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一個算盤,張走出房門,門前已是熙熙攘攘。
只是粗略掃了一眼,張就發(fā)現(xiàn),今天聚集在此的人,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多。
最起碼有兩百余人!
再一看路口,還停了七八輛馬車。
張于是在心里微微一笑,姜太公直鉤釣魚,釣了三年,終于釣上周文王。
他在這甲亭釣魚,釣了這十余日,總算也有魚兒上鉤了。
也算不枉他煞費苦心。
“張生好……”
“見過張生……”
左近等待的士子紛紛拱手問好,張也一一回禮,作揖道:“諸君午安……”
這時,人群之中,忽然有人道:“你就是那個張毅?”
張扭頭看去,卻見在十余隨從簇?fù)硐拢粋錦衣華服的男子,非常傲氣的擠開人群。
他穿著價值連城的蜀錦常衣,腰間系著一把鑲嵌了寶石的長劍,腳履絲質(zhì)鞋,手上更是戴著一只亮瞎眼的黃金扳指。
但最讓張注意的,卻是他的冠帽。
那是一頂獬豸冠!
當(dāng)世服獬豸冠的,只有兩種人。
第一,執(zhí)法的官吏。
如廷尉卿諸吏、執(zhí)金吾諸有司、御史大夫麾下的御史們。
第二,法家的人!
獬豸冠是很好辨認(rèn)的。
這種冠帽高五寸,以纚為展筒,以鐵柱為卷,方方正正,很好辨認(rèn)。
因是楚莊王所發(fā)明,所以獬豸冠又號楚冠。
當(dāng)年,叔孫通見高帝,因服儒服,著儒冠,高帝不喜,于是改傳楚服,戴楚冠,高帝方才轉(zhuǎn)怒為喜,愿意聽他話。
當(dāng)時叔孫通所戴的楚冠,就是獬豸冠。
毫無疑問,這個貴公子必定不是什么廷尉官吏、執(zhí)金吾下屬或者御史什么的。
那么,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法家士子!
這可是頗為稀奇了啊!
當(dāng)世,法家雖然依舊興盛,在張湯舉起了‘春秋決獄’的旗號后,儒法合作頗為順利。
儒皮法骨的事業(yè)更是進(jìn)行的如火如荼。
荀子當(dāng)年,所設(shè)想的儒法合流,終于在漢室變成了現(xiàn)實。
只是……
現(xiàn)下的法家士子、大臣,皆出身于中下層。
大部分都是佐吏之后,胥吏之子。
富貴人家的子弟,是不可能去學(xué)什么法家思想的。
一個豪富子弟,居然是法家的士子?
這太稀奇了!
簡直就跟老鼠表示要報考黑貓警長的學(xué)校,兔子跑去狐貍洞里要求跟隨狐貍修道一樣稀奇!
張笑著看著對方,微微作揖,拜道:“鄙人正是,不止閣下是?”
“茂陵法家拂士袁常!”對方大咧咧的看著張,不屑的道:“聽尊駕學(xué)究天人,吾不是太相信,所以冒昧上門,向閣下討教一番……”
哦……
踢館的啊……
張瞄了一眼對方,雖然對于法家的思想和理論,他暫時沒有去涉獵,也沒有去學(xué)習(xí)。
但不要緊,回溯的史記里,太史公曾經(jīng)評價法家,他們——不別親疏,一斷于法,嚴(yán)而少恩,尊主卑臣,明分職不得相逾。
眾所周知的,太史公人的立場是親近儒家,心慕黃老,所以對于法家、墨家都有所偏頗。
是故,描述法家的時候,難免會有些偏頗。
所以呢,這個評價僅供參考。
張也不會信,但也不會不信。
…………………………………………
這時,左近的士子和趕來甲亭的貴族子弟,都紛紛自動讓開道路。
沒辦法,神仙打架啊!
他們怎敢摻和進(jìn)來?
這張生姑且不,那袁常可是關(guān)中最壕的紈绔子!
他爹袁廣漢的錢,多的連少府也是艷羨不已。
而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錢,沒有什么事情辦不成!
袁氏之富,富可敵國。
于是,就連長安的列侯勛臣們,也對這個紈绔子忌憚不已。
沒辦法,人家錢多。
玩不過你,就拿錢砸死你!
所以,袁常素來無人敢惹!
“這張生怕是要跌一個大跟頭嘍!”有貴族子弟道。
“恐怕是……”有人低聲著:“那袁氏何等豪富?袁家門下,養(yǎng)有無數(shù)幕僚食客,其中不乏學(xué)究百家之英才!”
“這袁常雖然紈绔,但他身邊智囊可不簡單……”
而寒門士子們,則都是有些提心吊膽。
人盡皆知,袁廣漢就袁常這么一個獨子,自就寶愛至極,寵溺無邊。
簡直就是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這使得此子從就目空一切,跋扈不已。
在長安城橫沖直撞,連丞相家的面子也不給。
張生若是惹惱了此人,恐怕……
許多人都為張毅捏了一把汗。
……………………………………
張轉(zhuǎn)身朝著袁常微微一拜,笑道:“兄臺何以賜教?”
一副你放馬過來,怯懦半步算我輸?shù)募軇荨?br />
袁常一看,樂了。
他在關(guān)中橫行,幾乎從未遇到過什么反抗。
旁人一聽他的名字,就自動服軟了。
除了那年,那個人以外,他袁常就未逢敵手。
也正是因那人之故,他才對法家有了興趣。
于是,就戴上了獬豸冠,到處以法家士子自居,到處踢館。
倒不是他真的喜歡法家,或者對商君、韓非子充滿敬意。
純粹只是他覺得這樣很酷!
如今,在這南陵縣,居然遇到了一個敢反抗,愿意反抗的人?
這讓袁常真是欣喜若狂!
“聽閣下今日要講數(shù)術(shù)之道?”袁常負(fù)手冷道,一副拽的上天的氣勢:“那吾就討教一下閣下的數(shù)術(shù)之道好了!”
數(shù)學(xué)什么的,袁常其實壓根就不懂。
但沒關(guān)系,他家是豪商。
他爹的產(chǎn)業(yè)不計其數(shù),門下幕僚食客之中藏龍臥虎。
這些年來,他袁常拳打長安敬老院,腳踢秦嶺幼兒園,靠的就是這些他麾下那些食客與幕僚。
他輕輕揮手,對身后道:“爾等誰愿去與張兄切磋切磋?”
當(dāng)下,便有數(shù)人出列,拜道:“少主,吾等愿向張公子請益……”
這些人,也都是激動萬分,他們跟著袁常,可不是只是想混吃等死的。
他們想的是討得這紈绔的歡心,能讓他出錢幫自己捐官!
數(shù)年前,袁常曾幫江夏人黃霸,一次出錢三百萬,捐了個謁者的官。
后來黃霸被自己兄弟牽連丟官。
又是袁常,大手一揮,出錢一千萬,粟米十萬石,幫他捐了個左馮翊的補(bǔ)官,然后運(yùn)作去了沈黎郡,出任沈黎郡郡丞。
這可是兩千石的官吏啊!
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是這么壕,就是如此的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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