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霽月?”
千秋只覺得一貫嘴皮子最利索的自己,竟然聲音有些顫抖。? 直到這時候,他方才醒悟到,當(dāng)年那個和七歲的自己差不多高,看上去不點似的丫頭,其實已經(jīng)十二歲了。按照這樣的算法,如今的周霽月就是十八歲,女大十八變,他認(rèn)不出來也很正常!
可問題在于,周霽月現(xiàn)在這個頭太讓他自慚形穢了,想當(dāng)初他為了激對方出真相,還嘲諷人家長得矮來著……真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飄然落在碼頭上的周霽月沒現(xiàn)千秋的異狀。她快步?jīng)_了過來,等到了千秋面前,這才意識到自己如今是女扮男裝,少不得稍稍按捺了一下心頭的激動,笑吟吟地問道:“千秋,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到金陵?”
“影叔的消息,那自然是絕對不會錯。”千秋干笑了一聲,努力接受了一下兩人身高的差別,努力告訴自己他這年歲還在長個子的時候,遲早會長成玉樹臨風(fēng),比她還要高大的昂藏七尺男兒,可仍舊蓋不住現(xiàn)在那高挑個子帶來的壓力。
可正在努力組織詞語的他,忘記了手里還牽著一個話,諾諾卻沒閑著,張嘴就問道:“你就是周姐姐嗎?”
彼此分別六年,卻是容貌個頭變化最大的六年,可船頭很多人,碼頭上卻人不多,所以剛剛周霽月第一時間認(rèn)出了牽著一個丫頭,兩個人站在最顯眼處的千秋。此時,她順勢在諾諾面前蹲下身來,好奇地問道:“沒錯,我就是周霽月。你是千秋的妹妹?”
正想一鳴驚人的諾諾頓時翹起了嘴:“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能是千秋哥哥的童養(yǎng)……”
還不等她完,千秋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可周霽月聽到前兩個字就能猜到最后一個字,不由笑得眉眼彎彎:“傻丫頭,民間只有討不起媳婦的人家,才會去買童養(yǎng)媳,而且那都是給婆家做牛做馬的。像你這么漂亮這么可愛的,誰忍心買來做童養(yǎng)媳?”
千秋看到諾諾終于露出了呆萌的表情,他不禁哈哈大笑:“干得好!霽月,多虧有你!這是我爹剛送回來的女兒,也是我妹妹,名諾諾,爺爺給她起的大名叫千諾。她老是想著話一鳴驚人,出來的話簡直驚世駭俗!”
周霽月頓時笑了起來:“什么樣的哥哥,什么樣的妹妹,想當(dāng)初你還不是一樣,年紀(jì)就詭計多端,把我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千秋頓時滿臉無辜:“什么詭計多端,你一定是記錯了!”
“我記錯了嗎?當(dāng)初我在大街上是被你的馬車撞了,你敢不是因為早就瞧出了我的傷不是車撞的,所以把我?guī)Я嘶厝ィ俊?br />
“當(dāng)初你不是明明聽到我是吳仁愿家里逃出來的飛賊,卻還硬是一口咬定不信,逼得我主動把證據(jù)掏出來給你看?”
見千秋一副往事不堪回的尷尬,周霽月便輕哼一聲道:“我沒告你一個拐帶幼女,算便宜你了!都是我那會兒太呆,竟然沒看穿你壓根不是好人!”
“過去的都過去了,這么多年沒見,你居然一見面就和我翻舊帳!”
那一張多年前收到的好人卡終于被收了回去,千秋只覺得有些惆悵,但更多的是喜悅。不過是幾句話,橫亙在兩人之間長達(dá)六年的時光,仿佛就這么被輕輕捋平了,就連剛剛他還耿耿于懷的那足足快一個頭的差距,仿佛也被這番話給消解得無影無蹤。
可就在兩人四目對視,臉上露出了來多的笑意時,剛剛呆呆的諾諾終于大聲叫道:“哥哥是好人,最好的好人!要不然,那天伏大叔剛出去回來,哥哥就不會追來接我了!”
周霽月頓時回過神,臉上流露出了幾分狡黠,竟是彎下腰來,一把將諾諾抱在懷里。
“你千秋哥哥當(dāng)然是好人,可他老喜歡先做壞事坑人,然后再做好人!”周霽月著便橫了千秋一眼,眼看后方七八個少年興沖沖地趕了過來,她就笑得燦爛了起來,“諾諾,不是我你哥哥壞話,你哥哥身邊那些人,最初絕對都被他騙過,你信不信?”
“霽月,算我求你了,你別一來就拆我的臺行嗎?”
