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對他最近的行蹤諱莫如深，而海棠從跟著三哥，對三哥忠心耿耿，就算她知道，她也不會告訴阿蕙。
阿蕙從三哥的院子出來，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巧兒幫阿蕙的貓埃米洗好澡，正在用毛巾替埃米擦水。
阿蕙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見埃米的毛差不多半干了，才問巧兒：“你跟車房的車夫們熟悉嗎？”
巧兒手一抖，失措道：“不，不熟！”
她否定得很堅決，反而很可疑。
阿蕙疑惑。巧兒的一生很平常，前世的時候，阿蕙和何禮結(jié)婚之后，沒有帶巧兒去服侍，畢竟巧兒只是趙家的女傭，又不是買來的丫鬟。
后來聽巧兒嫁給了趙家的傭人。她嫁人后經(jīng)常去看阿蕙，后來還生了一個大胖子，在婆家過得很如意。男人體貼、公婆慈善，巧兒一臉幸福女人的模樣。
只是她男人，阿蕙沒見過。逢年過節(jié)巧兒到阿蕙跟前話，她男人也是等在門房，沒資格到阿蕙跟前去。
難不成她跟了趙家的司機(jī)？
可是家里的司機(jī)，都是些年長的啊。
誰放心把車子給毛頭子開？
心里疑惑一閃而過，阿蕙又問：“你不是總從廚房聽來消息嗎？那廚房里有沒有跟你很熟，又有熟人在車房？”
巧兒臉不由羞紅了。
她囁囁嚅嚅了半晌：“姐，您想什么，就直接吧……”
果然是有事。
阿蕙笑。
只是她沒心思管巧兒的事。反正巧兒會得到平凡又簡單的生活，阿蕙不需要關(guān)照她。
她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是她的三哥。
“我想找人問問，最近誰跟三爺出門……”阿虎笑起來，“沒有熟人，只怕打聽不出來，這才問你。”
三哥那么神神秘秘，跟他出門的司機(jī)他肯定是打過的。阿蕙突然去問，肯定問不出來。
可有熟人旁敲側(cè)擊。再予以重利。就會事半功倍。
巧兒暗暗松了口氣。她并不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緒。她的緊張，現(xiàn)在她的釋然，阿蕙都看得一清二楚。
“廚房二灶的管事虞嬸，我和她比較熟悉，她男人就在車房開車。”巧兒道。
“那正好，你去幫我打聽打聽，最近跟三爺出門的是誰。三爺去了哪些地方，都問清楚了再回來。”阿蕙道。
然后她上樓，拿了一對纏金絲空心手鐲給巧兒，又給了一個錢袋，里面裝了些銅板。她反復(fù)叮囑巧兒：“你可要問仔細(xì)了。”
阿蕙只怕巧兒花了錢問不出來，卻并不擔(dān)心司機(jī)轉(zhuǎn)臉告訴三哥。家里的傭人精明得很。他們永遠(yuǎn)知道什么最有利。一邊拿著四姐的錢，一邊照樣替三爺辦事，兩邊不耽誤。
阿蕙肯花錢去買消息，自然會保護(hù)消息來源。
巧兒去了半個下午都沒有回來。
阿蕙默默嘆了口氣。
她的巧兒，溫順善良勤勞，卻真是一事也辦不好呢。
阿蕙還在院子里等著巧兒回來，老太太的丫鬟荷香跑過來對阿蕙道：“四姐，二老太爺一家已經(jīng)到了。正在前廳呢。老太太請您過去。”
前幾日電報上。二叔一家是今天中午的船到茂城的。阿蕙還以為他們早到了。
不成想，現(xiàn)在才到。
她笑著道是：“我換身衣裳就來……”
阿蕙上樓。換了件湖絲折枝海棠旗袍，又把頭發(fā)綰成低髻，摘得平常戴在手腕上的累絲卷草紋金鐲，耳朵上的鳳血玉滴耳墜也取了，簡簡單單一把玳瑁梳篦裝飾，就去了前廳。
經(jīng)過昨天巧兒的提醒，阿蕙想起了前世她那個愛占便宜的堂妹來，所以不敢穿金戴銀去招惹她。
阿蕙的院子在趙公館的西南邊，而前廳在正中間，走過去大約十來分鐘。等她到的時候，走在前廳外船廳的回廊上，就聽到女子夸張的笑聲。
除了那夸張的笑聲之外，其他的比較安靜，似乎除了那女子，就沒有其他人話。
那笑聲雖然尖銳響亮，卻也不掩歲月磨礪的粗糙，應(yīng)該是阿蕙的二嬸。對于這位嬸子，阿蕙腦海中都想不起她的容貌來。
阿蕙想著，就繞過船廳的西邊回廊，進(jìn)了前廳院子。
幾個丫鬟在檐下站著，看到阿蕙來，就便都恭敬喊著四姐。
阿蕙笑了笑，進(jìn)了前廳。
一進(jìn)門，便看到一大家子人。主位上坐著阿蕙的大哥和另外一位長衫中年男人。他面容白皙，笑容謙和，只是眼角的紋路很重，不掩歲月滄桑。一雙眼角溫潤卻渾濁。
