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千秋被任貴儀留著耳提面命了一番蕭敬先的危險,胖子的陰險,甚至十二公主的危害,最后甚至被留著吃了一頓飯,繼而接了她轉賜的一大堆東西,從景福殿門口出來的時候,他就看到剛剛那個有些嬌憨的宮女金正跪在地上苦著臉用刷子擦洗地面。
之前并不是真的只有她一個在干活,這從滿地都已經灑水清掃過一遍就能看得出來。只不過,細微之處要擦洗干凈,這當然就是她的責任了。
畢竟,誰讓她向當朝唯一一位名正言順的皇子英王李易銘討賞,還真的得到了要的東西,盡管是一堆吃的?
當察覺到身邊有人停留時,金方才抬起頭來,發現是千秋,她就賭氣似的埋下頭去一聲不吭,可隨之就發現人竟是在她身邊蹲了下來。這下子,她避無可避,索性丟下手中的刷子道:“九公子剛剛在娘娘面前不幫我話,現在又想對我什么?”
“剛剛我陪著任娘娘,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千秋很沒風度的就這么蹲著,托了下巴做沉思狀:“我之前其實早就到了,一直在外頭聽壁角,所以英胖和十二公主怎么沖突起來的,我也還算清楚。十二公主嘴毒,性子也不好,而且那身手其實也不過是花拳繡腿。可就算如此,當初在北燕獵宮的時候,我曾經親眼看到過她用鞭子打跑了幾只狼。”
到這里,他頓了一頓,隨即對金咧嘴一笑:“所以,她輕而易舉揪住了英胖,那是很正常的。可她竟然會被你幾個柿子砸得措手不及,哪怕沒被打中臉打中要害什么的,可卻被你砸中了總共三次,那豈不是,你的身手比她還要厲害一點點?”
金完沒想到,千秋竟是會突然出這么一番話,一張稚氣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錯愕。足足好一會兒,她這才垂頭喪氣地低聲道:“我就砸了幾個柿子而已,你怎么就能看出那么多東西來?”
千秋不過是剛剛想到的,心下有那么一點懷疑,所以隨口問一問,結果得到的回答竟然不是狡辯,而是變相的承認!有些意外的他只能繼續裝成胸有成竹的樣子,笑吟吟地繼續問道:“很好,既然你承認了自己身手不錯,那我再問你,誰教的?”
“宮主教的。”
盡管公主和宮主讀音完相同,可千秋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蕭卿卿身上,這一驚可非同可。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朝金抓了過去,眼見就要攥住對方手腕的時候,她卻如同一條靈活的游魚一般從手下滑脫。
他當機立斷地改用了影叔秘傳的擒拿手,一時間兩人指掌翻飛。若非一個跪在地上,一個蹲在那兒,動作極其隱蔽,一應動作都是一觸即止,并不激烈,絕對會引來許多圍觀的目光。最后,技高一籌的千秋直接用左膝壓住金的右手,又成功拽住了她的左手腕。
“果然不一般。你是紅月宮的人?”
金咬了咬嘴唇,這才破罐子破摔似的:“沒錯,如果沒有宮主,我就是病死了,也等不到任娘娘派人來接!宮主供我衣食,教我武藝,是我的再生父母!”
又是一個!除卻令祝兒和金,如果還有第三個第四個甚至更多,這怎么防得過來?
千秋只覺得自己是瞎貓碰見死耗子,運氣好極了,可同時生出的卻是深深的警惕。因為他能地覺著,面前這個丫頭做間諜實在是太不合格了——這么冒冒失失就露出了身手不錯的破綻,這么輕輕松松就承認了自己受到過蕭卿卿的恩惠……這種人能玩潛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她讓你進宮干什么”
“宮主才沒讓我進宮,是任娘娘把我接進來的!”這話的時候,金滿臉的理直氣壯,“宮主只是在我進宮之后就讓人捎信給我,是讓我好好幫她看看,九公子是什么樣的人,所以我找井姑姑打聽過好多回你的事!”
千秋不禁心生凜然。聽這丫頭的口氣,是她進宮之后,蕭卿卿還和她聯系過?甚至還讓她留心他的事?他娘的,難不成他真是什么狗血天雷劇的主角嗎?不不不,要冷靜,他既然早就決定只把自己當成爺爺的孫子,那么就一定要對任何其他因素保持淡定!
“嗯,很好,那么,你能聯絡到紅月宮主嗎?”千秋露出了一個自認為非常誠懇可親的笑容,循循善誘地,“我正好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訴她。”
“你想干什么?”金警惕地瞪大了眼睛,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呢!哼,什么仗義豪爽的九公子,欺負弱女子的大壞蛋!”
