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衡從懷中又掏出一幅建康公廨的平面圖攤開在楊廣面前的幾案上，手指圖中居中的位置向楊素解道：“國公請看，這是王仆射遇刺時身處的公廨正堂，正堂的房門外有兩名軍士值守，同時還有一隊巡夜的軍士在正堂外來回巡守，下官實地勘察行刺現(xiàn)場，也未發(fā)現(xiàn)正堂幾處窗外有刺客到過的跡象，唯有在此處，發(fā)現(xiàn)正堂房頂?shù)膬善萃哂斜蝗伺矂舆^的痕跡。并且，這兩根銀針皆打中了王仆射的后頸處，假設刺客在房頂發(fā)針行刺時，王仆射正坐在正堂埋首處置公務，刺客所發(fā)銀針刺中之位置正可射中后其后頸處。據(jù)此兩點，下官判斷，刺客應是于公廨正堂房頂發(fā)針行刺，用毒針刺殺了王仆射。
刺客行刺得手后，遂趁巡夜軍士到正堂另一側(cè)巡守的機會，迅速竄下房頂，從公廨西面的院墻翻墻逃走，藏身在城內(nèi)某個隱秘的所在。下官曾在公廨西墻下發(fā)現(xiàn)兩塊濕泥，推測是刺客竄下正堂房頂從此處翻墻逃走時留下的。”
“一般而言，公廨正堂建造得都要比尋常房屋高大一些，如果如張長史判斷的這樣，刺客是于公廨正堂房頂上發(fā)針行刺王仆射，并且先后兩針皆命中其要害，致其當場身亡的話，那么這名刺客決非泛泛之輩。或許只有三年前曾于信州行刺我的那名刺客張仲堅能夠做到于三四丈開外發(fā)射銀針索人性命。”楊素沉思著向楊廣道。
“建平，依你之見，這刺客行刺王仆射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楊廣點了點頭，卻對楊素提及的刺客有可能是張仲堅不置可否，轉(zhuǎn)向張衡問道。
“依下官推料，王仆射為王爺伐陳后奉旨留鎮(zhèn)江南的欽命大臣，刺客出手行刺，正值國公平定江南叛亂，得勝還朝前夕，不能排除是效忠南陳的殘渣余孽在興風作浪，擾亂人心。且據(jù)刺客選擇的行刺及撤退地點推斷，很可能公廨之中有內(nèi)應，至少有知情人向刺客通風報信，否則以建康公廨之防范嚴密，身手再敏捷之人也不至一次行刺即順利得手的。”張衡于案發(fā)后曾不止一次地率人勘察過現(xiàn)場，此時起話來語氣頗為篤定。
“子相公遇刺身亡，此事斷不可隱瞞朝廷太久。建平，你可押解陳君范、蕭氏叔侄返回廣陵了嗎？”楊廣職責所在，凡事不得不考慮周，因知楊素在靜候張衡從建康押解回陳君范等三人便要還朝向父皇楊堅交差復命，所以便想趁楊素還朝之時順便請他將王韶在建康遇刺的消息稟報給父皇。
楊素忽然聽到楊廣提及陳君范和蕭氏叔侄，倒是靈機一動，抱拳向楊廣道：“王爺，這刺客會不會是沖著陳君范和蕭氏叔侄來的？”
“國公因何有此念頭呢？”楊廣不解地盯著楊素，問道。
“張長史既懷穎建康公廨中有刺客的內(nèi)應，那么前幾天王仆射致書王爺，請求就地處斬陳君范、蕭氏叔侄這件事很可能已為刺客所察知。下官記得，在王爺命下官留意捉拿的三名要犯之中，好像有一位名叫蕭如水的，應是后梁宗室出身，會不會是他怨恨王仆射向王爺建言就地處斬蕭氏叔侄，才冒險前去刺殺王仆射的呢？”楊素提醒楊廣道。
“化名為關自在的‘雁巢’大頭領高青蓮既在外鼓動陳君范稱帝，起兵反叛，身為他最得力助手的蕭如水確有可能潛伏于建康城中，伺機而動，為高青蓮刺探消息，配合其行動。照此來，的確不能排除是蕭如水行兇作案，行刺子相公的可能。”楊廣設身處地地替高青蓮和蕭如水設想，覺得楊素提醒得甚是有理。
“可惜，據(jù)下官所知，唯有受秦王節(jié)制的白發(fā)梁默先后與蕭如水交手過不下三回，現(xiàn)在廣陵的諸位將佐并無一人熟悉蕭如水”張衡有意無意地喃喃自語道。
“這個好辦。梁默身在行伍，自應統(tǒng)歸王節(jié)制。傳王帥令，即調(diào)大將軍梁默來廣陵，帥帳前聽用。”楊廣心領神會，立馬傳命將白發(fā)梁默調(diào)來廣陵，專一對付不知潛藏于江南何處的蕭如水。
“王爺，張長史既已將陳君范等三人押解至廣陵，下官今日即向王爺辭行，明日便須回京面圣復命了。”楊素見楊廣對自己的提醒頗為重視，當即傳命調(diào)梁默來廣陵聽用，心中十分高興，遂向楊廣提出告辭，欲還朝復命。
“王今日便擬寫一道奏章，向父皇稟明子相公在建康遇刺身亡之事，煩請國公明日動身北上之時，將這道奏章帶回長安，面呈給父皇。另則，倘若行刺王仆射之人的目標確是蕭氏叔侄，國公此番押解此二人返回長安，一路上可要多加心了。”楊廣也知楊素身為行軍元帥，急于還朝復命，遂在托他向朝廷報告王韶的死訊的同時，特別提醒他返京路上要多加留意，以免被人半道劫了蕭氏叔侄去。
楊素聽了楊廣，仰面哈哈大笑道：“王爺，下官正巴不得那刺客在半道動手劫人哪。要是那樣的話，下官可要繼率軍平定江南叛亂之后，再為朝廷立下大功一件嘍。”
楊廣隨即想到楊素此次押解三名要犯還朝，不要他人曾力擒“雁巢”另一護法蕭無垢，即使是隨行眾將中的史萬歲、李徹等人也是百人敵的悍將，蕭如水真要是膽敢在半道上出手劫人，無異于自投羅，遂暫時忘記了王韶遇刺身亡帶給自己的震驚和悲傷，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送走楊素之后，楊廣當即命人喚來裴蘊，告知了他王韶兩天前于建康公廨內(nèi)遇刺身亡的消息，同時向他詢問王韶遇刺身亡那兩天，可曾發(fā)現(xiàn)心意有什么異乎尋常的舉動。
裴蘊得知有刺客在建康行刺王韶成功的消息，第一個反應便是請楊廣派他到建康去查破此案，同時答復楊廣的問詢，稱心意除了在幾天前曾找楊廣，要求去探視高青蓮外，并無任何反常舉動，終日在揚州總管府西跨院內(nèi)與司馬珞兩人講佛法，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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