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也就是隨口打個比方,沒想到皇帝竟會如此敏銳地抓住語病窮追猛打,不禁有點(diǎn)窘。??? 可話都了,他只能絞盡腦汁地往下圓。好在他這些年來泡在鶴鳴軒不是白呆的,在最短時間里,他終于想好了應(yīng)該怎么應(yīng)對。
“爺爺從前給千秋讀過一詩。”
答非所問地開了個頭后,千秋就搖頭晃腦地誦道:“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只誦了這一段,在皇帝那饒有興致的目光下,他就理直氣壯地:“剩下的意思都差不多,我就不在皇上面前班門弄斧了。反正就是有老鼠啃掉了農(nóng)人辛苦種植的莊稼,農(nóng)人期望去樂土。爺爺,按照這詩的法,三法司的官員就是貓兒,要把那些作惡的壞人如同老鼠一樣逮了吃掉,這樣天下就都是樂土了。”
到這里,他就笑吟吟地:“所以,今天北燕的使節(jié)既然跑去大理寺鬧事,那么也一樣是有害的耗子,當(dāng)然應(yīng)該是貓兒去管,我這個臨時上場的就不去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啦!”
一詩經(jīng)國風(fēng)碩鼠居然得到了這樣的另類解讀,皇帝眉間那如同山川的豎紋都不禁笑得舒展了開來。歷來碩鼠都常常被人用來解讀為諷刺國君的橫征暴斂,可若是按照千秋的法,老太爺卻將其成是譏刺官場民間的惡徒。
作為君王來,自然更贊同后一種解讀。
而且,千秋巧妙地將狗拿耗子這比喻圓了過去。
他忍不住停下步子,仔仔細(xì)細(xì)地端詳著面前這個孩兒,見其對自己的審視有些迷惑,卻沒有不安地低頭,而是就這么非常自然地站在那里和他對視,最終竟是他有些不習(xí)慣地移開了目光。他在心里暗嘆這孩兒膽肥的同時,卻不知道千秋正在那如釋重負(fù)。
幸好幸好,皇帝老兒一般沒多少人敢平視的,所以反倒先扛不住了!
卻不知道只要再一會兒,扛不住的就是他了,天知道他剛剛心跳多塊!
可皇帝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千秋再次把一顆心提了起來。
“千秋,朕命人去查過你的身世。”
“……”
我不想知道我的身世啊!皇帝老伯,您這才是典型的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千秋心里這么想,卻也能夠理解,皇帝為什么會這么閑。
自從他出風(fēng)頭出到人神共憤,結(jié)果無端成了那一出金枝記的主角,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肯定會招人惦記。想到這些年沒有在府再出現(xiàn)過的嚴(yán)二以及那四個轎夫,以及爺爺最終把他的身世含糊過去沒,他不禁有些緊張。
皇帝接下來會啥?會不會給他來一段非常狗血的身世?
不會來一段八點(diǎn)檔狗血電視劇的認(rèn)親吧?
見千秋瞪大眼睛看著自己,不像是期待,反而像是有些嫌棄,皇帝不禁想起了剛剛千秋過的狗拿耗子,頓時有些不出的微妙情緒。可是,想想面對的不過是個七歲孩子,既然知道是養(yǎng)子,不定很可能也挺恨扔了自己的人,他就釋然了。
“七年前,你家爺爺因?yàn)橛鬃樱褪撬碾x家出走,氣得告假幾天沒上朝,可戶部卻偏偏事務(wù)繁忙,休假在家的他又不得不復(fù)出,只能每日散衙之后就讓人轎子抬著他滿城亂逛散心。他從前就常常去城東太平橋一帶,還對人自稱是塾師,大家都信了。”
“那一天,他在散心的路上遇到了一場突的大火。一個帶著孩子剛搬來沒多久的丁姓婦人,從火場中抱著孩子竭力逃生,孩子安然無恙,她卻最終死了。你爺爺因?yàn)閯倓傋吡擞鬃樱纳鷲烹[,就出錢安葬了那個婦人,把你抱了回去。”
直到這里為止,千秋都是記得的,尤其是火場逃生前后的那一段經(jīng)歷,一直都是他今生今世最刻骨銘心的記憶,沒有之一。因此,他不知不覺摒住了呼吸,只等著后續(xù)。
“武德司很輕松就追查到了太平橋,查到了那個婦人和你。順著這條線,他們查到了那個丁姓婦人曾經(jīng)的房主,曾經(jīng)的鄰居,但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是從何而來。不但如此,應(yīng)天府衙沒有這婦人的戶籍,也查不到那段時間有拿著相應(yīng)路引的婦人進(jìn)過城,甚至沒有穩(wěn)婆記得給這樣一個婦人接過生。因?yàn)榉繓|記得她脖子上有紅斑,這是穩(wěn)婆絕對不會遺漏的。”
千秋終于意識到皇帝的言下之意,嘴巴不禁成了字形。
“皇上是,沒查出來?”
