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和死人，選一邊站，選好邊之后決定下一步行動。rg這種蠻不講理的交涉姿態(tài)，并不適用于大明官場，但是在海盜這種以力為尊的世界，卻是最好用的交涉手段。尤其是最后那砍頭淋血的鏡頭太過兇殘，只這一手，就摧毀了大半保鏢的心理防線。當一干保鏢放下武器跪地投降，林海珊新一代盜魁的身份，算是初步定了下來。

    當然，這距離她真正成為首領(lǐng)還差的很遠，其他各路山頭的繼承人或是親族子弟如果發(fā)起反擊，她是否接的住，又是否穩(wěn)的住局面，才是決定她能否站穩(wěn)位置的關(guān)鍵。不過眼下她并不需要考慮這些問題，那些島嶼不管再怎么想報仇，現(xiàn)在也騰不出手腳。

    站在礁石上，手持著單筒望遠鏡看著，遠方點點白帆如同天上云朵，一聲聲沉悶的炮聲，伴隨著黑煙升騰。艇如同蟻群，開始向島嶼突進，隨后便是陣陣槍聲喊殺聲大做。

    從望遠鏡里可以看到那些帆船的樣式，船身高大如樓，三桅硬帆，大炮如同怪獸獠牙，在船體兩側(cè)密布。一望可知，這種船不是大明福船樣式，而是來自西洋造物。范進在腦海里回想著上一世玩過的大航海游戲，盤算著這些船到底是卡拉克還是卡連難道是威尼斯大戰(zhàn)艦？

    林海珊道：“官府果然不講信用，了三天時間，怎么現(xiàn)在就開炮了？”

    “講道理，來的是紅毛人，這在合同的角度，叫合理地利用了條款漏洞。其實也沒什么差別，早三天晚三天，都是這么回事了。沒有這些洋人進攻，你現(xiàn)在就會被一幫人圍起來興師問罪，起來，你還該見洋人的情，感謝他們替你解圍。”

    “不稀罕，誰敢問我的罪，我就砍過去就是了。”女子一條腿支撐著身體，另一條腿踩在一塊略高的石頭上，拉一個弓箭步舉著望遠鏡觀看，樣子極是粗魯。邊看邊罵道：“這幫紅毛鬼一共也沒幾艘船就敢來找我們麻煩，就該現(xiàn)在殺出去，給他們點厲害看看。”

    “表面上船少，不代表沒有后招，如果水軍殺出去，我賭一定倒霉。你看，那邊已經(jīng)有船出去了……再看，那不是伏兵出來了？”

    一支船隊采取了反擊，想要靠海戰(zhàn)打腿佛郎機人，不想進攻的艦隊只是誘餌，真正的殺招藏在后面。等到兩支艦隊接近，一支規(guī)模龐大的艦隊呈半月陣型殺出，向著林氏艦隊包圍而來。

    火炮轟鳴，一道道巨大的水柱沖天而起，出擊的艦隊紛紛起火，殘存的也掉轉(zhuǎn)方向，倉皇著向島上逃避。西班牙、葡萄牙的艦船和火力優(yōu)勢已經(jīng)體現(xiàn)出來，林氏艦隊雖然是海盜，但主要都是用傳統(tǒng)商船武裝，在海戰(zhàn)上只有靠數(shù)量堆，論質(zhì)量根敵不過洋船。

    原幾萬人在一起，打海戰(zhàn)的話，以船多的優(yōu)勢撲上去，佛郎機人也沒辦法。可現(xiàn)在各島各自為戰(zhàn)，數(shù)量優(yōu)勢不存在，質(zhì)量上又被碾壓，海戰(zhàn)打的就很不利。

    其實加上后備艦隊，佛郎機的兵力也遠不及林氏人馬。但是之前的整肅，讓各島之間互不援助，佛郎機人攻擊一個島，其他島上的人并不去接應(yīng)。眼看著佛郎機人這樣一個島一個島的敲下去，即便大明官兵不來，林氏艦隊這次能否撐的住也很成問題。

    好在眼下的科技水平限制，防守比進攻總是占便宜，范進看了一陣道：“佛郎機人不是笨蛋，他們應(yīng)該清楚，是官府要借刀殺人。就算他們把島都拿下來，又有多少好處？樣子會做，但不會拼到傷元氣的地步。打下幾個島，自己也會收斂，這里是各島里防衛(wèi)最嚴密的一個，他們應(yīng)該不會來動這里的腦筋。當然也得抓緊時間跑路，不跑的話就來不及了。各島你們能聯(lián)系到多少人，就盡量聯(lián)系，看看誰愿意跟你走的，就帶上，不愿意跟你走的，就跟那些當家走好了。”

