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繡這一病在床榻上足足躺了半個月,就如紙糊一般的身體,這一回是徹底撐不住了。世宗因為安錦繡的這一場病,也沒心思再召什么女人陪他了,夜夜陪在千秋殿里,就擔心自己一個不心睡著后再睜眼,安錦繡這人就沒了。
安錦繡這半個月里,神智一會兒清醒一會兒又糊涂,看著世宗守著她的樣子,安錦繡的心中不是滋味。
世宗守著安錦繡的同時,倒是有機會親自帶一帶白承意了。讓世宗親自照顧,在白承意之前的八位皇兄里,還沒一個人有過這樣的機會。因為這孩子的生母是安錦繡,世宗就高看白承意一眼,等自己親自照顧了之后,九皇子白承意對于世宗而言,儼然已是最為珍愛的兒子了。
半個月后,安錦繡的咯血之癥才漸漸有了好轉,能被世宗抱著到花園里去走走了。
已經快到暮春了,千秋殿里的花海還是開得很艷,晚風一吹,濃郁的花香,如酒一般,都能讓人沉醉。
“夏花開起來比春花更艷,”世宗抱著安錦繡走在花園的碎石徑上,跟安錦繡低聲道:“到了盛夏,你這里會更漂亮!
“嗯,”安錦繡嗯了一聲,她沒有賞花的心情,任是這些花開得千嬌百媚,看在她的眼里都是一個樣。
“朕還記得安府前院里種的是鳳凰花呢,”世宗跟安錦繡。
“是嗎?”安錦繡:“臣妾不記得了!
“當年朕看過,那時你……”世宗的話了一半,沒有再下去了。那時是安錦繡嫁與上官勇的時候,安府前院里的鳳凰花開得一樹火紅,那花落如紅雨一般,花雨之下的安錦繡,讓世宗怎么也忘不了。
“圣上在什么?”安錦繡問道。
“沒什么,”世宗:“來年,朕命人在你這千秋殿也種上幾十棵鳳凰樹,一定比安府里長得還好。”
“臣妾多謝圣上了,”安錦繡心不在蔫地謝世宗道。
世宗不好跟安錦繡,他看見了安錦繡初嫁時的模樣,那嘴角微揚的笑容,烙印一樣就烙在了他的心里,世宗想自己這輩子可能都忘不了!澳氵@傻丫頭啊,”世宗把嘴湊到了安錦繡的耳邊道:“你就不知道朕有多想著你。”
安錦繡在世宗的懷里睡了過去,沒有聽到世宗最后的這句話。這個時候的安錦繡,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身體不好,灰心喪氣,不知道自己前面還有沒有路可走,靠在世宗的懷里,安錦繡現在竟也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
世宗看著睡過去的安錦繡,在安錦繡的嘴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抱著安錦繡回到了寢室里。
兩個奶娘在寢室里帶著白承意,看見世宗進來,忙就起身要行禮。
“出去吧,”世宗放輕了聲音道:“將承意留下!
白承意被放在床上后就開始哼哼,世宗將安錦繡放下后,抱起兒子,哄道:“你母妃睡著了,你要是吵醒了你母妃,父皇就揍你!”
白承意兩只手抱著世宗的一根手指往嘴里送,用沒牙的嘴啃世宗的手。
“你這子!”世宗抱著白承意在內室里轉圈,“這個世上也就你這子敢啃父皇的手指了!”
“圣上,”袁義這時走到了內室的門外,隔著門跟世宗道:“中宮來了人,皇后娘娘想求見圣上一面!
“不見,”世宗想都不想地道。
“圣上,”袁義:“您還是見一見這個中宮的太監吧!
“讓他滾!”
“皇后娘娘不大好了!
聽了袁義這話,世宗的腳步一停,:“不大好?她病了?”
“來人皇后娘娘三日滴水不進了,”袁義聲道:“也不敢看太醫!
“那就隨她,”世宗,皇后不惜命,難道他還要惜她的命嗎?
“圣上還是見見來人吧,”袁義在門外求世宗道:“那太監他有皇后娘娘的話要給圣上聽!
安錦繡這時在床上翻了一個身。
世宗看安錦繡只是翻了一個身,睡著沒醒,這才不耐煩地抱著白承意出了內室。
“圣上,”袁義正在內室外跪著呢。
“那個太監呢?”世宗問道。
袁義起身給世宗帶路。
中宮殿的太監縮手縮腳地,站在安錦繡寢室外的院中,看見世宗出來,忙就跪在地上給世宗磕頭,:“圣上,您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世宗:“皇后病了,就去找太醫!
“娘娘她,”這太監跟世宗:“娘娘她想見圣上一面,這一面之后,她不想再住在中宮殿了!
這個太監此話一出,世宗身后站著的袁義都被嚇了一跳,皇后要自請去后位了?
世宗將白承意送到了袁義的手里,自己背起了手。
“圣上,”中宮的這個太監沖著世宗哭道:“娘娘就請圣上看在你們多年夫妻的份上,去見她一面,以后她也不會再擾圣上了!