是阿蕙的二叔趙文華。
然后便著圍著棕褐色皮子披肩，深藍(lán)色緙絲繡芙蓉旗袍的中年婦人。她中等身量，有些富態(tài)，圓圓一張臉，大眼睛笑盈盈的；燙了卷發(fā)，薄施脂粉，臉頰豐腴。看著她的模樣，絲毫不會覺得她刻薄愛貪便宜。
二嬸長了一張很具有欺騙性的臉啊。
阿蕙不由感嘆，她真的都忘了二嬸原來長這樣。
而二嬸身邊，跟著一個穿緋色掐腰洋裙的少女。她也燙了卷發(fā)，閑散披在肩頭，露出半個肩膀，雪凝肌膚襯托得青絲明亮順滑。她不像二嬸一樣的圓臉，而是像阿蕙的二叔，有著趙家人一樣的鵝蛋臉頰。玲瓏筆挺的鼻子，嬌嫩的櫻桃唇，很是美麗。
她就是阿蕙的五妹趙嘉盈。
坐在五妹下首，是兩個十二歲的雙胞胎男孩子。一樣的容貌，酷似二叔，穿著相同款式的雪色襯衫、咖啡色馬甲，同色系的條紋西服。阿蕙喜歡這個時代穿長衫的男人，卻酷愛穿西裝的男生。
男生穿著考究的西裝，特別可愛。
這對兄弟，就是阿蕙的六弟趙嘉盛、七弟趙嘉繁，只是阿蕙分不清他們倆。
看著這兩個孩子，阿蕙不禁露出微笑。
只是屋子里眾人都不怎么話，表情也生硬，氣氛顯得很清冷。
雖然安慰自己，接待二叔一家是為了趙氏家族的顏面，可大家到底還是不情不愿的。這種不情愿。只有老太太掩飾得比較少。其他人都是淡淡的。
二嬸他們?nèi)ツ涎蟛艃赡辏植凰瓢⑥ナ欠磿r光者，他們都記得阿蕙。看到阿蕙進(jìn)來，二嬸的笑容更和藹，起身迎了阿蕙：“四來了？咱們家四比以前更加水靈了……”
阿蕙也笑得熱情，喊了聲二嬸。
不能留下待客不周的話柄不是。氣氛總需要人來活躍。阿蕙是幼妹，哥哥嫂子們拉不下臉。只得她來做了。
“二嬸，南洋的水土一定很好吧？我瞧著您來年輕了，您二十七八，我也是相信的。”阿蕙笑著道。
二嬸就又夸張笑起來。
阿蕙想起來了，前世她的二嬸，的確不管是話還是笑。聲音、表情都有種故作的夸張。
“五也出落得更加漂亮。”阿蕙挽著二嬸的手，看了眼坐在一旁打量自己的五姑娘趙嘉盈，笑著對二嬸道，“才兩年啊，五變得我也不太認(rèn)識了。要是街上遇著，只當(dāng)是哪里來的天仙呢。”
的五趙嘉盈不由臉上泛出嬌羞。
二嬸又是笑。
阿蕙又夸了一邊六弟和七弟，然后又二叔看著也年輕不少。她的真誠，笑容也燦爛。大嫂也幫著接腔。大家終于活絡(luò)起來。
“……我們?nèi)チ四涎螅銈兌暹�有孩子們。總是念著你們。特別是這幾個孩子，時常想哥哥姐姐了。”二嬸著著，話音一轉(zhuǎn)，露出了泣容，“這次我們是不打算再走的。以后咱們一家人住在一起，也相互有個照應(yīng)……阿，你不用給我們安排旅店，就住在家里的客房吧，擠擠沒關(guān)系，一家人親親熱熱的，心里也踏實。”
五妹忙頭，眼眸里噙著幾分淚意，放佛那是思鄉(xiāng)的苦。
趙家其他人頓時表情各異：有驚嘆二嬸和五妹表演得聲情并茂的；有鄙視二嬸無賴的；也有暗地發(fā)笑的。
被名的大哥趙嘉嘴角微抽。
二叔把眾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就恨不能找個地方鉆進(jìn)去，他的臉一瞬間漲得通紅，卻又不敢什么。
看著親叔叔這樣，大哥再多的不滿，也不忍心出來。
“一家人住在一起，的確是最好不過的。”大哥頓了頓，道，“那艾多亞路46號的房子，我就再叫人去鎖起來了。因為念著二叔二嬸回來，昨日派了傭人打掃干凈了……”
二嬸微訝，立刻道：“既然都收拾好了，我們怎能拂了大嫂和大侄子的好意？反正路也不遠(yuǎn)，以后常來常往，一樣的親熱啊。我們還是搬過去吧……”
二嬸打的主意是賴在趙家，不去旅館。住在旅館的花銷太大了。光請司機(jī)和傭人，就是一大筆錢，還不房租和吃住了。住在趙家的話，樣樣可以蹭趙家的啊。
她沒想到，趙家居然替他們安排了一處宅子。
不管是旅館還是賴在趙家，都只是臨時過渡的，他們總要搬出去自己置辦房子。現(xiàn)在有了現(xiàn)成的，干嘛不要？這房子給了他們住，以后就等于是他們的啊！
二嬸的算盤比誰都精。
阿蕙不禁一笑，目光又看了眼家中眾人，發(fā)現(xiàn)三哥不再。
她的心一突，她離開三哥的院子時間不長，三哥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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