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世雄略一遲疑，旋即倔強地把頭一昂，答道：“在下愿勉力一試，如不能辦到，甘當(dāng)軍令。”

    他渾然忘卻了目下自已早已脫離行伍，只是名戴罪在身的獄卒，談吐舉止間仍帶著禁軍將佐的范兒。

    楊廣沒想到薛世雄反將了自己一軍，一時間頗受他的豪氣所感染，沖鮮于羅吩咐一聲：“筆墨伺候，給他松綁，命他自己來寫這份軍令狀。”

    坐在一旁的蘇威見楊廣居然答應(yīng)要同薛世雄立下軍令狀，急得忙起身勸阻道：“張須陀獄一案已驚動圣聽，且薛世雄現(xiàn)是戴罪之身，如何能放他出去？尚請王爺三思而后行。”

    楊廣雙眉一挑，當(dāng)即回道：“京兆衙門現(xiàn)歸王節(jié)制，出了事自有王一人承當(dāng)，師父不必多。王就是要瞧瞧，昔日鐵面無私的禁軍都督到底能不能找回張須陀。”

    “那，就請王爺借一步話吧。”礙于鮮于羅、薛世雄兩人在堂內(nèi)，蘇威干咽了口唾沫，只得將楊廣讓往后堂話。

    “你留在這兒守著他把軍令狀寫下，我隨師父去去就回。”楊廣不知蘇威要和自己談什么，向鮮于羅交待一聲，遂起身跟著蘇威來到了后堂。

    “王爺，請恕下官無能，實不堪此重任，敬請王爺舉薦賢才代下官執(zhí)掌京兆衙門吧。”蘇威一走進后堂，即向楊廣一揖倒地，懇切地請辭道。

    楊廣昨日得知京兆尹改為雍州別駕，改受自己節(jié)制后，就有意另行舉薦張衡來出任此職，以便協(xié)助自己查破張須陀獄和南陳關(guān)自在等案，現(xiàn)聽到蘇威主動向自己提出辭任，禁不住面露笑容，安撫蘇威道：“師父身兼數(shù)職，難免會顧此失彼，既有意辭去兼任，必有你不足向他人言的苦衷。與其勉強挽留師父，倒不如如師父所愿，也好使師父能專注于職，日后更好地為父皇分憂。”

    “那下官就謝過王爺了。”蘇威巴不得早一天扔掉手中這塊燙手的山芋，也顧不得計較楊廣提到的自已身兼數(shù)職早已是數(shù)年前的舊事了，忙向楊廣拱手致謝道。

    “雖然我有意成師父的心愿，然則在朝廷新冊任的雍州別駕未正式到任前，師父還須盡心盡力，將張須陀獄一案徹查清楚，不知師父意下如何？”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蘇威心中盡管不情愿，鑒于楊廣方才爽快地答應(yīng)他辭任的請求，也算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只得硬著頭皮應(yīng)承了下來。

    “我今日尚有許多事要辦，不能在此久留。待與薛世雄立下軍令狀后，我便要帶他一同走。同時，請師父繼續(xù)留衙面訊汪錟、麻四二人，如不出我所料，張須陀獄的真正原因只怕大多要著落到他二人身上了。”楊廣有意回避直接從汪、麻二人口中訊問出和東宮有牽聯(lián)的人和事來，遂向蘇威吩咐道。

    半個時辰后，楊廣帶著被釋放出衙的薛世雄走出了京兆衙門。

    “薛世雄，你先隨王回府，我還有另一件事要問你。爾后今日給你一天假，回去和妻兒老團圓團圓，道個別，也許這就是你最后一次同他們相聚了。”楊廣走到“鐵蹄龍”身前站定，故意激薛世雄道。

    “王爺既如此，有什么話就在這兒問吧，也好多給在下留出些時間，回家多陪陪老娘。”薛世雄順勢請求道。

    “好吧。”楊廣抬頭望望天色，估摸著劉方此時未見得能將龐宅查抄干凈，遂賣了個人情給薛世雄，由鮮于羅在頭前引著，就在附近找了個酒樓，向店伙計要了間包間，帶著薛世雄到包間里問話。

    “經(jīng)你今日一，王才想起，高德上書，當(dāng)日就是經(jīng)你手傳送進宮去的。那么，你還能記起高德此人的模樣來嗎？”走進包間坐定，楊廣一面招手示意薛世雄在自己面前不必拘泥于禮數(shù)，在一旁坐下，一面向他詢問道。

    “大概還能記得七八分吧。”薛世雄因高德上書一事獲罪，險些兒丟掉了性命，自是對高德的印象格外深刻。

    “那就好。”楊廣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盯著他又問道，“除了長相外，你對高德還留下了什么印象？”

    “他生得一派仙風(fēng)道骨，面目又極其和善，末將，不，在下正是為其外表所惑，才輕信了手下軍士的稟報，將他那封上書呈送給娘娘的。”薛世雄脫口而出道。

    “你再仔細(xì)想想，他有提及過他的家世出身和師承淵源沒有？”因事關(guān)重大，薛世雄又是自己無意間尋訪到的唯一一位親眼見過高德人的證人，楊廣自是要對他追問不放。

    “在下前些時聽人傳言，這高德不是已在東都溺水身亡了嗎，怎么王爺如今還對他產(chǎn)生了興趣？”薛世雄覺得有些奇怪，反問楊廣道。

    “旁的事你無需多問，只管照實回答王的詢問即可。”礙于薛世雄目前的身份，楊廣還無法把話同他得太透，遂帶著三分蠻橫地命令他道。

    薛世雄低頭思忖多時，才猶豫著抬頭答道：“日子長了，我也不能十分確定，只依稀記得高德為取信于我等，幫他傳送那封書信進宮，好像曾夸口過，他在蓬萊仙境得到過仙人秘授的活人之術(shù)，能化腐朽為神奇，令人起死回生什么的”

    “他沒提到過，他是受了哪位仙人的指點嗎？”

    “似乎也提到過一句，只是相隔時日太長，在下一時實在是回想不起來了。”

    楊廣不欲帶他太急，即命鮮于羅點了些酒菜，陪著薛世雄一面喝酒吃菜，一面多留出些時間，希望他能回憶起高德當(dāng)日提到的是哪一路仙人。

    無奈直等到天過了晌午時分，薛世雄想破了腦袋，也沒能回想起高德的師承來。楊廣只得就此收手，放薛世雄去和家人團聚了。

    薛世雄急急忙忙地走后，楊廣和鮮于羅主仆二人在酒樓里又吃了些飯菜，才走出酒樓，準(zhǔn)備回王府等候張衡、劉方查抄龐宅的消息。

    不料，尚未等二人在酒樓門外翻身上了馬，就聽身后有人朗聲道：“原來晉王殿下在此啊，倒要下官這一路找得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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