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回到了驛館。耶律奇躺在床上，大野牛雄壯的身體現(xiàn)在變成奄奄一息，臉不過幾日瘦成了一條，眼窩深陷，深重的黑眼圈像是象征死期來臨。

    “二皇子。”巴格走到床前叫時，耶律奇的意識已是模模糊糊的。

    “怎，怎么？”耶律奇聲音都變得微弱，“是，是誰干的？”

    巴格愁眉，見著身邊沒人，才敢走上前，幾乎貼著他耳邊，出花夕顏和他的那些話，道：“依臣看來，宮皇后似乎并沒有必要謊。如果二皇子有事的話，東陵擺脫不了這個責(zé)任。而現(xiàn)在東陵敢撒手不管，不能不，是因為——”

    “因為什么？”

    “因為東陵人掌握住了那些人對二皇子行兇的證據(jù)。”

    耶律奇沒有病到腦子糊涂了，對于巴格這話，其實只要稍微細(xì)想，邏輯上沒有任何錯誤，也就是，他隱隱約約心里最不安的事兒，終于發(fā)生了。

    “你圣水？”

    只有大宛國的圣水，如果是大宛國在他體內(nèi)作亂的話，那么，他即使死了，也會留下圣水作案的痕跡，所以，東陵不怕大宛國追責(zé)，干脆撒手不管。

    耶律奇瞇了瞇眼睛：“可東陵的皇后怎么能知道圣水這回事呢？”

    好吧，算黎子墨以前和大宛國打過仗，或許有聽大宛國有如此神奇的一種妖物。然而，圣水的秘密向來是不被大宛國皇室以外的人參透。即是，黎子墨和花夕顏，不應(yīng)該知道被圣水作亂而死的人會留下證據(jù)。

    如此來，若不是有人與東陵人勾結(jié)告訴黎子墨他們的話，不，應(yīng)該是沒有人與東陵人勾結(jié)，因為，勾結(jié)東陵人謀害他這個大宛國使臣，對東陵皇室的聲譽沒有任何好處，黎子墨不會做這樣虧的事。而且，黎子墨那人生性多疑，沒有一個皇帝不多疑的，不眼見為實的事，不見得黎子墨會相信。

    巴格身體抖了下，與他一樣想起了另一件事：“三皇女是宮里面可能被殺了，但是，至今不見遺體。倒是我派人進(jìn)宮了解，是有人像被綠色的妖怪穿腸破肚吃了。”

    若梨花不是被東陵人所殺，和他一樣遭遇的是大宛國人的毒手。耶律奇呼哧呼哧喘了口氣：“那些人，是怕，是怕梨花幫我做事，幫我獲得王位——”

    “有這個可能，二皇子。”巴格。

    耶律奇呵呵呵呵，像是蒼白地大笑幾聲：“王才不信呢。梨花的死和她宮皇后一關(guān)系都沒有？王知道，女人善妒，她不會例外。梨花無論怎么死，少不了她在里頭撮合。”

    巴格不敢應(yīng)聲。

    “不過，你的有道理。可能王這病，真有可能是自己國人所為。若真是如此，要解王的病，只能是找——”

    “二皇子意思是即刻啟程回國找于水祭司嗎？”

    能操控圣水的，只有于水族人。

    “不！”耶律奇鐵定地?fù)u頭，“我這身體，倘若回到大宛，不是路上死了，就是剛回去會被抓去到國王面前問責(zé)，照樣都是死。相反，我賴在東陵這里，東陵天子出于責(zé)任，倒不敢讓其他人來暗殺我。”

    “可二皇子的病——”巴格愁問，眼看這圣水在他體內(nèi)再作怪下去，他是撐不了幾天了。

    “別怕。”耶律奇信心旦旦，“既然有人能在我這兒下毒，明，那個操控圣水的人，在京城里頭，跑不遠(yuǎn)的。你要做的是，幫王守株待兔，把那人揪出來，讓他為王做事。王想看看，究竟是誰，敢謀害王的命！”

    巴格了頭。

    月室殿中，巴格等人一走，花夕顏像沒事人似的，又和黎季瑤話起家常。

    林璟琪見到這兒沒事了，轉(zhuǎn)身要回去。

    黎季瑤見之，哎了一聲：“聽林將軍娶媳婦了，是真是假？”

