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館盛大開學的這一天,原最應該到場的一家三口,卻都窩在家里。rg
也正因為如此,東陽長公主府從前到后,統(tǒng)統(tǒng)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
雙胞胎兄弟倆過了年才剛剛四歲,難得偷閑一天,沒有去府大太太那兒。雖往日他們是上竄下跳猶如沒安生的皮猴,可在這種關頭,兄弟倆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大對勁的氣氛,從早起開始就老老實實不大吭聲,甚至在早飯結束后就溜回了屬于他們的東廂房。
可他們把婢仆都轟出去后,誰都不知道,兩個人正一邊一個擠在東廂房門簾后頭,透過門縫往外頭張望著,兩只耳朵豎得高高的,仔仔細細聽著正房那邊飄出來的只言片語——哪怕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根聽不到,聽不懂,可并不妨礙他們繼續(xù)扎在那兒偷聽偷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兄弟倆都覺得腿酸了。雙不由得放下自己這邊的門簾,沖著哥哥叫道:“真沒勁,爹娘都怪怪的,要不,我們?nèi)フ抑Z諾姐姐,讓她幫我們想一想?”
“那多丟人!”大雙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頭,“我一定會搞清楚怎么回事……啊,祖母來了!”
聽到這最后一句,雙立刻想都不想就扒到了門簾邊上。眼見得從來都是昂首挺胸氣勢十足的祖母從外頭進來,沿著寬敞的主道徑直來到燕水閣正房門口,他發(fā)現(xiàn)沒人通報,不禁有些猶豫。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門簾另一邊的大雙竟是突然嚷嚷了一聲。
“祖母!”
隨著這叫聲,雙就只見大雙一溜煙跑了出去。傻眼的他直到孿生哥哥纏著東陽長公主這那,這才恍然醒悟了過來。祖母過來明明沒有任何人通報,眼看就要殺到爹娘面前了,大雙這一聲等同于報信,回頭爹娘一高興,肯定會獎他!
真狡猾!真可惡!
心里這么想,打著拖延時間也肯定會有獎勵的主意,雙也一溜煙竄了出去,毫不猶豫一把拽住了東陽長公主另一邊的手,竟是也撒嬌賣癡了起來。
往日一對魔星只要對祖母使用這種招數(shù),那是無往不利,東陽長公主必定會眉開眼笑摟著他們,恨不得把心窩子掏出來。可這一次,大雙和雙雖如同秤砣似的吊在東陽長公主手上,卻是沒能阻止祖母一步一步往前挪。
“阿詡,東西都收拾好了,也不出來見我一見?真不當我是你娘了?”
隨著這一聲喝,正房里頭終于有了動靜。不多時,門簾被蘇十柒打起,緊跟著出來的嚴詡面色有些尷尬,卻還是狠狠瞪了東陽長公主左右的那些丫頭仆婦一眼。直到這些人都慌忙魚貫退出,偌大的燕水閣中就不留有半個外人,他才匆匆上前,低頭叫了一聲娘。
而東陽長公主側目看了一眼左右如同牛皮糖似的一對孫子,沒好氣地道:“看看,連你這兩個兒子都知道給你通風報信,以為我這個娘會吃了你嗎?”
蘇十柒見東陽長公主連兩個年方四歲的孫子都編排上了,頓時哭笑不得。她上前一手一個把大雙雙給拽了過來,一人賞了一個暴栗,隨即才板著臉對他們:“跟我出去,讓祖母和爹單獨話,以后再玩這種花樣,仔細你們的屁股!”
眼見蘇十柒把傻了眼的大雙和雙給拽了走,嚴詡這才抬起了頭,原唯唯諾諾卻又有些不服氣的表情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猶如硬撐出來的平靜。而他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面前的母親同樣是面色沉靜,根看不出她心底在想什么。
“喏。”東陽長公主從袖子里拿出一把短匕,強行塞到了兒子手中,這才淡淡地,“自從知道四在北燕,我就提防著有這一天。這是北燕商行天豐號的信物,雖在北燕上京只能勉強吊在前十中的倒數(shù),到底還有人脈。”
嚴詡這下子再也維持不住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了,勃然色變道:“娘,自從上次那一仗之后,和北燕貿(mào)易乃是朝廷嚴禁,你這是……”
“這是什么?你還擔心你娘犯禁?”