多年夫妻的份上,世宗長嘆了一聲,道:“你先回去吧,朕一會兒就到!
這太監聽世宗答應去見皇后了,忙就從地上站了起來,退著走出了這個院落。
“圣上,您要去中宮殿?”袁義問世宗道。
“朕一會兒就過來,”世宗又捏了一下被袁義抱在懷中的白承意,轉身往外走了。
白承意看著世宗走了,突然就哭了起來。
“主子莫哭啊,”袁義忙就哄,抱著白承意開始在千秋殿里走。
世宗聽見了白承意的哭聲,但沒有回頭看,出了千秋殿后,就坐上步輦往中宮去了。
等一行人到了中宮殿,看著在黑夜里燈火暗淡的中宮殿,世宗的心里突然一陣發澀,跟跟在步輦旁的吉和:“派人去太醫院找太醫來。”
吉和忙就命了一個太監去太醫院叫人。
世宗走進了中宮殿,看見中宮殿里的人都站在中宮正殿的門口。
“圣上,”吉和聲跟世宗道:“皇后娘娘應該就是大殿里。”
世宗沒有理吉和,這個太監當他是瞎子不會看嗎?
“圣上來了?”皇后背對著正殿的大門坐著,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后,問了一句。
“你到底想跟朕什么?”世宗走到了皇后的身后,“你我之間還有什么好的?”
皇后轉過了身來,跟世宗道:“這是最后一次了,今天過后我再也不纏你!
世宗看清皇后的樣子后一愣,今天的皇后沒有再穿宮裝,而是穿了一身當年還是項家姐時的家常衣服。項氏的姐,平日里也是舞刀弄槍的,所以項氏姐的家常衣服也如男子一般,箭袖褲裙,看上去颯爽有余,溫柔不足。這種樣子的皇后,世宗已經多年沒有見過了。
“圣上請坐吧,”皇后也沒起身迎世宗,只是讓世宗坐。
一桌的酒菜擺在那里,世宗面前的白玉杯中也倒上了酒。
“你這是要請朕吃飯?”世宗問皇后道。
“最后一次見面,吃頓飯也不錯啊,”皇后自顧自地喝了一口酒,“日后我會自己一個人過日子,當然這還要看你愿不愿意讓我活著。”
世宗坐下來,望著皇后道:“你害朕險些殺了親子,就這樣朕也沒有想殺你,你還不滿足?”
“是啊,”皇后笑道:“臣妾還真是罪該萬死。”
“朕會讓你住在中宮直到死的,”世宗:“你不用擔心你的生死。”
“真的?”皇后挑了一下眉頭。
“朕不負你,”世宗道:“朕從來也不曾負過你!
“嘗嘗看這酒吧,”皇后挪開了望著世宗的視線,望著桌上的宮燈對世宗道:“這是我剛入中宮時,命人埋在后園海棠樹下的。項氏的女兒出嫁時都要請人喝女兒紅,臣妾那時想,等臣妾與圣上的女兒長大了,臣妾也要請人喝女兒紅!
“你我無女,”世宗端起了酒杯。
“是啊,我們只生了一個兒子,”皇后:“大理寺里的那個項氏公子你不會讓他活太久吧?”
世宗:“你覺得項氏不該死嗎?”
“叛國謀逆,項氏該死!
“那你還提項氏做什么?”
“太子的身上也有一半項氏的血啊,”皇后嗤笑著道:“這要是誅九族,太子也活不了吧?”
“你什么瘋話?”世宗一口喝盡了懷中的酒,道:“朕會殺自己的兒子嗎?承意是白氏的皇子,不是項氏的人!”
皇后替世宗斟酒,:“太子對臣妾很重要,臣妾只有這一個兒子”
“你到底想什么?”世宗問道。
“太子以后還會是太子吧?”皇后問世宗道。
“這種事也是你能問的?”世宗眼看著又要被皇后激怒了,這個女人到了這個時候,還要插手這事!
“我為我兒子問一聲都不可以嗎?”
“沒有必要,”世宗聲音冷硬地道。
皇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你殺項氏是為了替信王報仇吧?”她突然就盯著世宗問道:“你知道的,項氏怎么可能會叛國?”
“信王?”世宗瞇起了眼睛,這是他要發怒的前兆,“你還有臉提信王?”
“一命還一命,我項氏族的命也夠還信王府那些人的命了吧?”
世宗冷哼了一聲,對皇后道:“項氏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你的野心!一朝的國母,這樣的榮華還滿足不了你嗎?項氏是被你害死的!”
“所以臣妾是不是也害了太子?”皇后問世宗道。
“太子,”世宗冷笑了一聲,“你別一做什么事就是為了太子!
“太子以后還會是太子嗎?!”皇后沖世宗叫了起來。
“那得看他的命!”世宗也跟皇后提高了嗓門,“看來朕今天不該來的!”
“圣上,”皇后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跟世宗道:“你今天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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