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猶是春閨夢人

    袁威很隨意地晃了晃簽筒，他也沒使什么勁，一支木簽還是滑出了簽筒，掉在了地上。

    安元志把這簽從地上撿起來，掃了一眼這簽上的簽詞。

    袁威在一旁探頭要看，：“什么簽啊？”

    安元志卻把手掌一翻，：“什么十里桃花香，你子有這種桃花運嗎？”

    “啥？”袁威：“十里桃花？不是，你讓我看看。”

    安元志把簽條往燭火上一放，：“一也不準的玩意兒，你看它做什么？”

    袁威眼睜睜地看著安元志把這簽條燃了，咂了咂嘴，：“少爺，你是看著我有桃花運，你嫉妒我是不是？”

    安元志把燃著火的簽條扔進了香爐里，瞅著袁威：“你有桃花運有什么用？你家里的那個你丟的掉嗎？”

    “你這人真沒勁，”袁威著話，轉身就往羅漢堂外走。

    安元志看著香爐里的木制簽條燒成了灰燼。

    妄緣盡隨空花落，猶是春閨夢人。

    這是袁威得到的簽詞。

    安元志的面色冰冷，他不信袁威跟他那個鄉下媳婦之間能有什么風花雪月，但猶是春閨夢人這句話，在安元志讀來，人已化骨，卻仍是嬌妻夢之人，這無疑就是在袁威會死在云霄關啊。“去你媽的！”安元志沖著滿堂的羅漢暴了一句粗口。

    “你又在罵誰？”袁威把頭從門外又探了進來，：“少爺，菩薩也跟你有仇了？”

    安元志轉身也出了羅漢堂，一看袁威的手，這位還拿著他的那支簽條呢。

    袁威看安元志看著自己的手，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還抓著安元志的簽詞呢，“我把它還回去，”袁威著就要再進羅漢堂。

    安元志劈手把簽詞奪到了自己的手里，直接把簽詞掰成了兩截，一個往東，一個往西扔出去多遠。

    袁威：“這是人廟里的東西，你這樣不好吧？”

    “都是騙人的鬼玩意兒，”安元志回身又是一腳踹在羅漢堂的門上，把門踹得嘩啦一聲響，“我沒燒了這廟就不錯了！”

    袁威眼角抽了抽，不知道安元志今天晚上是在發什么瘋，心翼翼地看了安元志一眼，袁威：“這是城里唯一的一座廟，少爺你還是手下留情吧，我們回去吧。”

    安元志：“不是還要看法事嗎？”

    “給死人超度的法事有什么好看的？”袁威聲叫道：“少爺，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被夏景臣剌激到了？你你跟他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外室子較什么勁？”

    “我就是心煩，”安元志聲嘀咕了一聲。

    “那你在心煩什么呢？”

    安元志看著自己的腳尖。

    “話啊！”袁威發了急。

    “不知道，”安元志著就大步往頌經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袁威沒辦法，只能跟在安元志的身后。

    安元志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下來跟袁威：“你跟著我干什么？”

    袁威：“我不跟著你，我跟著誰？我去看尼姑嗎？”

    “你去上柱香吧，”安元志把自己帶著的錢袋扔到了袁威的手上。

    “上香？”袁威看著安元志干瞪眼，：“少爺，這大晚上的我上哪門子香啊？你今天晚上喝酒了？”

    “老子千杯不醉，”安元志：“別跟我這兒扯了，去找哪個尼姑買香燭。”

    “這大晚上，這廟里的人一定會把我當瘋子看吧？”袁威問安元志道。

    安元志趕袁威走，：“甭廢話，你趕緊的。”

    袁威還是站著不走，：“我為了什么上香啊？總要有個理由吧？”

    “這會兒還能為了什么？”安元志白了袁威一眼，：“當然是求個平安啊，難不成還求財嗎？”

    袁威一臉見鬼的表情，：“你什么時候信佛了？”

    “趕緊去，”安元志不耐煩道：“算算日子，你老婆肚子里的那個月份也不了吧？給孩子上個香，也給你自己求個平安，你要是死在了云霄關，你你這輩子做人是不是虧的慌？”

    袁威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在擔心我？”

    想想猶是春閨夢人的簽詞，安元志這會兒心里膈應到不行，直接抬腿又給了袁威一腳，：“你趕緊給老子去，這袋子里的錢都要花光，不然我一定饒不了你。”

    袁威站在原地發懵。

    安元志又往頌經聲傳來的地方走了，沒去管身后的袁威這會兒是怎樣的一副呆滯模樣。

    超度風家大少夫人的法事，被安排在一間佛堂里。

    佛堂所在的院外站著不少風家的侍衛，侍衛頭兒認識安元志，看見安元志走到了院門前，忙就給安元志行禮，：“五少爺，您怎么來了？”

    安元志看一眼院，：“給大少夫人辦的法事？”

