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順世宗朝光啟三年十一月初五這天,南疆大地寒風冷冽,天空堆疊著的厚云,讓紅日顯得暗淡無光,往年冬季里早就將南疆大地銀裝素裹的雪,在今年冬季卻還是遲遲不下。
這一天的清晨,世宗親率麾下大軍出了云霄關,再一次面對了自己多年前的老對手沙鄴王藏棲梧。
兩軍陣前,兩位帝王互看一眼,都發(fā)覺對方老了。
藏東軍騎馬立于藏棲梧的身邊,看一眼祈順的軍陣,聲問自己的父皇道:“父皇,您要與白旭堯話嗎?”
藏棲梧冷笑搖頭,白旭堯不是個會在兩軍陣前對敵軍喊話的人,這個習慣想必這個人就是當了皇帝,也不會變吧?
世宗這時也在看著沙鄴的軍陣,直接命在自己馬前的傳令官道:“命他們擊鼓。”
擊鼓前行,鳴鑼兵撤。
祈順軍中響起鼓聲的時候,沙鄴軍陣中也響起了擊鼓聲。
三聲鼓響之后,兩軍的騎兵在前,步兵在后,往對方?jīng)_殺過來,前鋒兵馬撞在一起后,祈順軍與沙鄴軍便絞殺在了一起,不死不休。
對于祈順兵將而言,他們沒想過這一仗他們祈順會輸。在開戰(zhàn)亦始,云霄關外和云霄城中的祈順人,沒有一人預見這場勢在必得的仗,最后會變成一場災難。
安元志帶著侍衛(wèi)們,將白承允圍在當中,雖然心中沒怎么在意,但安元志面上還是做到了盡心盡意,不見絲毫的懈怠。
對于白承允來,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見識到戰(zhàn)場廝殺,耳邊的喊殺聲震耳欲聾,白承允有些呆愣地看著面前的荒原,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拼殺在一起的人,誰是祈順人,誰又是沙鄴人。血色就這么如同潑墨一般,在他的眼中蔓延開來,很快四皇子眼前的天地就只剩下了這一種顏色。
到了這天的正午時分,該是陽光最烈的時候,天空卻變得更加陰沉,黑云將陽光完隔離在外,天地昏黃。
風光遠站在城樓上,聽見身旁的副將聲自語道:“這是要下雪了?”
站在高高的城樓之上,呼吸的空氣中還是泛著濃烈的血腥味,風光遠手握成拳,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祈順軍一一地,將沙鄴軍逼向息龍山的方向。
到了這天的黃昏時分,祈順軍兩面壓迫,終于將沙鄴軍逼到了世宗和將軍們事先定下的地方。這處荒原離息龍山不到千米,伏兵由息龍山谷縱馬沖鋒,轉(zhuǎn)瞬即至。
風光遠和城樓上的眾將軍,直到這時才感覺到了欣喜,只要將沙鄴軍逼到了這處荒原,那他們祈順就勝利在望了。
藏棲梧到了這個時候要是再覺不出些什么來,那他這半輩子的仗就白打了。
“回軍,讓他們往云霄關這里回軍!”藏棲梧在帥旗下大聲下令道。
察覺到沙鄴軍陣要重新壓往云霄關后,上官勇大聲下令道:“壓住陣角,不準放敵軍沖出去!”
一方要沖,一方要攔,戰(zhàn)況頓時更加激烈。
陪同世宗壓陣的一位將軍,這時沖世宗急道:“圣上!”
世宗又等了片刻,才下令道:“鳴號催兵。”
袁威在世宗的近前待著,聽到世宗下令催兵之后,長出了一口氣。
祈順軍中號角聲響起。
只要席家軍從息龍山谷沖出,祈順軍三面夾擊沙鄴人,這場已經(jīng)廝殺了一個白天的血戰(zhàn),就可以進入尾聲了。
催兵的號角聲響起時,白承允卻沒有注意到這聲音,他只是看著面前的尸山血海發(fā)怔,親眼所見的沙場,跟他在書房里看的那些,書生們寫在紙上的沙場,完就是兩回事。直到他身邊的侍衛(wèi)們騷動不安起來,白承允才回過神來,問道:“怎么了?”
安元志這個時候已經(jīng)拔出了戰(zhàn)刀,神情變得緊張。
“元志?”白承允卻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發(fā)生了何事。
“席家軍沒有出現(xiàn),”安元志看著息龍山的方向,錯愕道:“這幫人死在山谷里了?!”
“不要慌!”世宗這時大聲跟左右喊道。
上官勇這時也在陣中喊著:“不要慌!”
藏棲梧聽見祈順軍中號角聲吹響時,心中忐忑,看著息龍山綿長向南的山脈,他能猜出白旭堯是要做什么了,喃喃自語了一聲:“他真的帶了百萬兵?”
藏東軍在一旁也是緊張不安,問藏棲梧道:“父皇,我軍是不是走得太遠了?”
藏棲梧在這時幾乎已經(jīng)預見,自己這一次要功敗垂成了。
“父皇!”藏東軍喊了一聲。
藏棲梧想撤,只是他不甘心啊,興師動眾殺到云霄關下,竟然一戰(zhàn)之后便功敗垂成?
祈順軍中的號角連響了九回,沙場之上卻沒有發(fā)生變化。
藏東軍不解道:“他們吹號角,是為了鼓舞士氣?”