千秋額頭青筋都快爆出來了。被個丫頭罵大壞蛋不要緊,可是被一個武藝比一般禁軍侍衛還要高,扔柿子砸人和玩兒似的欺負弱女子,他卻實在是敬謝不敏。他沒好氣地松手站起身,見金立時揉著那被他捏出紅印子的手腕,氣鼓鼓地瞪他,他就笑了一聲。
“信不信由你。晉王殿下對皇上推薦了紅月宮主蕭卿卿這位巾幗英豪,大概不日之內,皇上就會下征書,下旨召見你那位宮主。你提早送個信去,她還能有個準備。當然,要是她想和皇上玩一出三顧茅廬之類的,我也可以去游一下英王殿下代皇上出馬。”
完這話,他就沖著金聳了聳肩,隨即轉身揚長而去。可他才剛走出景福殿側面的那道門,就只聽身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用回頭,他就知道是那個冒失宮女沖出來了。
“蕭卿卿,這是宮主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
千秋險些腳下一個趔趄。想到令祝兒也是那種迷糊中帶點二的性格,他不禁不無惡意地揣測,莫非蕭卿卿自己是冰雪聰明的謀士,所以招攬手下就都挑這種比較二比較好控制的類型?他實在是不想和這么個二丫頭多啰嗦,頭也不回地:“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
然而,這寥寥十幾個字不足以打發那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丫頭,她竟是不依不饒繼續追在千秋身后:“宮主怎么會姓蕭?她怎么和晉王殿下一個姓?”
“那你該去問她!”
不耐煩的千秋旋風似的轉過身去,來不及停下步子的那個二丫頭幾乎和他撞了個滿懷。眼看人噌的一下往后連退幾步,同樣嚇了一跳的他壓根沒去想自己險些占了便宜,一字一句地:“想弄清楚就去問你家宮主。還有,在景福殿老實點,要是讓我知道你對任娘娘有什么不利,別怪我不客氣!我這個人對朋友是很好,對敵人可從不手軟!”
直到千秋大步離去,呆呆站在那兒的金方才回過神,卻是非常委屈地撅起了嘴。
她不就是罵了一句欺負弱女子嗎?竟然被鄙視了!還大名鼎鼎的九公子呢,簡直沒風度,沒胸懷……可是,宮主怎么會姓蕭?怎么會是晉王蕭敬先推薦她?難不成她是北燕人嗎?
出了宮的千秋,此刻卻直奔朝廷撥給神弓門兩位長老和一眾弟子們居住的那個院子。
盡管慕冉和幾個師兄弟如今都在武英館,放假的時候會去神弓營幫兩位長老的忙,可按照武英館的規章,他們夜里都要回去,不能留宿此地。而兩位長老日日泡在神弓營,根不回家,所以如今只有從北燕回來尚未入學的慶豐年,和尚未重新歸入門墻的令祝兒住在這里。
要是別人有這樣日日朝夕相處的機會,早就感情迅速升溫,可當千秋推開門大步進來的時候,卻只見慶豐年正悶頭在院子一角的柴房前頭劈柴,而令祝兒則一手挽弓,一手拈箭,正在練習射姿,師兄妹二人別談笑,就連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換成平時,他怎么也會打趣調侃兩句,這會兒卻沒有那份閑情逸致,略過慶豐年就直接來到那位挽弓女郎的面前。
“令姑娘,有件事要麻煩你一下。如果能辦得到,你傳個話給那位紅月宮主,蕭敬先向皇上推薦了她,大概就這幾天,皇上就會下征書召見紅月宮主蕭卿卿,她最好做個心理準備。來或不來,總得給個明話,否則刑部總捕司和武德司就不得不把紅月宮列在黑名單上了。”
因為哪怕是根據重修后的武品錄,不在冊的門派也屬于非法。這和散布在許多城池村鎮之中,那些打鬧,但在各地刑部分司有記錄的幫派不一樣,是要傾力打擊的!
令祝兒一下子愣住了,她反手將弓背在身上,這才瞪著千秋:“晉王怎么會向皇上推薦宮主?”
“誰知道呢?”千秋輕輕聳了聳肩,得猶如真的似的,“也許是因為有個相熟的親戚在金陵,做事也好,心情也好,都能好一點?總之我就是先和你一聲。”
撂下這話,千秋扭頭就走,可快回到門口時,他這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腦袋道:“對了,今天我在任貴儀的景福殿遇到了一個丫頭,十幾個柿子把十二公主砸得夠嗆。她也和你一樣,受過蕭卿卿的恩惠,好像叫金。”
此話一出,他立時聽到身后傳來了一聲低低的驚呼:“那個愛走神,愛自自話,貪吃貪睡的金子?她竟然進宮了?她難道不怕一不留神就被砍腦袋嗎?”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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