    林璟琪回頭，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像是瞪了她一下，大嘴巴郡主一樣不討他喜歡。

    花夕顏見狀，搖了搖腦袋，和黎季瑤：“倒是有這么幾份想請宮做媒的帖子，放在宮這兒。”

    “誰想請皇嫂做媒？”黎季瑤的胃口立馬被吊了起來，興致勃勃地問。

    起那人，花夕顏接到時也是稍微吃了一驚的。不過事后想來，皇帝將林家一抄，所有人都怕了。包括以前那些看不起她的朝廷百官，無不都改變了風(fēng)向。比如吏部的頭李大人。李夫人不是死在無名島上的機關(guān)里頭嗎？

    這李大人到至今都不知道夫人怎么死的，唯一知情的是，他老婆去到皇家的避暑山莊時貌似得罪了圣上，如果是這樣的話，皇帝沒有因為他老婆犯下的錯而向?qū)α旨议_刀一樣殺他們李家家，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再有這李大人，也不像林老爺那般愛妻。九夫人早有美名在外，句不好聽的，老婆長得太美絕對也不是什么好事，因為甚至可以正兒八經(jīng)地和先帝私通，給他戴綠帽子讓他被朝廷百官們底下嘲笑。九夫人這一死，倒也好，永遠(yuǎn)解決了他這個問題。

    李大人如今最慶幸的是，正因為自己夫人這一死，當(dāng)林老爺氣勢洶洶地想為自己老婆出氣找到皇帝那兒時，他沒有跟著過去作亂，結(jié)果，又避免了這一死。

    幸存下來的人，現(xiàn)在都知道黎子墨的心狠手辣了。以前黎子墨只是暗的殺人，比如殺掉胡太后之類，或是刺激人起來造反有了借口再來拿人，比如滅掉孫府。而現(xiàn)在，黎子墨是覺得這些都太麻煩了，干脆要殺就殺，要滅門就滅門。

    這樣的皇帝統(tǒng)治之下，怎能不讓人人心都慌了。尤其以前確實對皇帝做過一些壞事的。黎子墨這招滅林家，才叫做真正的殺雞儆猴。弄得朝廷百官都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到現(xiàn)在，大家都還不清楚黎子墨怎么抄的林家。按理，林老爺是個精明的人，留有一手跟皇帝斗的，一夜之間被皇帝拿下，這黎子墨太神了些。

    不管如何，李大人感覺這皇帝來高深莫測，黎子墨又不喜歡阿諛奉承，馬屁不好拍，想走忠心，只能走花夕顏這條曲折救國的路線了。

    來這月室殿的主子他們是誰都看不起的。認(rèn)為其就是個紅顏禍水，沒有其它事。可皇帝寵了她這么多年，而且，太后死后似乎是變加厲的寵。每個想詛咒她快下臺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聰明一的人，都該知道是該見風(fēng)使舵了。

    李大人最后拿了自家女的婚事來做文章，希望女李秀瑛能在花夕顏那兒討一門合適的婚姻。一來顯出他們李家對月室殿主子的尊重和敬意，討好皇帝喜歡的女人，等于討好皇帝的自尊心和愛好，可謂一舉兩得。二來，想必花夕顏想顯得自己很有能力很有善心，不會給他女兒亂指婚事。

    李家這招棋出來后，惹來朝廷上不少清高的人士私底下的謾罵，他變成條月室殿的狗，把女兒都賣了出去討好主子。但是，罵歸罵，大家也都看到了李大人這步棋子的高明。這不，不消一日功夫，進(jìn)宮想請她花夕顏賜婚女兒或兒子的帖子像雪花一樣堆滿了花夕顏的臺子。

    黎季瑤像聽笑話一樣聽著這些有趣的事兒，：“難怪皇嫂這般辛苦了。要知道，皇兄，對這種事兒，向來沒興致。”

    他怎么可能對這種事兒有興致？當(dāng)真有興致的時候，可不是在戲鴛鴦成人之美了，而是算計著怎么用自己手上的權(quán)力讓一對對男女變成曠世怨偶，只為了他手中的利益圖謀。

