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詹天宇、李欣雨去欣賞私藏的馮偉安也走了出來，跟包青嵩打了個招呼，笑著問：“這就是一鳴常提起的顧平新？”

    “是啊，很精干的小伙子。”包青嵩熟練的將禮品放到既不顯眼同時也不會被人省略的地方，“正好我缺個秘書……不，通訊員，所以就調過來了。”

    馮母端著水果盤走出廚房，“都站在這干什么，坐下說話吧。”

    “李老師好。”顧平新接過水果盤，他和馮偉安沒見過面，但和馮母還算熟悉，而且在市一中初中部的時候，馮母帶過他一個學期的語文。

    “我記得你是進了新閘的電力公司？”馮母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坐下來好奇的問：“現在調到機關去了？有編制嗎？”

    “有，當然有，關系在區里。”包青嵩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別說在江河了，就是當年馮家在新閘市，自己上門，這位馮夫人最多也就招呼兩聲就離去。

    眾人在客廳沙發上坐定，馮偉安夫婦坐在主位，馮一鳴和包青嵩分在兩側，于飛拉著顧平新搬了兩把椅子稍微坐的遠一點，于飛竊竊私語，而顧平新一邊聽著一邊習慣性的把注意力集中在領導身上。

    包青嵩先是和馮偉安說起當年新閘市的新舊諸事，又說起新閘市如今城市面貌、經濟數據各方面的飛躍式發展……弄得跟領導匯報似地，別說馮母了，就是馮偉安都聽得昏昏欲睡，別說現在離退二線就差個手續了，就算當年在新閘市的時候，馮偉安也從來沒有掌過實權。

    說話繞圈子，從天氣好壞聊到國際形勢，再到行業變化，最后轉到業務上……這是馮一鳴前世見多了的，也是他曾經擅長的，但他從來對此深惡痛絕！

    p，你知道當年談一次業務，我要準備多少時間的功課？要去看多少和業務一點關系都沒有的書？

    馮一鳴依稀記得，有次和另一家公司的市場總監談合作，他提前通過關系打探到，那廝對繩藝有特殊癖好……

    “咳咳。”馮一鳴看老媽明顯有點不耐煩了，笑著說：“聽說包哥升了？”

    “生了？”馮母最近的心思都在李欣雨身上，習慣性的脫口而出，“男的女的？”

    客廳里登時鴉雀無聲。

    半響后馮一鳴才忍笑拉拉老媽的胳膊，“要不你先和老姐她們搓兩把？”

    等老婆離去，馮偉安才面色古怪的打了個哈哈。

    包青嵩倒是無所謂，笑著解釋道：“高新園區擴建，把附件的兩個鄉，還有物流園區全部劃進去了，溫書記琢磨給我加加擔子。”

    “一把手？”

    “恩。”包青嵩瞄了眼一手托腮似笑非笑的馮一鳴，“我現在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這心態是對的。”馮偉安也是個肚子里彎彎繞繞的主兒，看看包青嵩的神色就明白了，“為人民服務，為城市建設，就要有這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態……”

    聽著馮偉安長篇大論的陳詞，包青嵩打點精神仔細聽著，還時不時附和幾句。

    這次新閘市高新園區的擴建，本早該進行了，以江河、新閘為版圖打造互聯網產業群的計劃，早在幾年前就在展雄集團和省市的協作下大力推進，但是新閘市的溫絲綸和張長河比起來，相對比較保守，直到去年才正式向省里提出地域擴建和級別提升的申請。

    去年下半年新閘的物流行業進入天貓、淘寶的合作名單，大幅度提升了新閘市的知名度，不少人都在無法進入江河高新園區的情況下，把主意打到隔壁的新閘高新園區身上了，這樣一來，直接導致高新園區管委會的提前組建，包青嵩就此走馬上任。

    而如今新閘高新園區內，到底有多少人、多少家企業和展雄集團，和馮家有關系，誰都不知道，但是包青嵩非常清楚，展雄集團在這個龐大的互聯網產業群中的影響力和掌控力度很強很強，甚至很可能超過自己的預想。

    最早選取新閘高新園區的兩家電商企業，其中一個的創立者是原易品網的市場部門副總監，另一家的創始人名單中有兩人直接出身展雄總部，這樣的情況數不勝數，類似的這些企業在人事、細分行業選擇、運營方向等等都和展雄集團有默契，甚至股權還會和展雄控股的投資公司發生交叉。

