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繡坐在步輦上，還沒往千秋殿走上幾步，一個經常跟著紫鴛的千秋殿宮人一路從千秋殿的方向，跑到了安錦繡的步輦前。

    “這是怎么了？”安錦繡坐在步輦上笑道：“跑這么快，后面有人追你？”

    “主子，”宮人走近了安錦繡，耳語道：“圣上到了千秋殿。”

    “九殿下呢？”安錦繡問道。

    宮人：“圣上正帶著九殿下玩呢。”

    “沒事，”安錦繡：“讓他們父子兩個多呆一會兒，我們慢慢走回去。”

    抬著步輦的太監們聽了安錦繡的話后，放慢了腳步。

    千秋殿里，世宗抱著白承意坐在偏殿的坐榻上，看著兒子胖呼呼的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這是他的第九個兒子了，只是前面的那八個，時候長什么樣子，世宗已經不記得了。

    “父皇，疼，”白承意被世宗捏疼了，手打在了世宗的手背上。

    “你這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世宗手指彎起，輕輕敲了敲白承意的額頭，“你的哥哥們，父皇可都沒有抱過。”

    白承意嘴一癟，：“只見過六哥。”

    “等你長得再大，就能都見到了，”世宗道。這個時候，不光是安錦繡不放心，就是世宗自己，也不放心讓這個寶貝蛋見他的那幾個哥哥。

    “八哥，”白承意：“齊母妃哭了呢。”

    白承意的意思表達不清，可是世宗能聽懂，八皇子死了，齊妃怎么能不傷心？“今天你齊母妃來過了？”世宗問白承意道。

    “嗯，”白承意頭，拿了片芝麻糖片送到世宗的嘴邊，讓世宗吃。

    世宗就著白承意的手咬了一口，然后就問白承意道：“九兒，齊母妃與你母妃了些什么？”

    白承意想了想，：“就沈母妃的事。”

    世宗聲道：“她們沈母妃什么了？”

    白承意：“兒臣，兒臣不記得了。”

    世宗又敲了一下白承意的額頭，：“笨蛋！”

    白承意被世宗的這句笨蛋弄得不高興了，噘著嘴：“承意不是笨蛋。”

    世宗沖著白承意笑道：“不是笨蛋，你不知道你母妃她們了什么？這個腦袋還是不記事！”

    “母妃問齊母妃，問她，問她做了什么，”白承意：“齊母妃讓母妃不要管。”

    世宗：“就這些？”

    白承意啃手指頭。

    世宗把兒子的手一拉，：“不準再吃手指頭了！”

    “母妃很不高興哦，”白承意跟世宗。

    “是嗎？”世宗把白承意手里的芝麻糖片一起吃進了嘴里。

    “嗯，”白承意頭道：“母妃問齊母妃家人怎么辦，父皇，齊母妃的家人是誰？”

    “她的家人與九兒無關，”世宗：“你齊母妃怎么的？”

    白承意又是想了半天。

    世宗：“不記得了？”

    “齊母妃她家人知道，還，還讓母妃，讓母妃……”白承意到這里話又打結了。

    “她讓你母妃干什么？”

    “讓我母妃不要管她。”

    世宗的目光沉了一沉，摸了摸白承意的臉。

    白承意突然又想起了齊妃的話，跟世宗鸚鵡學舌道：“齊母妃，我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我母妃很不高興哦。父皇，是不是因為齊母妃不聽話，所以，所以母妃才生氣的？”白承意難得能出這么一大串話出來，一句話完了，東西換氣不及，喘了起來。

    世宗忙拍著白承意的后背，幫著這個兒子順氣，心里想的卻是，看來這個齊氏也是個不老實的，兒子沒了，還是要爭強斗狠，家信之事，他還是不能信齊氏的話。“除了這些，她們還了什么？”世宗用下巴蹭蹭兒子的頭發。

    白承意搖頭，很干脆地跟世宗：“沒有了，然后，然后吉和就來了，紫鴛姑姑就帶承意去玩了。”

    世宗“哦”了一聲。

    “父皇，吃，”白承意一口氣順過來了，又拿了一片芝麻糖片要喂世宗吃。

    “糖吃多了會壞牙齒的，”世宗從白承意的手上拿過糖片，放回到碟里，跟白承意：“九兒，方才父皇跟你的話，不要告訴你母妃了。”

    白承意頭。

    世宗：“你明白父皇的意思嗎？”

    白承意抬頭沖世宗笑，擺明了就是不明白。

    “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啊！”世宗嘆了一句，但隨即又搖頭道：“不過長大了也不好。”

    “父皇，吃，”白承意執著地拿著芝麻糖片要喂世宗。

    “吃你個頭！”世宗：“父皇問你，最近你母妃教了你什么？”

    “詩詞，”白承意馬上就。

    “你能記住嗎？”世宗問，想讓白承意不跟安錦繡方才的事，其實也簡單，讓這個子多費費腦子，閑話就行。

    白承意聽安錦繡跟他讀過很多詩詞，只是他現在哪能記得住？望著世宗眨巴著眼睛，又怕世宗再他是笨蛋，張嘴結結巴巴地真給他背出一句，撲面征塵去路遙來。

    世宗一聽這句詞就笑了起來，：“你的這個母妃啊，她還真想讓你將來征戰沙場嗎？”