    男人嘛，到底利益為先，男女私情基是無稽之談。那些不請他賜婚的臣子也都算聰明，知道他那殘酷無血的性子。

    花夕顏喝了口茶，抬眼，見那林璟琪沒有走，掉轉(zhuǎn)回頭，似乎饒有興致地想在這兒看她怎么處理這些事。

    她是知道，林慕容作為通房丫頭塞進(jìn)他府里去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處置林慕容的。林慕容也算是世上最倒霉的女人了。花夕顏知道，林慕容這一下送進(jìn)這個人府里，一輩子是要死不能要活不成，要被折磨慘了。

    林慕容活該不活該，花夕顏不好。想必皇帝最終想出這么個法子，可不是為了折磨林慕容，只是為了讓林慕容乖乖為朝廷做事。所以這林慕容只不過是皇帝和臣子相斗之間犧牲的一個人罷了。沒有什么可以同情不同情，憐憫不憐憫。不，只要看到林慕容下場的，而自己則身處這個漩渦里頭的人，都不免要寒透了心。這就是在江湖里混的誰能不挨打的下場。

    咳咳。

    花夕顏由于秋燥，不心喉嚨發(fā)癢，咳嗽了幾聲。

    黎季瑤見她一咳，馬上伸手給她拍拍背。

    黎季瑤這是怕她累出病來，擔(dān)心不已。算計多，心里頭累。胡太后那心病，這么給折騰出來的。花夕顏什么都不想想，但是，不想的話，怎么保自己的人，容她不能不想。

    應(yīng)，李大人這人怎樣，花夕顏不是很清楚。但是，既然能把自己女兒送出來到她這兒當(dāng)做犧牲品一樣試驗，只能，這李大人對這女兒的感情，就那么一般般。

    倒也是，女兒都是潑出去的水，只有兒子，是最穩(wěn)當(dāng)?shù)摹?br />
    李家不止李秀瑛一個女兒。如果沒有記錯，這李大人的妾，是給李大人生了兩個兒子，而且都沒有過繼到九夫人膝蓋底下呢。九夫人這一死，李大人想扶妾上位，想讓兩個兒子真正當(dāng)家，李秀瑛必須早嫁出去，想甩掉包袱一樣，想必，李大人的那個妾，也正絞盡腦汁想著這步棋，或許李大人把李秀瑛送到她這兒來，都是那個妾出的主意。

    急著把女兒脫手，又不大想，不大想浪費女兒這顆棋子，女兒這樁婚事，最好能謀到一樁不差的，他李大人名聲不損，以后女兒嫁的這夫家能對自己有些利益可圖。但是，李秀瑛那脾氣，或許李大人自己也知道的，死了母親，姨娘不愛，父親寵妾，八成是對李家都懷了肚子怨氣。李大人當(dāng)然要防著女兒這一手，不想女兒嫁的這夫家，后來能助女兒出氣撐腰，反攻娘家李家，讓李家得不償失。

    這樣一思量，這李某人的心思似乎可以摸到一清二楚了。那就是，李大人算計了，知道自己女兒，肯定是在避暑山莊看到了些什么，或是皇室也怕李秀瑛多嘴出去了些什么皇室的秘密。那么，最好是，把女兒自動送到皇室手里頭任君處置。

    好一盤精心謀劃的棋子。不愧是掌管人事的，是比那只會扣銅錢洞子的林老爺厲害多了。

    “嫂嫂，喝水。”黎季瑤心里緊張，讓柳姑姑趕緊重新去弄杯熱的水。

    花夕顏能感覺到她握自己的手，握的很緊，低下頭去，能見她骨節(jié)蒼白。心里頭知道，自從那件事發(fā)生之后，連這位天真爛漫的郡主，都清楚只有她可以信任可以倚靠了。恐怕連長公主都沒有這個事保住她黎季瑤，而唯有她這個花夕顏。

    所以她一有個閃失，這些人都該怎么辦。

    眉頭就此深深皺緊。兩個兒子，她反倒是不怎么擔(dān)心的。因為她清楚，他喜歡這兩個兒子，而且畢竟是他親骨肉。但是，黎季瑤這樣一些人，一些只可以被他利用的人，未來命運可就難了。

