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個來意不明的千秋,趙青崖只覺得今天這文會猶如變了滋味,再也沒了之前那舒心愜意的感覺。rg因此,眼見下頭那些吟詩作賦的門生和子侄們,也顯然不如之前活躍,他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往千秋身上一瞟,突然心中一動。
“九郎,你是代你爺爺給我送禮的,人來了,禮物卻還捂著,這是什么意思?”
“相爺,真的沒什么意思,就是我這人愛賣關(guān)子,所以遲點再送給您而已。”千秋擠擠眼睛做了個鬼臉,一副頑皮少年的架勢,“反正我肯定不敢據(jù)為己有的,您盡管放心。”
放心個屁,你子絕對有花招!
趙青崖輕哼一聲,終究不想以大欺他還不想那個護短的老頭打上門來討公道,更不想那個二十四孝師父跑來找他算賬,至于東陽長公主那女人他就更不想招惹了。
可他有這樣清醒的認(rèn)識,卻不代表別人有。剛剛才被千秋噴了個滿臉花的禮部主事馮昆,就忍不住出言譏諷了一句。
“聽府重長孫年紀(jì)就已經(jīng)考出了秀才,不知道九公子何時下場去考?”
“我為什么要去考?”千秋眉頭一揚,語氣赫然是不出的理所當(dāng)然。
馮昆頓時被噎得胸口發(fā)慌,當(dāng)即惡狠狠地:“也是,天底下來就不公平,多少儒生十年寒窗兢兢業(yè)業(yè),苦苦拼搏,尚且可能落榜,卻有人落地便有出身,十幾歲便有六品,一步登天!“
“嘖嘖,這話怎么聽著像吃不著葡萄卻葡萄酸呢?”
千秋掏了掏耳朵,滿臉的不以為然:“長安愛讀書,我喜愛武藝,所以他考他的秀才,我辦我的武英館,這就叫人盡其用,各司其職。要不公平,這年頭考武舉還要參加文試,可儒生參加的考試卻沒有武試吧?豈不是,有人忘了君子六藝不止禮樂書,還有射御數(shù)?”
趙青崖眼看下頭一片嘩然,知道再爭下去就算僥幸贏了千秋,那也徒勞無益,只能沒好氣地拍了拍扶手,把這點爭論給暫時按下了。就在他快速思量應(yīng)該如何岔開話題的時候,外間恰是傳來了一個通報聲。
“相爺,邱先生到了。”
這么快?
正當(dāng)趙青崖聞言剛剛生出了這樣一個念頭時,他只聽到旁邊又是一個嚷嚷聲:“這么快?”
嚷嚷出來之后,見好些人瞧著自己,千秋就呵呵笑道:“敢情這位邱先生早就等著相爺召喚。原來是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佩服佩服,果真好算計。”
馮昆只覺得眾多視線又一次匯聚在自己身上,這一回,他比之前更加如坐針氈。情知就算一會兒邱楚安真把千秋殺一個大敗虧輸,他還是必定會在趙青崖面前留下一個誘其入彀的壞印象,他終于有些懊悔不該貪圖邱楚安送的那份厚禮,來做這個引介的中人。
“姜太公和文王一則賢臣名相,一則明君英主,九公子這比方若是傳出去,不怕被人笑話?”
隨著這句話,門簾高高打起,一個瘦削頎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只見他鬢發(fā)霜白,脊背直挺,額頭上較之六年前多出了幾根深深的橫紋,分明是歲月留下的深深痕跡。和當(dāng)年相比,邱楚安的氣質(zhì)更加深沉了許多,看向千秋的眼神卻顯得很平靜。
可誰都知道那是假象。如果不是千秋,這位曾經(jīng)風(fēng)光無限,刷名聲刷得風(fēng)生水起,只等一道招賢令就可以輕而易舉躋身朝堂的金陵名士,怎會混到眼下這地步?
六年前,在始作俑者的余家父子被江陵余家拋棄之后,邱楚安遭到了家和姻親金家的聯(lián)手打擊,曾經(jīng)桃李滿天下的勝景不再,雖有些學(xué)生會記得邱楚安過去的教導(dǎo)伸手相助,但更多趨炎附勢的人因為邱楚安名聲太差,再不提自己是邱門弟子。
“邱先生得對,我這比方打得確實不太恰當(dāng)。”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千秋竟是讓步了,可接下來的話卻更加犀利,“這世上只有一個文王,也只有一個姜太公,至于其他的,不過是東施效顰而已。”
邱楚安早就從當(dāng)年的經(jīng)歷以及這些年的例子知道,和千秋斗口,斗贏了要面對后頭老的,斗輸了則更是難堪屈辱,此時心頭雖恨,他卻強迫自己從千秋身上移開了視線。
在正月初一那一天聽到這首詩,此后又發(fā)現(xiàn)三日之間席卷整個金陵城,他就意識到那是一種造勢的手段。類似的手段他也曾經(jīng)用過,更知道這是籍籍無名之輩在京師這種地方立足屢試不爽的招數(shù),因此在輾轉(zhuǎn)反側(cè)一晚上后,他就做出了截胡的決斷。
他這幾年著書立,雖也有拿得出手的著述,但還有什么比這首風(fēng)骨硬挺的山水詩拿來當(dāng)敲門磚更妙?
