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室外,冷的可怕!
哪怕是泥靡,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闐池的寒冬,也感覺有些身體發(fā)冷,忍不住的緊了緊衣袍。
踩著地上的枯葉,泥靡緩步的走到了一個臥室之前。
臥室的門是開著的。
里面?zhèn)鱽砹艘粋和煦的聲音:“陳縣丞,請去通知各曹,準(zhǔn)備放風(fēng),下個月再開公考,錄取至少四百人,充為官吏”
“諾!”
泥靡聽著,又嘆了口氣。
若在以前,他可能還不理解,一個漢朝官吏意味著什么?
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知道了。
那代表著一個識字,讀過,而且有著不俗能力的精英!
這樣的精英,若出現(xiàn)在烏孫,足可被各大翕候甚至王室爭相追捧,甚至下嫁女兒。
但,漢朝卻可以批量的錄取,批量的生產(chǎn)。
就像他們批量制造武器、生產(chǎn)弩機。
這巨大的鴻溝,幾乎不可能被逾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走到門口,露出一個笑容:“張侍中,您還未睡啊”
笑容燦爛,神色親密里帶著一絲絲的討好。
就像
烏孫王國的翕候們,朝見他的時候。
不知不覺,連泥靡也沒有想到,他已經(jīng)自動將自己的地位,擺到了漢朝的下屬、附庸的位置上。
張越抬頭,就看到了泥靡,頗有些意外。
揮手對陳萬年道:“縣丞先去忙,一會吾再與縣丞商議”
“諾”陳萬年松了口氣,感激的看了一眼那個烏孫使者,恭身退下,走到門口時還不忘掩上房門。然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在這位張侍中麾下,什么都好。
無論是政務(wù)還是其他事情,都能被安排的井井有條。
只要按照指示去做就可以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位侍中官是工作狂。
沒有什么休息觀念。
常常忙到三更,累的他連喘息的機會也沒有!
好在,這位不常新豐,很多時候都在長安,只是偶爾來,主持大局,視察工作,檢查政務(wù)。
而且,新豐的體系,各司其職,各安其道。
他這個縣丞,只要按照這位上司的指示,督促各級官員去做事,檢查和監(jiān)督結(jié)果就可以了。
不然,陳萬年懷疑自己可能等不到升官發(fā)財,光宗耀祖的那天,就要累死。
房中,張越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一客席,將泥靡請到其上,坐下來,然后笑著問道:“貴使深夜來此,可是有事?”
泥靡看著張越,想了想,道:“外使來漢,也有月余了”
“親眼目睹了貴國的繁榮鼎盛與強大,心中滿是敬仰與崇拜”
“前時,外使朝覲貴國天子陛下,獻上國,向貴國求娶公主,請求貴國賜給官吏、工匠,指導(dǎo)鄙國又請求貴國天子準(zhǔn)許鄙國與貴國榷市,以皮毛換鐵器、大黃、絲綢”
“奈何,貴國似乎忘記了此事”
“外使心生不安,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錯了?還請貴官指教”
張越聽著,呵呵的笑了笑,心道:“終于忍耐不住了啊”
對于烏孫的安排,張越的態(tài)度是一致的。
那就是,將其發(fā)展成為一個在文化和制度上親漢,經(jīng)濟上嚴重依賴的類附庸國。
最后將之吞并。
這是東西結(jié)合的政策。
古代中國,靠著儒家文明圈,通過文化影響和意識形態(tài)統(tǒng)治世界。
而近代的西方,依靠拉攏殖民地上層和對殖民地的經(jīng)濟進行單一規(guī)劃而統(tǒng)治。
兩者各有利弊。
而張越打算將之綜合一下。
文化與經(jīng)濟雙管齊下,進行一次實驗。
反正,就算失敗對于漢家也沒有什么損失。
所以,微微的沉吟片刻,張越就笑著道:“使者不要多想”
“我國天子,對于貴國,是非?粗氐摹
當(dāng)然,看重的是一個親漢的烏孫,而不是親匈奴的。
“不過呢”張越話鋒一轉(zhuǎn),笑瞇瞇的道:“因為,漢與烏孫,在風(fēng)俗習(xí)慣和傳統(tǒng)上,存在著一些差異,所以,為了貴國未來著想,我國天子另有安排”
“在目前來說,貴國的一些請求,略有不合理”
“還請貴官明示”泥靡趕緊問道。
“我國推崇孝道,講究人倫”張越笑著道:“貴使應(yīng)該是知道的”
“且我主圣天子,為天下主,有保民之責(zé)”
“故而,貴國請求賜給官吏、工匠,有悖我國公序良俗”
泥靡聽著,陷入了沉默。
漢朝不肯給工匠、官吏?