    而剛剛被并進高新園區的物流園區更不用說了，新閘市的快遞行業基本上就是馮一鳴一手扶持起來的，拋開易品物流不談，新閘市第一家本土快遞公司，外地人在新閘市開的第一家物流公司，都和馮一鳴有牽扯不開的關系，更何況柳宏這位展雄集團物流事業群副總裁還一手掌控著新閘市物流行業協會，這雖然是個松散性質的商業協會，卻因為地域、股權各種關系導致柳宏對其掌控力度相當強。

    “班子目前就五六個人，呃，夏恒也在……”

    “夏恒？就是我調過來的那個？”

    “對對對，就是他。”包青嵩連連點頭，嘴里卻有點發苦，雖然馮偉安已經不再任重要崗位，馮一鳴還沒有正式走到臺前，但馮家的影響力實在是無孔不入。

    夏恒是他如今三位副手之一，是馮偉安當年從青萍調到新閘來的，而另兩位副手……一位曾經在江河市高新園區管委會任職，另一位的老婆就在展雄集團總部財務部上班，家都安在展雄南區。

    所以說，包青嵩想要政績，注定不可能繞開展雄集團，而他和馮家之間也算有些淵源，早在展雄集團搬遷到北江省前夕，他就和馮一鳴見過面，在溫泉山腳下還碰到一伙地痞流氓，包青嵩當時還挨了一棍子呢。

    而包青嵩和吳震是老相識，后來漸漸和于飛、周沖幾個人熟悉起來，周沖的岳父甚至在去年被包青嵩找關系調到了區商業局，雖然只是普通公務員但好歹是有編制的。

    馮偉安瞄了眼懶洋洋靠在沙發上，一直不說話的兒子，轉頭道：“于飛，我和包處長敘敘舊，你和小顧去書房聊聊。”

    于飛趕忙答應，也瞄了眼馮一鳴。

    顧平新不知所措的起身，遲疑的看著包青嵩。

    “今天放你一天假，明天……呃，后天再回新閘報道，那時候也要正常上班了。”包青嵩笑著說：“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包哥，能不能少一點套路，多一點真情……”馮一鳴伸了個懶腰，看于飛和顧平新進了書房，才撇嘴道：“聽說溫書記要高升了？”

    包青嵩面容一僵，半響后才苦笑道：“你消息真夠靈通的，我也是昨晚吃飯的時候才知道……還是燕京那邊通知我的。”

    包青嵩是溫絲綸一手從燕京帶到北江省，之后下放到新閘市又作為秘書帶下去的，溫絲綸一走，包青嵩立即孤立無援，這也是溫絲綸堅持在年前將新組建的高新園區管委會人事安排好的原因之一。

    “我從來不會主動去打聽這種事，我有自知之明……是吳震告訴我的。”馮一鳴撮著牙花子，“所以……”

    包青嵩立即聽明白了馮一鳴的潛臺詞，笑著對馮偉安說：“以后還真要……”

    “哎哎哎，我最多明年就要退二線了。”馮偉安苦笑道：“再說了，只要你干得出成績，上面總有人看得到的嘛。”

    頓了頓，馮偉安又補充道：“年前我去拜訪吳高官，聽說星海科技計劃今年在新閘高新園區弄塊地？”

    “是，有這事。”包青嵩連連點頭，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我和吳震通過電話，星海科技今年上半年推出第一款智能手機，如果一切順利，可能年中在新閘高新園區設立手機工廠的分部。”

    馮偉安點點頭沒再說什么了，有的事情不能說的那么露骨，點到為止。

    隨后三人開始漫無目的的瞎聊天，從星海科技的手機設計圖紙到展雄集團年前發放的年貨，從今年展雄給大學城的撥款到股市年后開盤的走勢，一直聊到下午兩點多鐘才告一段落。

    包青嵩掐著時間，看到顧平新終于從書房出來了，才松了口氣，起身準備告辭。

    一般送客都是送到門口為止，今天馮一鳴卻例外一直送到電梯口，笑著招手卻沒說話。

    顧平新的心情有點復雜，看著面前那熟悉的面孔，想起剛才書房里于飛說的那些話，張張嘴巴想說些什么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什么……

    ……

    包青嵩說話算話，真的給秘書放了兩天假，知道顧平新要回青萍，甚至到新閘駐省辦去要了輛車。

    原本顧平新是不打算參加今天晚上的同學聚會的，但是聽于飛說，回了青萍的周沖計劃參加，這才臨時決定去一趟，畢竟雖然都很熟，但于飛和顧平新初高中并不是一個班，相對來說，他和周沖走得更近。