    “秋嗽而已，郡主不需擔(dān)心。”花夕顏接過柳姑姑拿來的蜜糖水，喝一口潤過了嗓子。

    林璟琪站在旁邊，那雙冰冷的眼睛，輕輕掃過黎季瑤的臉。

    身為長公主唯一的掌上明珠，又是皇帝的親戚，其實，黎季瑤的婚事算是炙手可熱。只是，皇帝沒有下令，沒有一個人，敢真的來求娶黎季瑤。

    儼然，黎季瑤性子再怎么討人厭，像林璟琪這種心性冰冷的，對黎季瑤的這樁婚事也是有所考慮的。

    花夕顏到此在心里頭已有了一些盤算，：“林將軍府里只有一個通房丫頭，那絕對是不像話的。這李家的李姐，配林將軍倒也合適。”

    林璟琪冷漠地看著她，這皇帝和皇后，一個個像塞垃圾一樣，把不要的姐往他府里塞。

    “好事要成雙，林將軍，你是不是？”花夕顏唇角彎彎，似笑非笑。

    林璟琪拱手：“若是末將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賜婚，是末將的福氣。”

    黎季瑤眨巴眨巴眼，像是沒有能聽懂他們之間的謎語。

    花夕顏眸中一垂，：“宮累了，你們都退下吧。”

    聽到她這樣一，大家只能告退。林璟琪走時的那個闊步，黎季瑤走時的一步三回頭，她都看在眼里。

    見客人都走了，兩個皇子從屏風(fēng)后面走了出來，陪她又玩了會兒。見她疲倦，太子爺體貼地帶弟弟回廣陽殿。花夕顏擺手，允了讓他們回去。自己躺在榻上，仔細(xì)地琢磨，怎么和他這個事兒。

    黎子墨今早上，倒不是去辦公差，而是去辦私差。岳父大人要過壽，聲稱要低調(diào)，他這個皇帝不好出面為岳父主持壽誕，但是，他作為女婿，總得盡盡孝心。為的也是討好她。因此，知道她要為父親做兩個福字祝壽以后，他找人找到了京中活得最長的老壽星，親自上門去求福字，求完，又跑到金鋪親自監(jiān)工。

    好不容易等了半日功夫，這金鋪打造出來的福金終于出爐給他瞧瞧怎樣。

    微服出門，無論那老壽星或是金鋪的老板，都沒能認(rèn)出他是皇帝。只知道他自稱姓白，叫白公子，外面裝束看起來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沒有其它。

    “白公子，若覺得哪兒不順眼，我再命人回爐。”老板盡力地討好他，因為他出手闊綽。

    想討好岳丈大人，怎能不出手闊綽。平常節(jié)儉成性的黎子墨，到今日今時今刻這個重大關(guān)頭，為岳父一鄭千金都毫無問題。

    但是，這民間的手藝肯定是不比官窖的。這東西來來回回打造了好幾遍，眼高的皇帝怎么瞧都哪里不大順眼。

    金鋪的老板和手藝人，都忙得滿頭大汗。

    黎子墨最終嘆了口長氣：“算了，就這樣吧。李順德，給錢。”

    沒辦法，這是她制定的鋪子。要是他，直接叫底下的人辦了，肯定給他打造兩個最好的福金給他。只是，她不要。她就行像平常百姓一樣，為自己父親的福金勞碌一回，這才能顯得一顆孝心真實。

    想想她這話也沒有錯，孝心其實千金難買。人無完人，不完美的事物，才是真實的。

    拿鎏金繡了祝壽詞的紅綢，仔細(xì)包了兩塊福金，放進(jìn)匣子里。黎子墨打算，親自把這壽禮送到岳父家里。于是，對李順德：“把兩位皇子都接出來，朕要帶他們兩個去盡孝心。”