藏棲梧看著息龍山看了一會兒,突然就大笑道:“祈順那里一定出事了!”
藏棲梧的突然發(fā)笑,把藏東軍和諸將都嚇了一跳。
有藏棲梧身邊的謀臣想跟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將軍們,解釋一下現(xiàn)在發(fā)生了何事,藏棲梧卻沖這謀臣一抬手,自己開口道:“眾將聽朕的將令。”
在后軍壓陣的諸將一起屏住了呼吸。
藏棲梧大聲道:“給朕沖殺過去,我們一舉拿下云霄關!”
諸將高聲領命之后,沙鄴后軍潮水一般涌向了云霄關。
藏棲梧看著世宗所在的地方冷笑了一聲,他對息龍山那里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不感興趣,藏棲梧只知道這是天要亡白旭堯了。
“命風光遠,沙鄴人不退,不得開關!”世宗這時大聲沖身邊的傳令官道。
傳令官領命剛走,沙鄴人也快要沖殺至世宗的眼前了。
“圣上!您先回關啊!”有將軍沖世宗大喊。
世宗心中驚怒交加,只是這時他只能讓兵將們看到他的鎮(zhèn)定自若,“今日不殺退沙鄴人,朕絕不后退一步!”世宗著抽出了腰間的長劍。
“五少爺!“片刻之后,護著白承允往云霄關南門撤的安元志,接到了傳令官的傳令:“圣上下旨,沙鄴人不退,風大將軍不得開關!”
“什么?”安元志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個傳令官,他要怎么在亂戰(zhàn)中護住武藝不佳的白承允?放白承允進關,能是多大的事?
“知道了,”白承允卻在這時開口跟這傳令官道:“你退下吧。”
傳令官撥轉(zhuǎn)馬頭,又往世宗那里去了。
“四哥,”安元志:“你……”
“白承澤瘋了,”白承允聲跟安元志道。
安元志:“他瘋了,那席琰呢?也他媽瘋了?!”
白承允搖了搖頭,看著息龍山:“席琰可能已經(jīng)不在這世上了。”
“這不可能!”安元志死都不相信席琰已經(jīng)死了,他與上官勇明明前日才見過席琰。
“五少爺,沙鄴人過來了!”有侍衛(wèi)這時跟安元志大喊道。
安元志伸頭看一眼黑鴉鴉一片的沙鄴軍,跟白承允的侍衛(wèi)長道:“你們護著四殿下往圣上那里去!”
白承允也看著往自己這里沖殺過來的沙鄴軍,他帶著侍衛(wèi)走了后,安元志這里還能剩下多少人?“元志,你……”白承允看安元志已經(jīng)催馬要往前去了,忙伸手拉住了安元志。
安元志:“四哥,你快去圣上那里,我擋不了多長時間。”
“你跟我一起走,”白承允道。
安元志看著白承允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四哥,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心軟?沒人攔一下,沙鄴人眨眼間就到你的跟前了。”
“可是……”白承允還要話。
安元志手中的刀在白承允的馬身上狠狠打了一下,這馬長嘶一聲后,往前跑去。
“元志!”白承允大喊起來。
“四哥保重!千萬心!”安元志沖白承允喊了一聲,不管他之前對白承允有多大的怨氣,這一聲保重,安元志是真心實意的。
四王府的侍衛(wèi)們在兩個侍衛(wèi)長的帶領下,護著白承允往世宗那里撤去。
安元志帶著人擋在了沙鄴人的面前,手中的戰(zhàn)刀握得更緊了一些,安元志縱馬沖殺進沙鄴軍中。數(shù)百的衛(wèi)**,沖進千人的沙鄴軍中后,馬上就被沙鄴軍淹沒了,雨滴入河中一般,最多激起了一漣漪。
世宗沒有看見正往自己這里撤來的四子,他環(huán)顧左右,跟袁威道:“你叫袁威?”
袁威忙就頭道:“是,圣上,末將袁威。”
世宗知道袁威是上官勇手下得用之人,武藝高強,“你帶人去息龍山谷一趟,”世宗命袁威道:“看看席琰那里出了何事。”
“末將遵命,”袁威領旨道。
“若是事由白承澤起,”世宗冷聲道:“你替朕將他當場誅殺。”
袁威一呆。
世宗看著袁威道:“袁威,你沒聽到朕的話嗎?”
有將軍在后面拍了袁威一下。
袁威回過神來,不敢相信地道:“殺,殺了五殿下?”
“沒錯,”世宗道:“聽清朕的話了?”
“末將遵旨,”袁威領旨之后,帶著兩百衛(wèi)**的衛(wèi)營人馬,往息龍山跑去。
“給朕沖上去!”世宗看著袁威一行人跑走之后,揮一下手上的長劍,大聲命左右道。這個時候,他不能讓沙鄴人沖到云霄關下,這時軍心已亂,風光遠不一定能保云霄關不失。
祈順的后軍在世宗一聲令下之后,朝前方的沙鄴人沖去。
風光遠僵立在城樓之上,嘴里的肉被他咬了一塊下來,風光遠卻然不覺,他只是看著城下的屠場,涼意從心底泛起,席卷了他的身。軍陣已亂,祈順軍現(xiàn)在各自為戰(zhàn),整個大軍被沙鄴人分隔成了數(shù)段,相互之間接應不得,這樣下去……,“潰敗”二字,如惡咒一般,出現(xiàn)在風光遠的腦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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