    林海珊很有些掃興地走在前面，嘟囔著，“以為可以跟夷人好好打一仗，沒想到卻是這么窩囊。官府不講信用，好了招安，又要殺人。”

    “如果你大哥在，倒是可以好好打一仗，或是你早回來幾天，也可以打。即使是現(xiàn)在，你帶著自己的嫡系殺出去，跟夷人也能打個平交。但是沒什么意義，保存實力，等待東山再起，比爭一時短長有用的多。官府那種話你如果信，那就太蠢了，有了時間跑路求命已經(jīng)不容易，真留下來招安，就等于是送死。”

    林海珊的衣服已經(jīng)系好，不過臉上血卻沒有洗去，望之依舊猙獰可怖。她看看范進：“沒想到你這書生殺人不眨眼的，你怎么知道我不會順手把你也砍了。”

    “因為我相信你腦子夠用，至少現(xiàn)在不是砍我的時候。大家契兄弟么，心有靈犀。你想讓我被揍一頓，然后好出手，我不是很吃虧？這樣一槍打死那老頭，大家都開心了。”

    回到城堡里，死尸已經(jīng)被清理走，幾個女兵正在擦著地面的血。林海珊擺手道：“血就不必擦了，反正是要走的，留著吧。”

    梁氏問道：“不是招安？怎么還要走？難道不是我們立一面降旗，等著官兵過來招安我們？”

    “大嫂啊，官兵來了不是招安我們，是要殺我們的。你腦子壞掉了才會相信下面的士兵跟你講道理，見到男人就殺了，見到女人就撲上去搞。我們是這樣，官兵也是這樣，沒區(qū)別的。所謂招安，也得是先保住自己再。南澳守不住了，趕快收拾東西準備走路。我們的人都帶上，其他各島愿意跟我們走的，也盡量帶，不過告訴他們要自己準備船，我們的船沒有那么多。糧食之類的事，將來再想辦法。”

    梁氏是個沒主意的人，性子里已經(jīng)習慣了服從，相公不在就聽姑子的，家事或是公事都是如此。她對于林海珊的意見不會拒絕，可是也有些為難神色，“妹啊，你知道的，我們這么多東西，哪那么容易收拾。還有島上這么多人，各島上的家眷……”

    “顧不上那許多，我們自己人可以走就行了。這幾天殺來殺去，不少人已經(jīng)殺的離心離德，還有人心存異志，他們肯走，我也未必肯帶。告訴自己人，抓緊時間，天黑的時候就動身，等到天亮，我就不等他們了。還有，把娘子軍派下去，監(jiān)視那些人的言論，如果有誰對我這個當家有意見，我就送他去見十四叔！”

    梁氏懦懦地看了看姑子，又看看范進，忽然問道：“范公子，你們兩個……真的已經(jīng)……已經(jīng)那個？”

    林海珊沒好氣道：“嫂子，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管這些？”

    “不是啊，你大哥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的終身大事，過去就跟我，一定要妹嫁個好人家。洪家是不錯的，讀書人么，將來不定能當誥命。聽洪家已經(jīng)垮了，自然不用再想，那你和他……反正是你自己選的，怎么都好，不過話回來，就算我們不講究這些，也該辦個酒啊，請請客人。”

    她著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你大哥給你準備的嫁衣還在，我讓人找出來，我們今晚就辦喜事喝喜酒，喝過酒，就讓人上船。”

    林海珊氣的幾乎要吐血，范進卻道：“大嫂的很對，我們還是按大嫂意思辦吧。不過這種事我們兩個都沒經(jīng)驗，還是大嫂來操辦為好。各島上送個信，能來的盡量來。”

    梁氏看看他，“我跟你的帳還沒有算清，如果相公沒事，那我們就是親戚，如果相公有不測，我不會放過你的。但是不管怎么樣，今天你是海珊的相公，我給你面子，這婚事我保證給你辦的風光體面，你以后也要對她好。如果敢對她三心二意，我們的刀子不認人！”

    等到她走出去，林海珊才不解地看向范進，“大嫂發(fā)瘋你也陪她瘋？眼下在打仗啊，我們卻要成親？還要各島送信，你發(fā)什么瘋？”

    “大家契兄契弟，娶一下也沒什么關(guān)系，不會懷孕。”范進笑了笑，在林海珊發(fā)飆之前連忙道：“你總得給她找點事做，要不然你大嫂就垮了。她和你不一樣，女人，自己沒見識，別人怎么她就怎么聽。現(xiàn)在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想道歉彌補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只能這樣找事做算是給自己一點心理安慰，認為自己還是有用的。總得給她個機會，讓她覺得自己是有用之人，否則她怕是羞愧之下連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雖然現(xiàn)在成親，聽著像瘋子，但其實你想開了，無非就是鬧個笑話，不讓她做這個，她還能干什么。拉人辦婚禮，也無非折騰十幾二十幾個人，你又不差這點人手。”