    李順德頭答是之后，又問，是不是把花夕顏一塊接出來。

    黎子墨想了一下，把她接出來的話，去到那兒，不知道會不會被岳父岳母嘮叨她。知道她難做人媳婦，回家總挨宮夫人。

    “行，把娘娘接出來吧。”思來想去，他還是想帶她一塊兒去。想他們一家人，這樣齊回她娘家見父母，怕是第一次。

    到這個時候，皇宮里被巴格大鬧過一回的事兒，才傳到了他這個皇帝的耳朵里。

    云眉下那雙墨眸，瞬間掀了掀狂瀾，冷笑一聲：“這大宛國是又想找死是不是？”

    “圣上。”奕風(fēng)心應(yīng)著話，“娘娘是將他打發(fā)走了。宮里沒人受傷。”

    “嗯。朕知道，她這是讓他們回去狗咬狗。”沉吟著這話兒，黎子墨負(fù)手，走到金鋪門前，見著斜對面一家大宛人開的香粉店，云眉淡淡揚起，一絲冷酷捎帶在眉尖上。

    奕風(fēng)等人自然不知道他此話何意，只是跟隨在他身后。

    于水隆這會兒，是在自家院子里頭，被巴格率人圍住。

    巴格要求他馬上去驛館救耶律奇。

    于水隆皺緊的眉頭，卻是在考慮，是誰把他的行蹤泄露給巴格的。聽耶律奇被圣水控制了，他是微微吃了一驚的。除了他以外，難道于水家族里，有其他人到京城來了。

    救不救耶律奇，于水隆心里盤算著。因為他必須考慮到，如果耶律奇知道是他殺了梨花，會不會反過來殺了他。

    巴格心焦如火，好不容易從在京中的同伴那兒得知于水隆的下落。這樣，他在驛館按照耶律奇的囑咐清查內(nèi)奸，但是一時半會兒，如果對方不動手，不知等到猴年馬月，根耶律奇的情況等不及到內(nèi)奸揪出來。到最后，終于記起，這于水隆，似乎以前與東陵人一直都在做香粉生意的。于水族人，除了是祭司的身份以外，自己也經(jīng)營生意積聚財富。

    于水隆得知他是怎樣怎樣找到他這兒，貌似根沒有懷疑到他此次來東陵的目的，于是，終于決定，到耶律奇那兒先試探下。

    隨了巴格走，到了驛館。初次看到那個已經(jīng)被疾病折磨到不成人形的耶律奇，于水隆心頭打了個顫抖。對方這是狠心絕情地要把耶律奇趕盡殺絕。敢殺二皇子的人，于水隆暫時想不出會能有誰。畢竟，大宛國國王，都靠這個大野牛似的二兒子打仗衛(wèi)國的。一般人，也絕不敢沒有國王的授予之下對耶律奇動手。

    這個人若不是膽大包天，就是，得到了國王的默許。

    想到這兒，于水隆又猶豫了。

    于水隆所考慮的，耶律奇早考慮到了，因此和他：“如果你治好了王，王哪一日若能登上國王的王位，你祖父的位置，是你今后坐的位置。”

    他祖父大祭司王的位置，是于水家里所有人最想得到的。于水隆不例外。所以每次大宛國皇室內(nèi)的王位之爭，都會讓他們于水族人同樣四分五裂，兄弟反目成仇。于水隆來之前，押的是國王這棵大樹，還沒想好，要押哪個皇子的陣營。

    耶律奇見他猶猶豫豫，使出殺手锏：“王是欣賞你，因為只有你，可以不怕把任何人當(dāng)棋子，胸懷遠(yuǎn)大，謀略致勝，不管你以后或是之前，做出什么事，只要你能輔佐王登上王位，王信任你做的任何事。”

    這話言外之意，似乎是在免責(zé)，免了他殺梨花的罪過。

    于水隆到底是對自己殺了梨花那事兒，心里有些遺憾的，想到她之前這么做，其實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耶律奇這個哥哥，就當(dāng)做是救了她哥哥這條命來告慰她九泉之下的靈魂。因此，于水隆在磨磨蹭蹭之中，終究是答應(yīng)動手幫耶律奇祛除體內(nèi)的圣水。

    做法需要三日左右時間。然而，于水隆只要稍微念咒，圣水的痕跡在耶律奇身體的皮膚上顯現(xiàn)出了綠斑。明，東陵天子和皇后的猜測是沒有錯的，真的是大宛國自己人想殺自己人。