至于得罪人……他已經(jīng)落到這個地步了,還怕什么得罪人!再就算原作者出來站在他面前又怎么樣?一個籍籍無名之輩,和他這個一度受重挫的名士比起來,誰的話更可信?
過去的關(guān)系他只是不動用而已,一旦動用,他輕易就能找出一堆證人!
正因為這么想,邱楚安只當(dāng)千秋不存在,對趙青崖略拱了拱手,便沉聲道:“相爺,我朝代衛(wèi)立國,至今已經(jīng)有百年。當(dāng)年編纂衛(wèi)史的幾個史官,多數(shù)都出自世家,于是也不知道多少文苑英華,今人竟是不得而知。我在家苦心十余年,著衛(wèi)史文苑傳補遺,為寒士張目。”
此話一出,四座頓時傳來了無數(shù)驚呼聲,不少人看向邱楚安的眼神中便大見欽佩。
歷朝歷代史書中總有文苑傳部分,記載的是儒林中有名的文士。而大多數(shù)沒有出仕,又或者出仕時間極短的人,自然而然把躋身其中作為人生目標(biāo)。
不論何時,能想到補遺文苑傳的人,總是相當(dāng)受人尊敬的。
而千秋則是嘴角一挑,心中呵呵。想當(dāng)初你邱楚安和余澤云混在一起,不外乎是想抱江陵余氏的粗大腿,現(xiàn)在余家父子倒臺,江陵余氏自然不會再理會你一個失敗者,你就拿出一部所謂的衛(wèi)史文苑傳補遺,想對趙青崖為首的寒門黨搖尾巴?
哪怕邱楚安此刻雙手空空,可人人都知道,他必定帶了東西來,只要趙青崖開口一句,那所謂的衛(wèi)史文苑傳補遺就會送進屋子。一時間,主位上的首相大人頓時享受到了集體注目禮的待遇,每個人都在思量首相大人會如何應(yīng)對。
“衛(wèi)史補遺……名頭不,想把私史變成國史,野心更是不。”趙青崖看到邱楚安那陡然色變的樣子,他就淡淡地道,“衛(wèi)史重修是一件大事,我雖忝為宰輔,卻也不敢一言決之,邱生若是有這雄心壯志,不如上書直言。朝從來不禁處士上書,你大可往直中取。”
此話明顯是諷刺邱楚安行事不往直中取,偏向曲中求。這下子,四座嗡嗡嗡的聲音就更大了。千秋大略猜到,趙青崖恐怕是因為邱楚安通過馮昆造勢游,心中不喜,故而做出了如此答復(fù),可當(dāng)他看到邱楚安長嘆一聲,拱手行禮后轉(zhuǎn)身就走,他卻突然揚聲叫了一句。
“邱先生還請留步。”
眼見邱楚安身子一僵,停是停下了,卻沒有轉(zhuǎn)過身來,他就笑吟吟地:“重修衛(wèi)史這可是名揚千古的大好事,我回去一定好好對爺爺。畢竟,衛(wèi)朝史書和典籍散佚這么多,實在是有些可惜了。”
邱楚安才不信千秋會如此好心,此時干脆**頭也不回地道:“那我就多謝九公子熱心了。”
“不謝不謝。其實我更好奇的是,邱先生這些年臥薪嘗膽,除了那首坊間傳唱的夢游天姥吟留別,可還有什么別的佳作讓大家賞析賞析嗎?”
不好!
邱楚安只恨自己剛剛在沒有打動趙青崖時,不曾當(dāng)機立斷拂袖而去,更恨自己在千秋出口叫人時停了一停因為只要他走得快,就不用面對這質(zhì)疑了!
然而,他除了買通馮昆通過那首詩造勢之外,很難有機會見當(dāng)朝首相,此時也只能按下懊悔,把心一橫道:“詩詞道,我已經(jīng)多年不曾涉獵了,那不過是游戲之作!”
“哦,原來是游戲之作。”千秋不以為意地咧嘴一笑,這才站起身來,從旁邊侍立的虎頭手里接過了那個長盒子,“剛剛相爺問我今天送的什么禮,我賣了關(guān)子,可現(xiàn)在見到邱先生,我可就不敢再藏著掖著了。這是爺爺偶爾得到的衛(wèi)朝一卷古畫,贈給相爺賞析。”
他親自打開盒子,取出了里頭的長卷,雙手捧到了趙青崖眼前,又不由分將其展開。等到趙青崖有些猶疑地接了右邊的軸頭,他就將畫卷往左徐徐打開,等露出了最左邊的題詩時,他方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而下一刻,就只聽當(dāng)朝首相大人喃喃自語道:“這畫上的題詩……夢游天姥吟留別?”
剎那之間,邱楚安就如同被燒了屁股一般,倏然一蹦轉(zhuǎn)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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