    “你就不怕官府的人將來拿這事辦你通匪？”

    “他們又不是傻子……”

    林海珊想了想，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視，有些氣悶地問道：“那我們呢，做什么？”

    “當然是收拾家當了，晚上就要跑，時間很緊的。逃跑和沖鋒一樣，都是非常困難的事，希望我們的時間還來得及。”

    海上。

    旗艦上高大英俊軍裝筆挺的西班牙司令官放下望遠鏡，臉上帶著得意笑容。“野蠻人就是野蠻人，是時候讓他們體驗一下，主的怒火是多么可怕了。這些該死的異教徒，他們制造的麻煩夠多了，這次就送他們下地獄。那些葡萄牙劉忙的表現(xiàn)太差了，如果不是他們的無能，現(xiàn)在我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五個島或是六個。我早就過，陛下應(yīng)該以這個帝國為目標，對他發(fā)起進攻。這個看上去強大的國家，實際不堪一擊，只要我們勇敢的沖鋒，就能讓這個國家沐浴在主的光芒里。”

    這支聯(lián)合艦隊，由呂宋的西班牙海軍以及后世名為澳門現(xiàn)在被稱為壕境的葡萄牙海盜共同組成。其實兩者除了叫法不同，實際表現(xiàn)上，也沒太大區(qū)別。這兩個國家在地緣以及信仰上，有很多相近之處，但是彼此之間，并不會真的認對方為同胞，尤其是在東方這個市場上，競爭起來一樣可以殺人。之所以會組成聯(lián)軍，實在是林鳳的存在，對他們的利益影響太過巨大，只要林氏艦隊存在一天，他們的日子就過不安穩(wěn)。

    林氏在華人中搞的煽動西班牙人并非一無所知，受限于投放能力，西班牙雖然當前號稱天下無敵，但是在東方的兵力并不多。即便是呂宋境內(nèi)，南部島嶼也未能掌握，與林家這幾萬人作對，如果再算上大量的華僑，場面并不怎么占優(yōu)。

    所以從一開始，西班牙人就在努力疏通殷正茂的關(guān)節(jié)，借大明官府的力量來消滅林鳳勢力。為此他們花費了大量的金錢，甚至違反禁令向殷正茂售出一部分武器，好在，這些付出在今天有了收獲，這個麻煩終于要解決了。

    明朝官府的打算，西班牙人實際看的很清楚，但他們同樣也有著自己算盤。整個艦隊里擔任炮灰的，都是呂宋土著人以及奴隸兵。葡萄牙人擔任誘餌，以艦隊引誘林氏艦隊出戰(zhàn)，西班牙正牌海軍負責押后放炮，不會承擔攻堅任務(wù)。

    明朝想要讓西班牙失血，西班牙也同樣想要借刀殺人，借著林氏艦隊的城防，消耗掉呂宋人口，為自己的統(tǒng)治減少阻礙。

    司令官身旁，年輕的副官道：“我想，明帝國的總督閣下，并不希望帝國勇士真的占領(lǐng)這些島。我們也沒必要為這些人浪費寶貴的兵力，只要放些炮，讓那些大明水師確信我們在開火就夠了。”

    “我的朋友，那個總督的詭計我們都看的很清楚，至于如何應(yīng)對……我想應(yīng)該用更西班牙的方式讓他明白，偉大的西班牙帝國并不需要對這個野蠻國家卑躬屈膝。他們應(yīng)該向我們低頭，而不是反過來。所以我決定，用一記漂亮的耳光，回應(yīng)他的詭計。你看……”

    他用手指向了遠方，“在明朝轉(zhuǎn)交的海圖上，只有那座島嶼的防御沒有標明，如果我估計正確，那里就是整個南澳島的防御中心。海盜們積累的財富，應(yīng)該都在那座島上，如果我們可以搶在明朝的士兵之前，把那些財寶裝上船，那位殷總督的表情一定會非常有趣。”

    副官臉上同樣露出笑容，“司令官閣下，您的計劃我非常認可，只是對這個島我們一無所知，沖上去的話，傷亡……”

    “比起那些黃金和珠寶，一些猴子的尸體無關(guān)緊要。通知進攻的部隊，抓一些俘虜，問出那座島的通行路線。然后組織一支精干的突擊隊，夜間行動，在太陽升起之前，我要讓那座島上的每一枚金幣都屬于西班牙！”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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