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志一路上都忍著沒問上官勇話。

    一行人回駐軍地的路上，行人比往日里多了一些，但都面色惶惶，街上也有店鋪開著門，但那些賣米糧，賣吃食的店鋪，無一例外都是大門緊閉。

    安元志的目光落到街角的幾個乞兒身上，這群乞兒安元志見過多次，就在他常走這條街上活動，在安元志的印象里，這群乞兒平日里街頭街尾的跑，現在這群乞兒畏縮在街角，一副無法動彈，奄奄一息的樣子了。

    “正經人家都吃不飽肚子了，”袁笑聲跟安元志了一句：“誰還有余糧養活他們啊？”

    安元志緊緊地抿著嘴唇，把頭回了過來。

    幾個死士侍衛都沒再話。

    等回到了駐軍地，安元志跟著上官勇進了臥房，站著就問上官勇道：“姐夫，你們到底商量出什么來了？”

    上官勇坐下了，輕輕揉了一下自己的左腿。

    安元志往上官勇的跟前一坐，：“圣上到底準備怎么辦？”

    “出關，”上官勇道：“拼最后一把。”

    安元志：“出，出關？就我們這些人，能打得過沙鄴人？”

    “不止是我們衛**，”上官勇道：“圣上會帶著御林軍守城，城里所有的軍隊一起出關去。”

    城中除卻御林軍，大概還有三十快四十萬的兵馬，安元志看著上官勇發傻，：“所有的人都出去了，也不夠沙鄴人打的吧？”

    上官勇倒了杯水遞到了安元志的手上，：“風光遠他們帶兵往沙鄴人的兩翼沖殺，我們衛**取沙鄴人的中路。”

    安元志灌了一杯熱水下肚，身上暖和了，但手還是有些微微發顫，他跟上官勇：“姐夫，我們直取中路是什么意思？”

    中路是藏棲梧所在的地方，不但有藏氏皇族的禁軍，能被調派在中路的沙鄴軍，也只會是沙鄴人的精兵強將。還沒跟著上官勇出關迎戰，安元志的心頭就已經發慌了，他們衛**現在也就幾萬人了，大敗一場，元氣大傷之后，他們還能有事去跟藏棲梧的禁軍拼命嗎？

    上官勇看了安元志一眼，：“我跟圣上過了，到時候我帶兵出城，你守在圣上的身邊。”

    “什么？”安元志叫著就要跳腳。

    上官勇把安元志按住了，：“若是城破，你就護衛著圣上走吧。”

    “我護衛他？”安元志：“姐夫，你沒睡醒吧？”

    上官勇：“只有跟著圣上到了落月谷，你才有機會回中原去，不然你們這些殘兵敗將，怎么跟白承澤手上的那支席家軍打？元志，你一定要回中原，回到京城去。”

    安元志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跟上官勇：“我回京城？你都死了，我回京城怎么跟我姐交待？姐，姐夫，你是想，想讓我姐跟圣上待一輩子了嗎？”

    “他活不長了，”上官勇道：“我現在只希望他能撐到落月谷。”

    “他去落月谷又能怎么樣？”安元志焦燥地聲喊道：“白承澤還能認他這個父皇嗎？”

    “席家軍的人不會一門心思跟著白承澤造反的，”上官勇跟安元志道：“只要圣上到了落月谷，席家軍的人未必就會跟著白承澤了。”

    安元志：“既然都造反了，他們還會再走回頭路嗎？”

    “這就要看圣上許諾給他們什么了，”上官勇松開了按著安元志的手，：“就這樣吧，我們不拼這一回，就一生路都沒有了。”

    安元志：“你要去殺藏棲梧？”

    上官勇了頭。

    “殺了他有用？”

    上官勇被安元志問了，耐著性子把他跟世宗和眾將的話，又跟安元志了一遍。

    安元志呆坐了半天。

    上官勇拿了向遠清配給他的丸藥吃了，又吩咐屋外的親兵給他和安元志拿些吃的來。

    等親兵端了兩碗面疙瘩湯來，安元志還是坐著發呆。

    上官勇沖親兵揮了揮手。

    親兵心里好奇安元志這是怎么了，但不敢多，給上官勇行了一禮后，退了出去。

    上官勇推了推安元志，：“元志，你不會被嚇住了吧？”

    安元志抬頭看上官勇。

    上官勇把面疙瘩湯推到了安元志的跟前，：“守了一夜城餓了吧？趁熱吃吧，”著話，上官勇把筷子也送到安元志的手上了。

    安元志動作機械地扒了幾口面疙瘩，做給他和上官勇吃的東西，還不是那種稀得能照見人影的湯水，安元志吃了幾口之后，還被一塊做的大了的面疙瘩噎了一下。

    上官勇放下筷子，替安元志拍了拍背。

    安元志把這口面疙瘩咽下去了，再看上官勇時，看見他姐夫又在低頭喝面湯了。

    “吃啊，”發現安元志只盯著自己看，不動筷子，上官勇抬頭看著安元志道。

    安元志：“姐夫，這樣沖出去，就能殺了藏棲梧了？”