東陽長公主登時鳳眉倒豎:“你娘一個人能干得了這件事嗎?皇上當初就嘉賞四,知道他竟那么能干,少不得也要在北燕有所布置。樓英長能來咱們的地盤興風作浪,就不許我們想個辦法在北燕撬出一條口子?那個老頭子也有份參與,天豐號是北燕回來那四大家從前就悄悄經(jīng)營的,他們過來之后,如今從東家到管事,不少人的家眷老都在我朝。”
嚴詡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他尷尬地撓了撓頭,可隨即就將匕首鄭重其事地放入了懷中,又朝母親深深做了個揖。可等到他直起腰時,卻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娘要不是今天了,等我到北燕,還非得犯錯誤不可。不瞞你,天豐號在北燕的那個死對頭,嗯,就是那個專做人參生意,名字土里土氣,剛崛起沒幾年的老參堂,是我的。”
這一次,換成東陽長公主瞠目結舌了。她難以置信地盯著面前那個一直都認為叛逆沖動長不大的兒子,老半晌才聲音干澀地問道:“你一步都沒離開過金陵,怎么就是你的?”
“這個么……”嚴詡眼神有些飄忽,“您就只當我是不想讓四專美于前,想和他別苗頭,所以就奮發(fā)圖強……”
“給我好好話!”東陽長公主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你要是有那事,當初離家出走,怎么可能在金陵混得這么落魄?”
被母親一言戳中這最大的軟肋,嚴詡頓時急了:“我當初那不是破罐子破摔,只想著給玄刀堂延續(xù)香火嗎?那時候我的愿望是重建玄刀堂,是找個徒弟,可后來既然有了千秋,玄刀堂也在石頭山重新建起來了,我的愿望當然就是不能讓四給繼續(xù)比下去!”
到這里,他就冷哼一聲道:“再了,他日四窮途末日的時候,要是我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幫他逃出生天,等他如釋重負踏上我吳朝土地的時候,我神兵天降出現(xiàn)在他面前,告訴他一切都是靠我,那時候多威風,多帥氣?”
面對這種極其樸素,或者準確地極其傻氣的愿望,東陽長公主簡直不知道什么是好。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仍然用極其不相信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兒子。
“你就一個人,哪來的錢,哪來的人手?最重要的是,隔著千萬里,就你一個人,憑什么能夠遙控北燕那邊的老參堂?”
就連我都是背靠的皇家,還有北燕那四大家舊底子,你子怎么可能輕輕巧巧創(chuàng)出這老大的基業(yè)?
“這個……”
嚴詡又開始眼神飄忽。然而,面對一貫又敬又怕的母親,他最終還是吐露了真話。
“錢是我拿出來的,但那是千秋給我做的規(guī)劃,通過秦家篩選有經(jīng)營潛質的人,韓昱做的……千秋叫什么背景審查……當然,韓昱只以為我們是去北邊做生意,不知道別的。然后杜白樓在北燕找到的資深采參人,又把那幾個很善于經(jīng)營的人送過去,逐漸鋪開的渠道……”
“唔,杜白樓當年曾經(jīng)滿天下亂跑過,曾經(jīng)喬裝打扮游歷北燕,還結識過幾個南邊過去的武人,他之前不是正好去北邊出過幾趟隱秘的公差嗎?如今朝廷不再設巡武使,他認識的那幾個人覺得前途光明,打算回來……”
聽嚴詡非常沒條理,絮絮叨叨在那著,東陽長公主頓時臉色精彩極了。
事到如今,她要是再不知道千秋才是這其中最重要的串聯(lián)人物,她就白活了這幾十年!
她還以為這七年里,這家伙收斂不惹事了,也就是跋扈張揚一兒,誰知道不聲不響做下這好大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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