千秋雙手合十拜了拜,見她笑吟吟斜睨了她一眼,終于不再翻舊帳了,他不禁如釋重負(fù)地岔開話題問道:“話,你這男扮女裝是……”
“出門在外,男裝比女裝方便。”周霽月粲然一笑,那張脂粉不施的臉上顯出了等閑女子沒有的英氣,“更何況,和那些各大門派的人來往,這幅裝扮我也更加自在一些。武林中可沒人知道白蓮宗宗主周霽云是我假扮的,你得給我保密才行。”
他怎么得到的消息都是白蓮宗宗主周霽月如何如何,從來沒人提到過周霽云這個名字?
沒的,一定是爺爺和師父雙雙一同在坑他!
還有周霽月寫信的時候,壓根提都沒提女扮男裝當(dāng)宗主的事!
心底暗罵的同時,千秋仍然眼睛一亮。因為這意味著,他想要拐帶周霽月一同在武英館讀書,女扮男裝卻還不會被人拆穿的先決條件已經(jīng)自動達(dá)成?
就算皇帝和當(dāng)初參加自己生辰宴的那幾位老大人見過周霽月,可他都差點沒認(rèn)出人來,更何況那些只有一面之緣的人?
就在兩人話時,劉方圓終于跑了上來,大驚怪地嚷嚷道:“周……”
還沒等他嚷嚷出姑娘兩個字,下頭半截驚嘆周霽月個頭的話也還在喉嚨口,千秋就已經(jīng)一個箭步竄上前去,動作迅疾無倫地一把捏住了劉方圓的雙頜。等到把人給揪到了一邊,他才低聲道:“阿圓,想當(dāng)年,你在霽月手里沒少吃過苦頭吧?”
劉方圓頓時愣住了,當(dāng)千秋松開手時,他頓時滿心不服氣地冷哼道:“那又怎么樣?這次我要把當(dāng)年的帳都討回來!”
“你要挑戰(zhàn)我支持,可你想想,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不過我了吧?”見劉方圓一張臉已經(jīng)黑了一大截,千秋便循循善誘地,“而霽月如今是白蓮宗宗主,你想想師父作為掌門帶玄刀堂重回武品錄,前后應(yīng)付了不少上門挑戰(zhàn)的人,那還是因為師父是長公主之子,那霽月呢?”
“她又沒有那么硬的后臺,這些年,你想想她打過多少挑戰(zhàn)者?只看她還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鲋咨徸谧谥鳎A過多少次?可你呢?眼下她既然女扮男裝,肯定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是女的,你你剛剛那一聲周姑娘要是叫出來,她回頭會不會狠狠暴打你一頓?”
想到當(dāng)年在周霽月的擒拿手之下連摔了八個跟斗,戴展寧也在她手上折戟而歸的往事,劉方圓終于硬生生打了個寒噤,垂頭喪氣地:“知道了,我叫她周宗主,這總行了吧?”
當(dāng)千秋拉著劉方圓“親切談心”的時候,戴展寧已經(jīng)搶在其他少年之前,笑著對周霽月拱手道:“玄刀堂戴展寧,見過白蓮宗周宗主。”
這是很正式的見面禮節(jié),哪怕周霽月正豎起耳朵忙著偷聽千秋正在對劉方圓什么,聽到暴打兩個字時,嘴角有些的抽動,可她還是立刻回過神來。
戴展寧這樣的稱呼無疑非常符合她的心意,當(dāng)下她便拱手還禮道:“戴公子,久違了。”
其余看熱鬧的少年這才明白,千秋來接的竟然是白蓮宗的宗主。雖他們并不是大吳的世家又或者書香門第,可父祖都大是個官員,朱馮方馬四家在北燕也是官宦,和江湖來有點遠(yuǎn),可自從被千秋拉著加入了玄刀堂之后,他們自然而然也就當(dāng)自己是半個江湖人。
故而對這位年紀(jì)輕輕,又顯然和千秋交情莫逆的宗主,他們自然都好奇極了。一時間,四面都是見過周宗主的嚷嚷聲。
周霽月這六年來苦心錘煉武藝的同時,和各種各樣的武林人士來往也很多,此時倒也應(yīng)付裕如。她當(dāng)然知道,大多數(shù)人都是沖著千秋的面子才對她如此客氣,但這并不妨礙她笑意盈盈地打探著千秋這些伙伴的底細(xì)。
可就在這時候,大船終于靠岸,幾條人影從船頭紛紛落下,身姿瀟灑,似乎在炫耀武藝一般。須臾,這一行人便來到了眾人面前。走在前頭的一個青年看也不看眾人一眼,兩只眼睛只是盯著周霽月。
“沒想到周宗主居然在金陵也有熟人?怪不得當(dāng)年白蓮宗明明武品錄除名,居然能回天有術(shù)!可你得想清楚了,金陵是金陵,江陵是江陵,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我是真心想要迎娶令妹霽月,兩宗聯(lián)姻這樣的大事,周宗主還請再好好考慮考慮。”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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