皇帝看出了千秋的難以置信,不禁輕哼道:“金枝記不是你是從宮里被抱出去的?朕讓陳五兩把宮里那段日子所有亡故宮女嬪妃的簿冊都查了個遍,僅有六個人,年紀(jì)體態(tài)都對不上,也就是,姓丁的婦人并不是宮女。而在這一年,宮里沒有待產(chǎn)嬪妃。”
見千秋這一回按著胸口如釋重負(fù),盡管堂堂天子至尊卻查不出個孩兒的身世,皇帝有些的郁悶,此時仍然有余裕打趣道:“怎么,你這么慶幸不是朕的兒子?”
千秋險些被揶揄得吐血。盡管面前的是天子,他還是非常沒好氣地道:“皇上,不帶像您這樣戲耍人的。爺爺都了,千秋就是爹的兒子,他的孫子,和其他人沒關(guān)系。”
“四年少的時候,得好聽是任俠好義,得不好聽就是荒唐任性,但他和阿詡一樣有一點(diǎn)好處,那就是從不流連花叢。老愛卿雖回回給他擦屁股,可多半都是他打了誰罵了誰,又或者砸了什么地方的場子,卻從來不曾為了他睡了誰大雷霆。朕又不是別人,哪不知道那是你爺爺和四串通好的?”
這么直白的話讓千秋不知道是不是該裝個大紅臉。可皇帝的下一番話,卻讓他心中一緊,脖子一涼。
“武德司都知沈錚,他從來都沒見過武德司力以赴,卻查不出任何一點(diǎn)蛛絲馬跡的情況。所以建議寧可殺錯不可放過,斬草除根再。而陳五兩,老愛卿是朕的肱股大臣,為了流言自毀長城,那不是明君所為。”
到這里,皇帝卻是在千秋面前蹲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這個先是面色白,繼而卻賭氣似的沒做聲的孩子。
他一下子笑了起來,竟是摸了摸千秋的腦袋:“哪怕不看老愛卿乃是朕的心腹肱股,朕也不會對你怎樣。你和大郎同年,他這些年被朕寵壞了,難得竟能有個看得上卻又奈何不了的朋友治一治他,朕是求之不得。實(shí)話,若非你爺爺你爹不好惹,朕倒有意收你當(dāng)養(yǎng)子。”
皇帝老伯,和你談話實(shí)在是壓力太大了,你就不能一句話一口氣完啊!
千秋簡直覺得自己是先被嚇?biāo)涝俦槐锼溃绕涫亲詈笠痪湓挘求@悚就別提了。
因而他的第一反應(yīng)竟是訥訥道:“皇上太高看千秋了,要那樣您和爺爺就差了輩數(shù)……”
皇帝沒想到千秋想的竟是這個,頓時哈哈大笑:“真是孩子話,天子和人敘輩數(shù)是客氣,什么時候在乎矮人一輩?”
到這里,他就目光炯炯地看著千秋:“有件事朕沒有告訴過大郎,也沒有告訴過其他朝臣,除了你爺爺。你既是和大郎一塊審了歐陽鐵樹的案子,接下來,你就隨朕去寶褔殿,見一見大郎的母親馮貴妃吧。”
皇帝著重強(qiáng)調(diào)了母親兩個字,千秋聽在耳中,只覺得一顆心猛地跳了兩下。
這種事皇帝老伯你一個人去就行了,為什么要拖上毫不相干的我?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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