩，他急忙跑到旁邊，壓低聲音焦急地：“她身上有公司簽的合約……”

    “合約也不是不能作廢。”王老師緩緩道。

    “您怎么能這樣！”老方氣得夠嗆，他剛聽了，百花一進門就把王老師氣得夠嗆，可這點事算什么啊！

    其余兩個評委也覺得王老師做的過分了，但不好什么，畢竟人家才是主評老師。

    新人們有的幸災樂禍。

    提琴拉的再好又有什么用，最后還不是過不了關？

    花不為所動，淡然得出乎預料。

    王老師眼里閃過一絲欣賞，他提高聲音，也不結巴了，真誠懇切：“我以個人名義，推薦你去美國克利夫蘭管弦樂團參加面試！你天生就不該做這種庸俗的流行音樂，世界才是屬于你的大舞臺！華國需要一位驚絕世界的提琴天才。”

    沒有人質疑，因為王老師在圈子里有這個能力，也有這種魄力。這可是多少新人擠破頭也求不到的大機遇，克利夫蘭管弦樂團是美國五大交響樂團之一，在世界范圍內享有極高聲譽！

    “我不喜歡。”

    花輕輕一笑，悄悄望了眼家屬席的方向。

    眾人望去。

    連城再次嘗到了眾目睽睽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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