    耶律奇閉上眼睛，抓緊拳頭：總有一天，他要把所有敢想殺他的人殺了。

    得到皇帝的傳令，花夕顏在柳姑姑的扶持下上了馬車。兩個兒子坐在另一輛馬車上，一同前往宮家與黎子墨匯合。

    聽要去見姥姥和姥爺，而且要給姥爺祝壽，木木從沒有見過姥爺，不知道宮弘文長什么樣子，先是聽太子爺描述，是個和藹可親的老頭子，木木瞇著眸子，心里想：這個老頭子，好像娘的圣誕老人，會給他送禮物。

    宮弘文是時常給外孫們送禮物，都是自己手做的禮物。比如太子爺玩的玩具里頭，很多，都是宮弘文自己親手做的。

    “這個姥爺我喜歡。”木木拿著宮弘文做的那只會自己頭的啄木鳥，心頭像飛，已是巴不得能快見到像圣誕公公的姥爺。

    太子爺則仔細(xì)地卷著自己寫的一幅壽字，這是要送給姥爺過壽的禮物。想起弟弟好像什么東西都沒有準(zhǔn)備，問弟弟：“木木，你打算怎么辦？”

    木木狡猾地瞇了下眼睛：“我早準(zhǔn)備好了。”

    宮弘文確切的壽辰是在明天，但是，明天宮家準(zhǔn)備要招待一些客人。所以，花夕顏他們一家，只能是今天提早來給宮弘文祝壽了。

    突然聽女兒女婿帶孩子來了，宮夫人心里頭不大高興，想不是已經(jīng)把話之前傳進(jìn)宮里的女兒，千交代萬交代的，不要驚動到御駕。這可絕對是冤枉花夕顏了。她爹的壽辰，根不需她，他一定惦記著的。

    來的突然，宮家什么都沒有準(zhǔn)備，這正合皇帝的下懷。見到連宮相如都不知情沒有在宮家里等，黎子墨滿意地夾起了眼縫，拂袍走進(jìn)宮家。一群人尾隨他，踏進(jìn)宮家狹的院子里。

    宮夫人和宮弘文，帶著宮家一眾老，在院子里恭迎圣駕。

    黎子墨回頭，帶了些父親考究兒子的味道，瞟了瞟兩個皇子：“你們帶了什么禮物給你們姥爺過壽？”

    宮弘文聽到這話，連忙擺手：“不用了。兩個孩子還。”

    宮家姥爺和姥姥，對兩個外孫當(dāng)然都是疼到心尖去的。

    太子爺作為老大，要先表率，先一步走上前，兩個膝蓋跪到地上后，兩手恭恭敬敬地在宮弘文面前遞上一幅字卷：“祝姥爺壽比南山。”

    “太子殿下快請起。”宮弘文雙手同樣恭敬地接過太子爺遞來的壽禮，同時，把太子爺扶起來，親自為太子爺拍打膝蓋頭的灰，心頭地，“太子殿下，以后別急著跪，好歹讓人鋪了墊子再跪。”

    太子爺對此：“姥爺，其實我跪的機會很少的，偶爾跪一跪算鍛煉身體。”

    宮弘文微微吃那么一驚，只覺得這個他從看到長大的殿下，似乎與以前那副只會嚴(yán)肅正經(jīng)的樣子有些不同了，竟然會起幾句玩笑話了。

    太子爺那雙英俊的眉宇，是不似以前經(jīng)常憂心忡忡了，而是飛揚之下，像是撒下了一抹陽光。

    論能讓太子爺轉(zhuǎn)變其中功勞最大的，可能還不是自己女兒花夕顏。宮弘文思摸著望過去，望到了木木。

    木木飛奔過來，突然間拉住他兩只手，讓他彎下腰之后，嘴巴，往他臉上，下巴上，額頭上，鼻梁上，甚至眼睛上，吧嗒吧嗒吻著，邊吻邊：“木木祝姥爺長命百歲，以后繼續(xù)疼木木，以后繼續(xù)像圣誕老公公給木木做東西，一輩子陪木木親親愛愛。”

