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哈!殺!……”
練兵場上,上千士兵身披鎧甲,手持刀槍弓箭盾牌,組成一道道隊列,在驕陽如火之下奮力劈砍射擊。
一股子混雜著濃郁汗臭味的陽剛氣息在操場上彌漫著,讓人感到血脈噴張,難以自禁。
練兵場不遠(yuǎn)處,一排房舍的最外處,一個半大子雙目炯炯地看著場中那千名士兵進(jìn)退自如的操練,眼中閃動著羨慕之色。
霍然,在他的背后,一只大手伸了過來,抓住了他的脖頸。
“哎呦呦,老爺子,您輕一點(diǎn),痛痛痛……”
“哼,現(xiàn)在知道痛了?讓你去鍛鐵,你卻跑這兒看操練,是不是要我老頭子給你操練一翻啊?”
少年的激靈靈地打了個寒噤,連忙道:“老爺子,是我不對,千萬不要啊!”
一位頭發(fā)半白的老者抓著少年的脖子,直接將他拎了起來,轉(zhuǎn)了幾個彎,進(jìn)入一個房舍之中。
“歐陽明,我知道你想加入他們。但是,現(xiàn)在的你還不行!”老者一揮手,將他扔到了房舍中,道:“等你長大了再想吧!”
歐陽明齜牙咧嘴地揉著脖頸痛楚之處,道:“老爺子,我,已經(jīng)長大了!”
“你?”老者鄙夷地瞅了他一眼,不再理會。他伸手從角落中拿出了一把斷刀。這是一把軍刀,只是在刀把處斷裂開來,已經(jīng)報廢了。
老者拿著斷刀東瞧瞧,西瞅瞅,半晌之后,他將斷裂處對準(zhǔn),放在一個平臺上。隨后,他輕喝一聲,雙手互搓了幾下,頓時冒出了一道火光,籠罩在斷口之處。
歐陽明的眼睛頓時瞪圓了,他心翼翼地站直了身體,默默地看著,連一點(diǎn)兒動靜也不敢鬧出來。
老頭子對他雖然喝罵踢打,但歐陽明卻知道,在這座兵營中,也唯有這個不起眼的老家伙才是真心對他好的。
足足一炷香功夫,老者吐了一口長氣,收回了手。他的額頭上隱隱可見一些汗?jié)n,不過,當(dāng)那火光消散之時,平臺上斷裂的軍刀卻已經(jīng)接好了。
歐陽明一個箭步上前,將軍刀拿了起來,仔細(xì)地看了半晌,他嘖嘖有聲,道:“老爺子,您真是神了!這接的,可真是天衣無縫啊。呵呵,這座軍營中,您絕對是這個!”他豎起了大拇指,狠狠地?fù)u了幾下。
老者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得意的笑意,突地道:“怎樣,想學(xué)么?”
歐陽明嘆了一口氣,道:“當(dāng)然想學(xué),不過我可沒有這個機(jī)緣啊……”
老者所用的手法,乃是軍中秘術(shù),來自于皇朝恩賜的軍火鍛造法,根就不是一般人能夠覬覦的。
歐陽明就是一個孤兒,在村落中吃百家飯長大的。機(jī)緣巧合之下進(jìn)入這座軍營當(dāng)了個幫工,卻與這同樣孤寡的老頭子對了眼,跟在他手下學(xué)著鍛造手藝。可是,一般的手藝好學(xué),這軍火卻是可望而不可求的。
老者嘿嘿笑了笑,那神情頗為得意,道:“對了,你把這刀拿去給張銀凡,他有事找你。”
歐陽明眉頭大皺,道:“我才不去!那個吝嗇鬼,他找我準(zhǔn)沒好事!”
老者眼睛一瞪,一腳踹了過去,道:“還不快去?!”
歐陽明靈巧地躲過了這一腳,叫道:“是是是,遵命。”他拿著這把修復(fù)的軍刀,一溜煙地跑走了。
在他的背后,老者一邊搖頭,一邊嘆道:“這個懶怠的性子,以后不知道能否改一改呢。哎,此去,希望他有這個機(jī)緣吧。”
歐陽明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了軍營后方,那張銀凡在軍中也是一方勢力,是掌管后勤的一個錢糧官。雖并非正職,但也是手持實(shí)權(quán)的副職之一了。
來到后方營地,歐陽明將軍刀交給入賬,正待開口,就聽這管賬的官員笑道:“你子終于來了,張大人吩咐過了,快點(diǎn)進(jìn)去吧。”
歐陽明應(yīng)了一聲,進(jìn)入后營,但心中卻是有些忐忑。
因?yàn)樗麑?shí)在想不出,張銀凡這個大人物怎么會找他這個無名卒。
進(jìn)入一處房舍,里面的一位中年男子抬起頭來,那是一名白面書生,身上有著一種陰柔之氣,與軍中陽剛似乎是格格不入。
“張大人,您找人啊?”歐陽明彎著腰,恭敬地問道。
張銀凡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就是歐陽明,坐吧。”他竟然親自動手,給歐陽明倒了一杯茶。
歐陽明心中又驚又喜,這張銀凡在他的眼中,已經(jīng)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了。但今日卻這般和善,愈發(fā)地讓他忐忑難安。
“歐陽明,你和老匠頭是什么關(guān)系?”張銀凡突兀地問道。
歐陽明一怔,連忙道:“人是老匠頭麾下的幫工,為他老人家打雜的。”
“哦,就是一個幫工么?”張銀凡目光炯炯,似乎有些不信。
歐陽明連忙詛咒發(fā)誓,道:“人確實(shí)是一名幫工,大人若是不信,盡管去問。若是欺瞞了您,人愿意死于亂刀之下。”
張銀凡終于是放緩了面容,笑了起來:“原來如此。”他沉吟片刻,道:“歐陽明,官與你商議一事,不知你可愿意?”
