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書涵所居的三層樓燈火通明，一個身披貂皮披風(fēng)、滿頭珠翠的貴婦人在婢女們的簇?fù)硐罗D(zhuǎn)過廊角，道：“今天誰當(dāng)差？院子里沒擦干凈。”

    立時有一個仆婦恭身道：“老奴這就去處罰。”

    貴婦人自然就是霍顯了。燈光照耀下，院子里靠近欄桿邊，有兩滴污跡。這在別家自是沒什么，在霍家，特別是在霍書涵的院子，自然是不許的。

    仆婦很快揪著一個嗦嗦發(fā)抖的丫鬟的耳朵過來，丫鬟跪伏于路旁，不停磕頭求饒：“夫人饒命，奴婢剛才擦的時候還沒這污跡，不知哪個……”

    霍顯哪去聽丫鬟哆嗦，腳步不停，一氣兒去了。

    霍書涵剛沐浴好，身著輕裘，瀑布般的墨發(fā)披在肩頭，聽母親來了，忙迎了出來。

    “外面冷，怎么不多穿些？”

    霍顯見女兒只披了日常在家時常披的粉色貂皮披風(fēng)，腳穿繡鞋，卻沒有著襪，就這樣迎了出來，不禁心疼，加快腳步走過去。

    霍書涵笑著上前挽了母親的手臂，道：“娘親還沒歇下么？”話間，不經(jīng)意瞥見跪在地上，自打耳光的丫鬟，奇道：“怎么了？”

    霍顯兩手把女兒的手握在手心，為她取暖，一邊輕描淡寫般道：“你呀，對下人就是太寬厚了些。院子沒擦洗干凈，也由著她。”

    府里的婢女都以能在霍書涵院里侍候?yàn)闃s，卻不知霍顯對這里的婢女要求嚴(yán)厲得多。大冷的天，負(fù)責(zé)打掃院子的丫鬟得跪在地上，用抹布一點(diǎn)點(diǎn)擦洗，得把地面擦得光可鑒人才成。有那么兩點(diǎn)污跡，已是大罪了。

    霍書涵示意丫鬟起來，道：“沒擦干凈就沒擦干凈，也沒什么啊。”

    這么一點(diǎn)事，也犯得著大發(fā)脾氣么？

    “你呀。”霍顯頗有些無奈地道：“就是心太善了。”

    霍書涵難得地露出兒女態(tài)，呵呵地笑，和母親一起進(jìn)了暖閣。

    屋里炭火燒得旺旺的，特地定做、加寬加厚的官帽椅上，鋪著柔軟厚實(shí)的氈毯，坐上去又柔軟又暖和。

    霍書涵扶霍顯坐了，道：“娘親嘗嘗我這里的茶。”

    青蘿不待吩咐，早把茶具泥爐端上來，一一擺好，再上四樣點(diǎn)心，道：“可要讓廚子再做些夫人愛吃的金餅么？”

    霍顯最喜吃金餅，日常自用或是待客，必有金餅。

    霍書涵道：“讓廚子備些吧。”

    她喝了一段時間清茶，發(fā)現(xiàn)這茶喝多了，肚子會餓，因而讓廚子準(zhǔn)備些金餅，以備母親肚餓時，可以墊墊。

    霍顯看她煮水烹茶，皺眉道：“你怎么做這下賤的活兒？”

    霍家富貴，府里專事?lián)袷[的婢女都千挑萬選，她的女兒，應(yīng)該十指不沾陽春水，只須調(diào)羹遞到唇邊，張開金貴的唇兒即可。

    霍書涵道：“這是女兒新學(xué)的烹茶法，要自己動手才有趣兒。”

    很快把一杯清澈透亮的茶放在她面前，道：“母親嘗嘗，初喝時有些淡，喝習(xí)慣了就好。”

    何止是淡，簡直是沒味道。霍顯只輕抿一口，便放下耳杯，轉(zhuǎn)而談起正事，道：“兒啊，你爹，陛下對櫻兒沒甚真情實(shí)意。上官家已謀反被誅，櫻兒是犯官之孫，實(shí)不能居皇后之位。娘想讓你進(jìn)宮，你意如何？”

    霍華既要久居娘家，自是不能跟霍書涵擠在一起，霍顯已另外安排院子給她居住，因而霍顯話沒有顧忌。

    霍書涵笑盈盈的臉頓時垮了，道：“娘親，陛下再好，也是櫻兒的夫君。女兒可是長了一輩，何能居于櫻兒之下？”

    跟外甥女搶丈夫，這事她做不出來。何況，她對皇帝沒有半點(diǎn)情意。聽皇帝病歪歪的，天天宅在宣室殿，真要嫁人，還不如嫁給程五郎那個混蛋呢，好歹還活蹦亂跳到處走。霍書涵為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

    霍顯一心只想把霍書涵扶上皇后寶座，輩份、親戚，那是什么？能當(dāng)飯吃嗎？

    “傻孩子，陛下和櫻兒只有夫妻之名，并無夫妻之實(shí)。你要愿意，我馬上勸你爹發(fā)動群臣，彈劾櫻兒無所出，不配為后，讓陛下貶她妃。你進(jìn)宮為后后，好生待她就是了。”

    謀臣之孫女、犯官之女，得以為妃，還不是仗著有權(quán)勢的外祖父。她這么做，已經(jīng)很對得起東閭氏，對得起霍華了。

    霍顯想著，一臉得色道：“你命格貴重，遲早為人中龍鳳，避也避不開的。”

    還是她會生養(yǎng)啊，隨隨便便生個女兒，都是當(dāng)皇后的命。

    霍書涵無語地看著母親，半晌，道：“娘親，女兒不嫁，就在家陪著娘親。”

    霍顯笑了，拍著霍書涵的手，道：“傻孩子，富貴逼人來，你不嫁也是不成的。要不然，為何陛下與櫻兒成親六年，至今未曾圓房？”

    這件事，已談了很多次，今天重提，只有讓霍書涵更為厭煩。她起身道：“娘親，女兒累了，想早點(diǎn)歇息。”

    霍顯見她不高興，還要再勸，霍書涵由著她，倚在抱枕上裝睡，心里盤算著，明天約程墨過來，把他臭罵一頓。

    他打聽他的，憑什么讓自己受罪？

    程府的暖閣，同樣暖融融的，趙雨菲跟顧盼兒學(xué)琴，總算能勉強(qiáng)彈奏一首簡單的曲子。這會兒正彈給程墨聽呢。

    手法是生澀了些，不過，還須鼓勵。一曲終，程墨連連夸獎，道：“雨菲真有天份，學(xué)了一個月，便能彈得這么好了，再學(xué)下去，盼兒都要不及了。”

    趙雨菲來心里忐忑，生怕彈得不好，被程墨取笑，沒想到他竟然自己有天份，比顧盼兒彈得還好。她不好意思了，臉紅紅的，道：“五郎休要胡，哪里好了。”

    頭低，聲。

    這么害羞，居然是信以為真么？程墨哈哈大笑起來。

    顧盼兒含笑道：“姐姐學(xué)得很快的。”

    其實(shí)趙雨菲并沒有彈琴的天份，不過是想著學(xué)好了琴，日后顧盼兒跳舞，她撫琴，參與到他們之中來，因而拼命苦練。

    “是盼兒教得好呢。”趙雨菲真心實(shí)意道。

    程墨看兩女互謙，再次哈哈大笑。(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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