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崗，對于九十年代很多人來，意味著尊嚴的喪失，人格的侮辱，未來的迷茫，品性的考驗，以往的生活邏輯被一柄看不見的重錘敲碎，每個人都要靠著自己的文化積淀和所受教育踏入達爾文主義的戰場，重新接受社會的甄別。

    王麗麗得知下崗名單后，心情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逐漸轉為憤怒，她甚至氣地呆在辦公室里連中飯都沒回去吃，那些暗自慶幸逃過一劫的同事們在一一安慰她之后各自回家，這時王麗麗的憤怒逐漸轉為沮喪，不得不接受這一殘酷的現實。

    所以當下午胡延安找她談話，自己兒子的公司要請她當經理時，王麗麗立刻蹦了起來。

    “胡老師您別拿我開玩笑！”

    胡延安在走廊盡頭的窗邊拉住她，聲道：“胡老師什么時候跟你開過這樣大的玩笑？我的是真的，一個月工資一千五，五險一金包，但是公司剛開張，獎金暫時沒有，你愿不愿意？”

    王麗麗咽了口唾沫：“一千五？胡老師您別逗了，您自己一個月不也才三百塊不到嗎？您怎么自己不去？”

    胡延安苦笑搖頭：“我年□◇□◇□◇□◇，■＋大了，沒這個膽量去闖了。可你還年輕，有的是干勁和沖勁。”

    胡延安望著王麗麗閃亮的目光，懇切道：“要不是我兒子愿意開這么高的工資，胡老師也是不敢跟你提這個要求的，我真怕耽誤你找工作，你明白嗎？不過既然工資這么高，你何不試試看呢？”

    王麗麗心動了，舔了舔嘴唇道：“工資太高了，我都不敢相信，覺得像假的一樣，簡直像做夢！胡老師你要我什么時候去上班呢？”

    王麗麗很擔心胡延安的這份工作要過上一年半載才能開始，那樣的話她還真是不敢把希望押在上面了。

    “你要是愿意，今天就開始上班。我過會給胡一亭打個電話，他你只要接受，就來報社跟你談具體工作。”

    王麗麗吃驚道：“今天就開始？”

    “怎么？你有困難？”

    “可我下崗的事情要到月底才生效。”王麗麗使勁咬著嘴唇，心里害怕胡延安會因此而收回承諾。

    她腦子里飛快地想，如果不行，干脆自己提前辭職吧？這可是一個月15塊啊！抵自己之前半年的工資那！可是提前辭職能拿到下崗安置費嗎？那可是一千多塊錢呢？可要是錯過這個機會太可惜了啊！還有胡老師的話真的靠譜嗎？

    像是看出了王麗麗的擔憂，胡延安安慰她道：“你別怕，不就還有半個月嗎？再重光科技公司辦公室就在咱們報社。”

    “咱們報社？”

    胡延安訕訕道：“是啊，門衛室后面的倉庫，我租下來了，你白阿姨這兩天跑進跑出的，不就是為了裝修辦公室嗎。”

    “哦！好好，那太好了。”王麗麗喜出望外地道。

    她想：“原來這公司就在報社里面啊！這下連上班的地都不用換了！下崗之前每天去辦公室個卯，就能去干自己的活了，反正已經下崗了，誰還能什么呢？”

    兩人又了會話，王麗麗聽胡延安把自己兒子的事業夸得前程似錦，心中也對未來憧憬萬分。

    胡延安雖然從來不在胡一亭面前夸他，可在別人面前總是把兒子的才華橫溢，這大概也是天下父親的通病。

    和王麗麗談妥后，胡延安給家里打了電話，胡一亭接到電話就趕去了報社。

    湖山日報社門衛室后面的倉庫有八十多平米，原用來堆放一些雜物和一些舊的報刊雜志和油印機，胡延安用7元的月租租了下來，如今已經清理干凈，粉刷一新。

    胡一亭也是第一次來這里，和王麗麗一起走進這間辦公室后，他笑道：“你看，這里就是我們萬里長征的第一步，雖然簡陋了，但偉大的科技公司都是從車庫起步的，惠普、康柏、蘋果這些市值幾十億美元的大公司都是如此。王姐，咱們這間辦公室可比車庫大多了！你要有信心！”

    王麗麗心情復雜地望著胡一亭，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幾年前還穿一身洗的發白的舊化纖運動服的少年如今已經是身價百萬的科技精英。

    “胡一亭，不，胡總。”

    “別別別，就叫胡一亭，胡總什么的太難聽，跟暴發戶似的，我們的企業文化沒有這么多上下級的虛禮。”

    “好，胡一亭。”王麗麗笑道：“那我現在要干什么？”

    胡一亭意氣風發地道：“你是這家公司的總裁！”

    王麗麗嚇了一跳“總裁！我？”

    “對，就相當于總經理，不過這樣叫比較時髦。”

    “總裁……”王麗麗傻傻琢磨了半晌，才明白自己原來剛剛下崗就高升了。

    “明天你和我媽做個工作移交，就立刻負責把這間倉庫裝修成辦公用地，用那種寫字樓里常見的隔板把員工的個人工作空間劃分出來，把電腦、打印機、傳真機、電話還有辦公桌椅都配齊并安置妥當。”

    “好的！”王麗麗重重一頭。

    “你現在就要開始招聘，公司目前的規模要在1到人之間，具體尺度由你自己掌握。隨著人招來之后，你要立刻制定落實管理體制和財務機制，把人管好用好。”

    “要招哪方面的人呢？”

    “計算機軟硬件方面的科生是最優選擇，專科生也行。”

    “我們的業務是什么？你跟我詳細吧。”

    “當然，這方面我必須跟你好好，你看，目前我設計的芯片通過華創實現了流片，在無錫電子58所已經開始大規模生產，我們必須有人在現場監督生產進程，統計產量，搜集客戶資料。我手上的專利現在很多，也需要由專業的團隊進行管理，尋找買家，分析市場……”

    于是王麗麗就站在倉庫里，聽胡一亭濤濤不絕地了三個多時！

    作為重生者，胡一亭的閱歷和經驗三天三夜也不完，王麗麗聽得咂舌不已，趕緊回辦公室取了一個筆記，認真地記錄胡一亭的每一項指示。

    眼看著時間已經到了四半，胡一亭的口干舌燥，拿起父親送來的兩杯水，邊喝邊遞給王麗麗一杯。

    王麗麗已經被胡一亭徹底侃暈了，她橫豎不明白，這個少年看上去比自己弟弟都大不了幾歲，怎么能懂得如此之多！

    “時間不早了，我先帶你去買個手機和傳呼機，以后公司里每個人都至少要配一個傳呼機。”

    王麗麗頭，她現在完被胡一亭的才學所折服，唯其馬首是瞻。

    胡一亭在附近銀行取了錢，打了輛出租帶著王麗麗去了湖山市郵電局總局營業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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