    侍衛頭兒忙又頭。

    “我能進去看看嗎？”安元志問這侍衛頭兒道。

    侍衛頭兒呆住了，給他家大少夫人辦的法事，安五少爺有什么可看的？他沒聽大少夫人跟安家有什么親戚關系啊。

    “不行？”安元志又問了一句。

    侍衛頭兒：“五少爺要看什么？”

    安元志：“我沒看過法事，所以想看看。”

    要不是安元志這會兒一臉的正經，侍衛頭兒都要認為安五少爺這是在耍他玩兒了。

    安元志看這侍衛頭兒呆呆傻傻的樣子，把眉頭一皺，：“我到底能不能進去看看？”

    侍衛頭兒：“五少爺，我家五姐在里面。”

    安元志一撇嘴，：“我看法事，不看你家姐。”

    “可是……”

    “讓開，”安元志伸手把這侍衛頭兒往旁邊一撥拉，邁步就進了院子。

    侍衛頭兒站穩了身子，看著安元志的背影，想喝令安元志站住，但他又實在是沒這個膽子。那是駙馬爺，他是侍衛，他們兩個誰喝令誰啊？

    安元志站到了佛堂的門前，正對著安元志的是一尊三人高的南海觀音像，在香煙繚繞間，顯得面目模糊。出家人唱頌出來的佛經，安元志聽不大懂，只是隱約能聽出人生苦短這幾句話。

    人生苦短，后面不是應該接一句及時行樂嗎？原來在佛經里不是，心里這樣想過之后，安元志突然就又自嘲地一笑，原來自己已經無聊到要到佛堂來，看尼姑作法事打發時間了。

    佛堂的前院里，種著兩棵菩提樹，這樹四季常綠，所以這會兒還是一樹的綠葉，雖然樹身不高，但在云霄關的冬季里，這抹綠色實屬難得了。安元志走到了一棵菩提樹下，坐下來，望著頭的夜空，不自不覺就看入了神。

    風玲在佛堂里又哭了一場，被佛堂里的香火又實在熏得難受，一個人走出了佛堂想透一口氣，一只腳邁出佛堂高高的門檻之后，風玲一眼就看見了獨坐菩提樹下的安元志。風玲一眼之后，以為自己看錯了，就維持著一只腳在外，一只腳在佛堂里的樣子，細看了一下在菩提樹下坐著的人。

    “姐？”丫鬟看風玲的樣子奇怪，在風玲身后聲喊了風玲一聲。

    “我想透透氣，你不要陪著我了，”風玲兩腳都邁出了佛堂之后，回頭跟自己的丫鬟了一聲。

    丫鬟“哦”了一聲，留在了佛堂里。

    風玲跑到了安元志的面前，站下來后，還聲喘著氣。

    安元志早就聽見了風玲的腳步聲，這會兒風玲站在他的面前了，安元志也沒有起身，只是目光有些茫然地看著風玲。

    風玲也看著安元志，她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心就這么一下一下快地跳動著，風五姐漸漸有些不敢看面前的安五少爺了。

    安元志笑了一下，：“你怎么又把眼睛哭紅了？”

    風玲：“我大嫂是個好人。”

    “可她死了啊。”

    “所以我才傷心啊。”

    安元志臉上的笑容一斂，：“是啊，你在為個死人傷心，這人死的不值，你要為她傷心到什么時候？”

    風玲叫道：“你怎么能這么話？”

    安元志：“我實話實罷了。”

    月光從樹葉的縫隙里照射下來，在安元志的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風玲瞪著安元志，她眼前的這個男人眉目如畫一般，似是用水墨暈染出來，精致卻也清冷。當安元志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之后，老于世故，善于識人的人會發現，這個人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涼薄的意味，只是風玲還太年輕，她只是覺得這會兒的安元志不近人情，卻覺察不出這個年輕男子的心性來。

    安元志卻只是看著夜空，問風玲道：“這廟里的佛靈驗嗎？”

    風玲反應不過來。

    “又傻了？”安元志又問了一句。

    風玲：“廟里的菩薩怎么會不靈驗？”

    安元志沉默了。

    風玲：“你怎么了？”

    “都佛祖慈悲，”安元志低聲道：“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何好人沒有好報？”

    “不會啊，”風玲忙道：“人不能做壞事的，不然會遭報應的。”

    安元志冷笑了一聲，從菩提樹下站起了身來，：“這話是騙鬼的，你最好不要信。”

    風玲怒了，鼓著腮幫子道：“你胡！”

    “你大嫂不是好人嗎？”安元志道：“現在她在哪兒？你大哥不是好人？他的眼睛還能復明嗎？”

    “我……”風玲被安元志問得啞口無言了。

    “我跟你這些做什么？”安元志把風玲問啞口了，突然又自問道：“我不做好人，還不讓別人做好人嗎？”

    眼看著安元志轉身要走，風玲顧不上什么禮教了，伸手就拉住了安元志的衣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還是，還是你打算做什么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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