    匆匆趕回青萍，到家洗漱換了套衣服，也不管父母還在家里發牢騷，就趕緊開車去了聚會地點。

    這次的聚會是幾個大學畢業后留在青萍工作的同學組織的，地點選在青萍市近年冒出頭的一家相當有名氣的飯店。

    進了包間，聚餐已經開始了半個小時了，眾人一陣喧鬧，顧平新連連拱手，罰了三杯酒后又向幾位老師道歉，說這話呢，意外的看到班主任劉青韻身邊的張晶晶。

    顧平新是清楚馮一鳴和張晶晶的關系的，也知道后來兩個人鬧崩了，正想著要不要上去招呼一聲，突然身后有人拽了他一把。

    劉青韻笑著指指，“周沖，你現在和顧平新算半個老鄉了。”

    “是啊！”周沖嬉皮笑臉的摟著顧平新的肩膀，“所以我來找這家伙算賬，我結婚居然都不來，走，出去咱倆單獨聊聊！”

    張晶晶靜靜的看著那兩個還算熟悉的人出了門，才慢條斯理的轉頭和劉青韻繼續剛才的話題，“劉老師，當年高中那么多位老師，今天才請來三位，好多老師都沒空，比如……”

    ……

    出了門，找個僻靜角落點上煙，顧平新才笑道：“雖然你婚禮我因為加班沒到場，但是禮金可沒少……”

    “嗨，找個由頭拉你出來罷了，不然你還想找張晶晶聊聊？”周沖擺擺手，“一開桌劉青韻就問起這事了……弄得大家都有點尷尬。”

    “到底怎么回事？”

    “別問我，除了老馮和張晶晶，誰都不知道。”周沖不想提這個話題，笑著問：“聽說你今天去了老馮家里？”

    “于飛告訴你的？”

    “昨天就知道了，要不是我在青萍，肯定也到場湊湊熱鬧。”看顧平新苦笑著搖頭，周沖大笑著問：“沒把下巴磕在地上吧……”

    “哪里能想象得到……”顧平新咂著嘴狠狠抽了口煙，“展雄……這太……太太……”

    “都結巴了？”周沖捶了一拳，“可惜你小子高考為毛考那么高，跑到西北去吃了四年沙子，不然肯定會拉你入伙，你是不知道……當初易品網初建的時候，缺人手缺到什么地步……我得一個小區一個小區的跑。”

    顧平新遲疑了下，撓撓頭似乎想起了什么，“大三下學期，老馮在qq上曾經問我有沒有創業的想法……但當時家里早就幫我定了電力公司，編制都定下來了……”

    “如果選擇創業的話，至少在起步階段，資金、人脈各方面都不是問題，百姓點評網就是這么來的，兩個創始人都和老馮關系很深，年前已經被展雄集團輾轉收購。”周沖頓了頓，“不過你現在走的這條路也不錯，有需要你只管招呼……”

    看顧平新面帶猶豫，周沖慢悠悠道：“展雄集團是全國排名前兩位的互聯網科技企業，你對其印象或者只存在那幾款產品，易品網、天韻科技……但實際上展雄系企業絕不僅僅只有展雄集團，其手腳已經伸到社會各個角落……”

    “展雄系在北江省的影響力絕非你想的那么簡單，不然包青嵩會隨隨便便把你調過去當秘書？”

    “多的就不說了，光是這座飯店……”周沖忍笑低聲說：“飯店老板原來是青萍制藥廠下崗的，后來開了個小飯館，老馮去吃過幾次，覺得味道不錯。”

    “后來合香居的老總張三……合香居聽說過吧？居然把人弄到江河去給老馮燒了兩年菜，這馬屁拍的！”

    “再后來老馮畢業了，張三出了筆錢，加上幾個青萍老人和這家飯店老板一起湊資開了這家飯店，其中合香居占了四成股，雖然合香居不在展雄集團旗下，但卻是馮家的產業……”

    “算了，今天時間有點緊，這樣吧，明天大年初五，正好我也要回江河，包青嵩不是放了你兩天假嘛，明天一起去江河，攢個局一起聚聚。”

    顧平新迷糊的點點頭，持續了一天的謎團到如今，似乎更加不可捉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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