這讓他感覺手腳冰涼,那是烏孫唯一可以強大的機會了。
張越看著眼前的這個烏孫小昆莫的神色,笑著道:“貴使無須懊惱”
“我主圣天子,感念貴國昆莫長久以來對漢友善之心,故而格外開恩,愿意接納貴國的學(xué)子,來漢學(xué)習(xí)”
“甚至還特地恩準(zhǔn),許可貴國,可以每年派遣五人,入讀長安太學(xué)”
“這可是天大的恩義!”張越看著泥靡,深情的道:“即使是滇與夜郎這樣的漢家藩國,也才得這樣的名額”
泥靡聞言,猛然抬頭,不敢相信的看著張越:“貴官所言可是真的?”
漢太學(xué)!
那可是泥靡覬覦已久的地方了!
他知道,那是漢朝的最高學(xué)府,云集了漢朝最優(yōu)秀的年輕人。
可以接觸到很多即使是漢朝人也無法接觸的知識!
而且,這些派來漢朝學(xué)習(xí)的,都是烏孫人。
在忠誠上肯定沒有問題!
“當(dāng)然是真的”張越輕笑著道:“不過,有一件事情,好叫貴使知道”
“太學(xué)的學(xué)費比較貴”
“不知道,需要多少?”泥靡問道。
“一人大約一千金吧”張越臉不紅心不跳的給出了一個天價。
留學(xué)生嘛,學(xué)費肯定是本國學(xué)生的數(shù)倍!
這可是后世的先進經(jīng)驗了!
各大主要國家,在留學(xué)服務(wù)貿(mào)易上,真的是賺的盤滿缽滿!
像是米帝,每年對外服務(wù)貿(mào)易里,留學(xué)一項的順差就高達上百億美元!
正是靠著這樣龐大的順差,米帝的大學(xué),才能置辦得起那許多高大上的研究院。
也才能發(fā)的起,那么多的獎學(xué)金,來吸引全球的精英。
如今,張越不過是稍作借鑒。
泥靡聽著,卻是嚇了一跳:“一千金?!”
烏孫雖然有著絲綢貿(mào)易的利潤分成,但,其實黃金積蓄也就那么幾萬金。
這一個人一年一千金,五個人豈不就是五千金了?
那里供得起?
張越見著,笑了起來,道:“當(dāng)然,考慮貴國的經(jīng)濟水平,我主圣天子,愿意接受貴國以物資償付”
“皮毛、牲畜、馬匹皆可以抵充”
“其價值可以平賈計價”
泥靡聽著,卻是低下頭,陷入了沉默之中。
皮毛牲畜馬匹,那是比黃金還值錢的東西!
烏孫人不可能接受,每年用數(shù)以千計的牲畜來給少數(shù)幾個貴族做學(xué)費的。
特別是,這些貴族僅限于烏孫王室的時候,那些翕候肯定不會同意。
下面的奴才,更是會鬧翻天!
張越見著,自然早知如此。
找游牧民族,讓他們拿牲畜抵賬,就和黃世仁要拿喜兒抵賬一般。
那是要他們的命!
張越輕聲道:“若貴國不愿意以這些方式支付學(xué)費,本官還有一個辦法”
“本官認識我國的幾位大賈”
“都是些急公近義,慷慨大方的君子”
“袁公廣國,更是外號‘關(guān)中及時雨’,最是肯幫朋友的忙”
“而不瞞貴使,我國關(guān)東各郡,近來男女比例有些失調(diào),許多年輕男子,因為種種原因,年已二十三,卻未有成親”
泥靡聽著,不太明白張越的意思。
就聽著張越道:“袁公廣國,對此甚為憂慮,曾發(fā)愿,愿以全部身家,作為天下丈夫保媒之費”
“而本官聽說啊,貴國與康居、龜茲、姑墨、溫宿等國相鄰”
“這些王國,以出善女子而聞名,可惜這些女子,深受諸國貴族欺壓,常常生活不得意”
“所以,本官覺得,或許本官可以去與袁公廣國商量”
“若是貴國可以居中保媒,將一些優(yōu)秀、年輕女子,介紹與我國丈夫”
“成功一例,可得五金”
“袁公廣國,在樓蘭、陽關(guān),皆有商鋪,只需貴國將這些可憐的女子,送至樓蘭、陽關(guān),便可以了”
“如此,這些可憐的女子,可以得脫虎口,而我國丈夫不至于孤枕難眠,貴國學(xué)子也能安然入學(xué),可謂是一舉三得,功德無量啊!”
泥靡聽著目瞪口呆。
把人口買賣,說的這么清新脫俗,打扮的如此光鮮亮麗的人,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不過
張越的話,也是讓他難以按耐。
草原上,人命是不值錢的。
烏蘇每次出門打草谷,不砍死個千八百個,拖來幾千奴隸,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
但,擄來的奴隸,能夠活過第一年的太少了。
無論匈奴還是烏孫,奴隸的價值都是按羊算。
好一點的能抵三頭羊,差一點的一頭羊都不如。
而漢朝人現(xiàn)在開的價格,遠遠超過了烏孫的奴隸價格。
甚至溢出了許多!
眼珠子微微一轉(zhuǎn),泥靡問道:“全是五金一人?”
“當(dāng)然是有級別的”
“不同女子,保媒的費用,也是各自不同嘛”張越輕聲笑著,如同惡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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