歐陽明站了起來,心翼翼地道:“大人,您有何吩咐啊?”
張銀凡臉上帶著和睦的笑容,道:“歐陽明,你跟著老匠頭,也是辛苦了。呵呵,不知你可愿意來我錢糧營啊?”他緩聲道:“你若是愿意來,官保你個正式兵丁的編制。”
歐陽明霍然抬頭,他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看著他的表情,張銀凡滿意地點(diǎn)頭,道:“老匠頭給你謀了個差事,不過,以官之見,這差事并不適合你。”他輕輕地拍了拍手,一位面目俊俏,年紀(jì)與歐陽明相差無幾的少年從內(nèi)屋走了出來。
“這,是官內(nèi)侄張含玉。”張銀凡冷然道:“稍候,官會帶你見幾位上差,你當(dāng)著他們的面拒絕了那個差事,并且推薦含玉接任,明白了么?”
歐陽明年紀(jì)并不大,但卻并不是那種懵懂無知之輩。十余年的孤苦生涯,已經(jīng)讓他懂得了許多。
這根就不是什么福氣,而是張銀凡擺明了要掠奪好處!
看著歐陽明喃喃不語,張銀凡的臉色一寒,冷冷地道:“你在老匠頭手下聽差,也是歸我管轄。嘿嘿,你若是不聽號令,應(yīng)該明白下場如何吧?”
歐陽明的臉色變幻莫測,他自然聽出這句話中那濃濃的威脅味道。
張銀凡冷著臉,道:“你想清楚了,若是聽官的話,官不僅會保你一個正式兵丁的位置,還會給你百兩白銀的酬謝。若是不聽……”他的聲音漸漸變變細(xì),整個房間的溫度似乎都降低了一些。
歐陽明心中一凜,他感到身上肌膚微微發(fā)痛,立即知道,張銀凡竟然是動了殺心。
他心驚肉跳,跌坐在地,立即叫道:“人遵命,愿意聽從大人吩咐!”
張銀凡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他一把將歐陽明拉起,親自為他拍去了衣衫上的灰塵,道:“好,這樣的年輕人,官最是欣賞。記住你的承諾,隨官來吧。”
歐陽明唯唯諾諾,和張含玉一起,跟在張銀凡的身后而去。
一路上,他偷眼看去,那張含玉一臉的興奮,眼眸中更是有著掩飾不住的狂喜之色。
歐陽明心中叫苦不迭,老匠頭啊,你給我謀取的差事,究竟是福是禍啊……
不過多時,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后營處的一座宅院之中。
內(nèi)堂中,有著一位錦衣老者悠閑而坐,見到張銀凡,他站了起來,哈哈笑道:“張大人,你將人帶來了啊。”
張銀凡恭敬地道:“回大人的話,下官已經(jīng)將歐陽明帶到。”他伸手一點(diǎn)歐陽明,道:“大人,下官已經(jīng)將此事告知?dú)W陽明。不過,他自知福緣淺薄,不敢接受。所以,想要將這個機(jī)會讓給一位友人。”
“轉(zhuǎn)讓友人?”錦衣老者的嘴角微微一撇,似笑非笑地瞅著張銀凡,但那眼神卻并沒有絲毫的笑意。
張銀凡心中一寒,連忙道:“大人,您與家兄同殿為臣,家兄時常對下官提及您,稱贊您鐵面無私,明察秋毫,讓下官向您多多學(xué)習(xí)呢。”
錦衣老者一怔,他猶豫片刻,終于是輕嘆一聲,道:“官奉朝廷之命而來,也是履行職責(zé),只要一切合乎規(guī)矩,官就按規(guī)矩做了。”
張銀凡面現(xiàn)喜色,道:“是,大人英明!”他轉(zhuǎn)身道:“歐陽明,這是朝廷巡檢司的胡大人,你快點(diǎn)上前見過!”
歐陽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應(yīng)了一聲,道:“見過胡大人。”
錦衣老者微笑著道:“官巡檢司胡毅丞,你叫什么名字?”
歐陽明心中腹誹,這不是明知故問么,但口中卻是恭敬地道:“人器械營歐陽明,胡大人萬安。”
胡毅丞輕輕點(diǎn)頭,道:“好,官問你,是否不愿接受軍火,而將這個機(jī)會轉(zhuǎn)給他呢?”他目光一掃張銀凡身后的張含玉,緩聲問道。
張含玉的眼眸立即亮了起來,身上的肌肉甚至都微微繃緊。
一直以來,這位俊俏的少年都是一副風(fēng)輕云淡的模樣,直至此刻,才真正顯露出緊張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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