    “嗯，”白承意：“兒臣，兒臣以后，以后要做大元帥！六哥，承意要做兵馬，兵馬大元帥。”

    “好，”世宗道：“父皇以后就讓九兒做兵馬大元帥。”

    白承意拍起了巴掌，肉呼呼的一張臉，配著一雙大眼睛，怎么看也看不出這是個未來祈順王朝的兵馬大元帥。

    世宗：“九兒，父皇問你，撲面征塵去路遙，后面的一句是什么？”

    白承意使勁想了半天，最后搖頭，跟世宗：“母妃沒教。”

    “記不住就記不住，你還要賴到你母妃的頭上？”世宗笑了起來，這個兒子真的不知道像誰，有時候憨，有時候也知道耍些聰明。

    白承意腦袋在世宗的衣襟上來回蹭著，：“不要告訴母妃，父皇不要告訴母妃。”

    “那好，”世宗：“父皇不告訴你母妃，你也不跟你母妃父皇的話。”

    白承意掰著手指想了半天，最后跟世宗一頭，了句：“成交。”

    “成交？”世宗笑著搖頭，“你母妃是什么東西都教你，來，笨蛋，父皇教你，撲面征塵去路遙，香篝漸覺水沉銷。……”世宗一句一句地教起了白承意這首詞。

    安錦繡坐在步輦上，看著身邊的隆冬景致，江南今天大雪，京都城這里卻還是雨多雪多，面前的池塘已經被雨水注滿，水漫過池岸，將岸邊的地都浸成了泥地。

    一行人已經停在這里有一會兒工夫了，只是安錦繡不走，誰也不敢動。

    袁章幾次想開口話，可是看著安錦繡望著池水出神的樣子，就不敢多言。

    安錦繡手里轉著一串珠鏈，世宗知道了齊妃離開御書房就去了千秋殿，一定會問白承意自己與齊妃都了什么。安錦繡的手指撫過自己的眉，白承澤還不能完的失勢，沒有了白承澤這個敵人，也許因為自己寵妃的身份，還有世宗對白承意的疼愛，白承意又會成為白承允眼中的敵人也不定，在新皇沒有登基之前，最好就是雙方勢力相當，這樣她與上官勇才有機會趁皇子們心在皇位之時，遠走高飛。

    至于白承允那日的承諾，安錦繡微微笑了笑，白承允一向是個言出必行之人沒錯，可是要將自己與上官勇日后的命交給一個皇子的一句承諾嗎？前世她就是太信白氏皇子的承諾，才落到了那樣的下場，重活一世，安錦繡已經不會再信白氏皇族之人的任何承諾。

    在世宗認為齊妃用心有異之后，白承澤才不至于會至此毫無還手之力，白承允也不至于至此坐穩承嫡之人的位置。安錦繡停下了手中轉著的珠鏈，把自己這些日子做下的事，從頭再想一遍，安錦繡覺得如今這樣的局面她能滿意了。

    “安妃娘娘，”身后傳來了幾個宮人太監的請安聲。

    安錦繡坐在步輦上回頭，就看見白承路和他的王妃客氏站在離她有百米遠的地方，幾個領路的宮人太監跪在那里給自己請安。

    “安妃娘娘，”在白承路還沒有反應的時候，客氏王妃看安錦繡回頭看他們了，忙沖安錦繡一曲膝。

    白承路這會兒看到安錦繡，眼中冒火，他與沈妃的母子親情再不好，也無法看著自己的母妃被人欺負。

    客氏王妃往前走了一步，正好將白承路擋在了身后，跟安錦繡道：“安妃娘娘這是出來走走？”

    安錦繡望著客氏王妃一笑，道：“兩位是進宮來請安的？”

    “是，”客氏王妃。

    “那就快去吧，”安錦繡道，這個時候，她與這兩位沒有什么話好的。

    白承路扭頭就走。

    客氏王妃沖著安錦繡又是一曲膝。

    “快去吧，”安錦繡道：“請安之時，你好好安慰她們母女一下，人有旦夕禍福，一時的不順，要不了命的。”

    “是，”客氏王妃：“多謝安妃娘娘了。”

    安錦繡回身又看著池塘，風過水動，幾圈漣漪，風歇之后，漣漪消散，池水再次如鏡，無波無瀾。

    客氏王妃見安錦繡回身坐正，不再看她之后，才快走了幾步，追上了白承路。

    白承路邊走邊咬牙切齒。

    “是齊妃去了御書房后，母妃與東陽沈家才出事的，”客氏王妃聲：“你跟安妃娘娘置什么氣？”

    “她方才要是敢喊我母妃沈嬪，”白承路狠道：“我一定饒不了她。”

    “可是方才安妃娘娘沒喊任何人，”客氏王妃：“你就是想發火，人家也不給你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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