    如果，太子爺剛才跪下給宮弘文送福字，那叫做孝禮的典范，讓所有人看著心頭感動都快心疼了。而現(xiàn)在木木橫出的這一幕，強烈對比之下，再加上幾乎所有人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祝壽模式，一個個，只能是驚呆了眼神看著。

    花夕顏一瞬間，只想拿手捂住眼睛。

    不用，木木這些做法，都是只有她這個去過現(xiàn)代的娘能教出來的。兒子的賴皮樣追究到她這兒，她這臉不就丟大了。而且，少不了要挨宮夫人了。

    不管老婆怎么想，宮弘文是被孩子親到一張臉紅了，紅得像桃子似的，真的像是做了壽星福光滿面的樣子。所以，宮弘文是很高興的，高興到不得了，兩只手，一把將木木抱起來，哈哈樂道：“哎，你這孩子怎這么可愛呢！好，姥爺天天給你做東西，姥爺一輩子陪你看著你。”

    一手抱起木木，一手摸著太子爺乖巧的腦袋，宮弘文感動到兩個眼眶都有紅了，對女兒女婿：“教的好，教的好。”

    花夕顏這顆懸著的心，才稍微踏實了些。

    黎子墨帶著她，獻(xiàn)上剛從金鋪里取出來的福金，同時了一些祝詞。

    宮弘文連“好，好”，帶著他們進(jìn)屋，非要他們喝過茶歇會兒再走。

    宮夫人在女兒要進(jìn)屋時，沖女兒使了個眼神。

    花夕顏無奈地扶了下額角，隨母親走去別院。

    果然，宮夫人見皇帝不在的時候，開始她了：“不是讓你不要嗎？”

    “娘，不是我要來的，是他自己要來的，非帶著我和孩子來。”花夕顏。可以的話，她也不想和他一塊來，畢竟興師動眾的，她來都想好，自己找個時間偷偷來送福金。哪里知道，他消息快得像什么一樣，馬上知道她在哪兒訂福金，非要插手插腳。

    想到那福金里其實還有她哥的一份，花夕顏低聲告知宮夫人：“哥委托我打造的福金。”

    “我知道的，你哥和我提過，為的也是避免到時候你爹收到兩塊福金大驚怪。”宮夫人道。

    福金一般是一個人送一塊的，送多也不好。她和他是夫妻，一齊送一塊就夠了，送兩塊同樣是多了。

    “哥呢？”花夕顏進(jìn)家門，見宮相如不在。

    “你哥能去哪兒？還不是去為朝廷辦差了。”宮夫人。

    花夕顏對這話卻保持懷疑。他們從宮中出來，她哥若是在刑部，難免不會得不到些消息。到至今宮相如都沒有動靜，只能，宮相如不在刑部，或許不是在辦差。

    齊云煙躺在家里，因為腳沒好，腿骨折需要養(yǎng)上幾個月最快才能下床走路，因此，只好每一天都無聊地在家里躺著。

    令她頭疼的是那個陳友峻，真像之前的那樣，天天來看她了。齊老爺從第一天陪著陳友峻過來見她，從第二天起，則睜眼瞎話起來，完視若無睹，讓陳友峻直接在她閨房進(jìn)出。他自己知道陳友峻來，干脆出府，要么是去衙門干活，要么是去會老友，歸之是，不想在這兒打擾年輕人談戀愛的態(tài)度。

    齊老爺這豁達(dá)的態(tài)度，連王嫂看了都驚奇，齊老爺這是開放到像大宛人。

    陳友峻坐在她床邊，除了給她把脈看病，又是拿了醫(yī)書，知道她對醫(yī)術(shù)感興趣，借著這個話題，和她親近。

    不得不，這陳友峻做人做事，哪怕追女人，都是有頭腦和策略的。知道她抗拒他，這不先借著她喜歡的東西尋求破題。

    齊云煙躺在床上就無聊，無聊只能是看書或是和人家聊天。和人家聊天不是她長項，看書看久了又疲倦。倒是有個人，像老師一樣給她講課，讓她精神反而濟了些。

    陳友峻為了給她講藥，甚至把自己家里種的一些藥草拿了一些給她看，讓她聞。

    藥草的清香沁入心脾，齊云煙頓覺心曠神怡，又想：他是不是在宮家里也種了藥草呢？

    陳友峻見她出神，抓起她一只手，指尖摸著她的手掌心。

    那一瞬間，把她嚇到閃電般縮回手，臉色都黑了一半，嘴唇哆嗦著是準(zhǔn)備要下逐客令。

    陳友峻只是沖她笑了笑，淺淺的酒窩里，幾分明媚的春意希望能化去她憂愁一樣，：“齊姐既然知道生的心意，生也不想隱瞞。可以的話，改日，生派媒人到齊府提親。”