    “那你還有什么辦法？”上官勇：“外面的糧草運不進來，城里缺糧缺的厲害，什么都不做，我們在城里活活餓嗎？”

    “那為什么是我們衛**打中路？”

    上官勇：“元志，打哪路都危險啊。”

    安元志面無表情地看著上官勇笑了兩聲，：“打兩路，不會遇上沙鄴人的禁軍吧？讓圣上把御林軍派出來，我們守城好了。”

    “這怎么可能呢？”上官勇看孩子一樣看著安元志，：“不要這種孩子氣的話。”

    安元志還是想跳腳，他把即將要發生的事消化到現在，心是不慌了，可是安元志又生起氣來，聽上官勇話，他這火就大，“憑什么啊？！”安元志跟上官勇叫。

    上官勇神情很平靜地了一句：“這個主意是我先提出來的。”

    安元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在屋里轉了一圈，然后停在上官勇的跟前：“可是你傷還沒好啊，你這樣怎么上沙場去？”

    上官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腿，：“我們又不是明天就出關應戰去了，還有幾天的時間準備，這傷再長長就好了。”

    安元志被上官勇這話時，輕描淡寫的語氣弄得一個倒仰，：“再長長就好了？這是向遠清跟你的？”

    上官勇幾口把碗里的面疙瘩都吃光了，放下碗才跟安元志：“這仗總要有人去打，按你的意思，我們衛**去打沙鄴人的兩翼？”

    在安元志想來，打兩翼也一樣是死。

    上官勇：“風光遠他們要把沙鄴人的中路軍引到兩邊去，元志，他們的活也不好干。”

    “哪天啊？”安元志問道。

    上官勇：“至少還要準備個三四天，在沙鄴人把土堆堆的高出城樓之前。”

    安元志在上官勇的跟前半蹲了下來，：“姐夫，你死了，我姐怎么辦？”

    上官勇伸手摸了摸安元志的頭，聲道：“在這里的人，誰家中沒有妻兒？”

    安元志盯著上官勇：“別人的事我不管，我只問我姐，姐夫，你出了事，我姐怎么辦？”

    上官勇回避了安元志的目光，這一次既然決定要帶兵去打沙鄴人的中路軍，上官勇就抱著死志了。

    “姐夫！”安元志沖上官勇喊了一聲。

    “唉，”上官勇嘆道：“元志，你怎么就認定我會死呢？”

    安元志：“你能跟我保證，你一定活著？”

    上官勇無言以對了。

    “我姐這輩子怎么這么倒霉？”安元志聲道：“你就這么讓她一指望也沒有？平寧呢？胖子怎么辦？”

    “你不是活著嗎？”上官勇跟安元志道：“你活著回去，我對你姐姐總算有一個交待了。”

    安元志站起了身來，“我跟你一起去，”他跟上官勇：“死也我也要死在沙場上。”

    “元志？”

    “我不會去守在圣上身邊的，”安元志看著上官勇道：“想都別想。”

    “你……”

    “姐夫，你要是死了，我也沒臉回去見我姐，”安元志：“倒不如死在云霄關的好。”

    上官勇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跟安元志：“你怎么不聽話呢？”

    “兄弟們一起去玩命了，你卻照顧我，”安元志：“姐夫，你把我當什么人了？我安元志不是貪生怕死的人。”

    上官勇看著安元志摔門出去，跌坐回到了坐椅上。

    安元志從幽暗的屋中沖到了院中，冬日里的暖陽照在了安元志的身上，也剌痛了安元志一下子適應不了光亮的眼睛。

    老六子端著給上官勇熬好的湯藥走進院來，看見安元志后，就大吃了一驚，：“少爺，你，你怎么哭了？”

    安元志用手抹了一下雙眼，：“讓陽光剌的。”

    老六子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空湛藍，看著像一塊有皺褶的藍布。

    “我姐夫在屋里，”安元志跟老六子：“你把藥拿進去，給他喝吧。”

    老六子答應了安元志一聲，看安元志往院外走，：“少爺，你要去哪兒啊？”

    “睡覺！”安元志跟老六子吼了一聲。

    老六子被安元志吼得莫名其妙，端著藥碗走到廊下后，問上官勇的親兵們道：“他這是怎么了？誰得罪他了？”

    親兵們都沖老六子搖頭——

    ：“五少爺在屋里跟侯爺了一會兒話，沒人得罪他啊。”

    老六子搖了搖頭，端著藥進了屋，：“侯爺，藥熬好了。”

    “放這兒吧，”上官勇應了老六子一句，看了一眼被老六子放到了自己跟前的藥碗，：“元志去哪兒了？”

    老六子：“少爺他要去睡覺。”

    上官勇端起藥碗，咕嘟幾口，把藥喝光了。

    老六子：“侯爺，少爺又發了脾氣，他這是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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