    齊云煙吸口氣，：“陳大夫的心意民女無福消受，還請陳大夫盡快打消這荒誕的念頭。”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生對齊姐一片癡心，怎么就是荒誕的念頭了呢？”陳友峻，話聲里幾分溫柔，望著她的目光也是柔情似水。

    看得出，他對她是認(rèn)真的，而且是勢在必得的。

    齊云煙冷硬地道：“既然陳大夫都知道民女是什么心意，又何必固執(zhí)己見，害了自己？”

    “齊姐真那么喜歡那個人嗎？”陳友峻溫聲道，“生知道自己比不上那個人。或許，不能給齊姐榮華富貴享受，但絕對會照顧齊姐一生，讓齊姐快樂，不會讓齊姐憂愁。而在生看來，那個人，除了讓齊姐生病和憂愁以外，并不能讓齊姐感到快樂。這樣的人，讓我也不能信任地把齊姐交給他。”

    這些話，無疑都是中到她心頭的軟肋。誰愛上一個人是快樂和幸福的，如果愛是建立在這種患得患失的憂愁上面才是最真實的話，她齊云煙，算是體會到了什么叫愛。

    不管如何都好，她愛他。喜歡到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

    看這陳友峻也不是什么壞人，她真心想快放了這人走，因此冷起面孔：“我要休息了。請陳大夫自便。”

    陳友峻只是望著她那張蒼白的臉一直沒有見好的跡象，眉頭深深憂愁。走出她閨房，望了望天，問跟在自己身邊的藥童：“今日，宮大人有去仁心齋嗎？”

    藥童答：“好像是聽宮大人今兒是要到仁心齋的。”

    陳友峻走出齊府，對那抬轎的轎夫：“去仁心齋。”

    宮相如這段日子，因為身負(fù)監(jiān)視疫情的重任，經(jīng)常是要到仁心齋巡查。來的次數(shù)多，每次百姓圍觀，讓他頭疼不已，所以，偶爾沒有帶太醫(yī)院的人來的時候，像今日這樣，直接從仁心齋后門進(jìn)去，視察下館內(nèi)病人的情況。

    陳友峻到的時候，得知他在館內(nèi)后院，直接走到了后院去。

    由于宮相如吩咐了要自己一個人靜會兒看看情況，那些大夫藥童，都不敢圍著他轉(zhuǎn)。宮相如一個在館內(nèi)后院搭起的棚子里頭走著，偶爾停下來，看一下一個病人的情況。

    陳友峻見機，在別人都沒察覺的時候，躡手躡腳走到宮相如身后。六叔見是他，沒有阻攔。

    “大人。”陳友峻畢恭畢敬地輕輕叫了一聲。

    聽見聲音，宮相如慢慢轉(zhuǎn)回身來，看到是他，眼睛慢慢夾起，溫吞客氣的微笑，噙在唇角一直沒變，問：“陳大夫找官有事嗎？”

    陳友峻面對他，只覺他這樣溫文爾雅的臉都是在無言之中自成一道凌厲，到底是個做官的，不是個普通的大夫，距離顯而易見。但是為了她，陳友峻硬了硬頭皮，道：“是這樣的，大人。之前大人交給生一個病人，生為其診脈過后，發(fā)現(xiàn)在病人乃心病所生，情況至今都未有好轉(zhuǎn)，不知大人可否去探望下這位病人？生實在怕有負(fù)大人的委托。”

    當(dāng)然知道他的是誰，宮相如的側(cè)顏，剎那之間模糊不清。沉默，充斥在了兩個人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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