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副官去老二回來吃飯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黃昏。
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五個時了,廚房的三胖子倘若發(fā)現(xiàn)丟了東西,估計已經(jīng)逃走了。
“這不是巧克力糖,是鴉片糕,吃了會被藥死的!”阿蕙跟兆慎解釋,“你聞聞,跟上次的巧克力糖是不是一個味兒?”
阿蕙把紙包打開,給兆慎聞。
兆慎糊里糊涂的,上前嗅了嗅,果然一股子酸臭味。
他連聲作嘔,把紙包推開:“咦,惡心!”
阿蕙又把油紙包好,對兆慎道:“走,你跟姐姐去二叔那里,把這件事告訴二叔。”
兆慎不明所以,問阿蕙:“讓二叔給我買糖?”
阿蕙沒有功夫跟他解釋,把紙包裹好,拉了兆慎,去了廖士堯的書房。
他還在書房,并未安寢。
夜風(fēng)微醺,減了盛夏的酷熱,輕拂著書房深色窗簾,廖士堯伏案批閱公文,初月瓊?cè)A似銀絲宛宛,縈掛他堅毅的肩頭。
看到阿蕙牽著兆慎進(jìn)來,廖士堯濃眉微蹙。
他放下手里的筆,把公文夾合起,起身問阿蕙:“他又惹事了?”
兆慎很調(diào)皮,廖士堯以為他闖禍了。他一邊問阿蕙,一邊徑直往書房的沙發(fā)那邊走。
阿蕙帶著兆慎跟過去,坐下才道:“不是。督軍,您看這個……”
然后把紙包放在茶幾上,打開給廖士堯瞧。
廖士堯的濃眸鎖定在阿蕙手上的紙包上。
等阿蕙打開,廖士堯敏銳的聞到了一股鴉片糕的味道。
他眉梢頓時就噙滿凜冽。
把紙包拿在手里,廖士堯聞了聞,然后道阿蕙:“哪里來的東西?”
阿蕙就推身邊的兆慎,讓他來。
兆慎見二叔板起臉孔的樣子,很像他爸爸廖士奇,心里就慌了。他很怕爸爸的,頓時就急急忙忙把自己如何拿了這包鴉片糕的事情告訴了廖士堯。
“是廚房的三胖子,我看到了兩次。他從后門。把東西給一個戴帽子的人……”
廖士堯臉色來難看,俊朗眉宇已經(jīng)被嚴(yán)霜覆蓋。
他喊了戴副官進(jìn)來:“讓護(hù)衛(wèi)團(tuán)的人把府里封起來,誰敢逃,就地槍決!把廚子和傭人部喊到院子里,我立馬就來!”
戴副官不知道何事,卻不敢質(zhì)疑廖士堯的話,連聲道是。轉(zhuǎn)身快步跑去吩咐。
原漸漸沉寂的夜,喧囂起來。
督軍官邸處處燈火通明。
廖士堯深坐在書房的沙發(fā)里,面沉如水。
兆慎挨著阿蕙坐下,心里很害怕,大概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二叔。他情不自禁讓阿蕙身上湊。
阿蕙就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兆慎索性往阿蕙懷抱里鉆。
再調(diào)皮,也是個十歲的孩子。
阿蕙輕輕摟住他。兩人依偎在一起。
直到戴副官來,傭人們已經(jīng)部叫了起來,在正廳的院子前場地上等。
廖士堯起身,對阿蕙和兆慎道:“走,跟著我去認(rèn)人。”
他這話是對兆慎的,讓兆慎去辨別那個私藏鴉片糕的廚子。
兆慎看了眼阿蕙,眼底閃過些許懼意。
阿蕙鼓勵看著他,起身簽了他的手。低聲對他道:“別怕。姐姐不是在這里嗎?”
兆慎重重頭,純凈的眸子里滿是依賴。緊緊反攥住阿蕙的手。
最后,兆慎認(rèn)出了三胖子。
三胖子一開始還心存僥幸,直到被兆慎指出,廖士堯讓副官把他綁起來的時候,他才知道真的是事情敗露。
他準(zhǔn)備逃,廖士堯抬手,一槍打在三胖子的左邊大腿上。
震耳的槍聲在傭人中擦耳而過,有些膽的傭人沒有控制住,尖叫起來。場面有些亂。
不知道是誰噗通一聲跪下,大聲喊督軍饒命。結(jié)果,大家部跪下,滿場都是磕頭求饒的聲音。
四十多傭人,跪下黑壓壓一片,哭聲響徹天際。
兆慎沒見過這陣勢,緊緊抱住阿蕙的腰。
阿蕙也摟住他,捂住他的耳朵。
廖士堯一直沉默,直到哭聲來大,求饒聲來失控。他舉起手來的槍,對空又是一發(fā)。
場地里倏然就靜了。
那些啼哭的,再也不敢出聲。
廖士堯聲音清冷:“廖某曾經(jīng)一夜槍殺叛軍一千人,你們對我而已,比碾死螞蟻還容易!誰知道內(nèi)情的,可以告訴我,我論功饒他一命!否則,明晚部當(dāng)叛徒槍決!”
阿蕙錯愕轉(zhuǎn)頭去看廖士堯。
院子里的電燈籠照在他臉上,投下氤氳的光。
他表情內(nèi)斂,一張臉?biāo)崎淄疗兴_,不帶喜悲,那么靜靜看著場地里的人,卻人人敬畏,心中欲俯首膜拜。
他是在恐嚇,還是真的要部槍殺這些無辜的人?
而場面的傭人,又是響起了震天的哭聲。
廖士堯厲聲吼道:“不準(zhǔn)吵!現(xiàn)在誰來告訴我,你們知道些什么內(nèi)幕,一個個來!”
“督軍,我看到孫一鳴有次和警察廳的人一起去喝茶!”人群有個男人站起來,指了他不遠(yuǎn)處的一個傭人,大聲對廖士堯道。
那么被名的孫一鳴傭人嚇了臉色都變了,大聲辯解:“督軍,那只是……只是……”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
廖士堯大手一揮,把讓人把孫一鳴帶了下去!
“好,你出來,等會兒就領(lǐng)了工錢回家!”廖士堯眼角有了幾分笑意,卻陰冷駭人。
那個告密的傭人高興極了,忙不迭從人群里站了出來。
有了先例,傭人們便不再顧忌,生怕被人咬出來,于是紛紛先攀咬旁人!
場面亂哄哄的。
不管是真的內(nèi)奸臥底,還是假的,只要被攀咬出來,廖士堯就把那個告密者放走,那個被告密者抓起來。
最后,場地里只剩下十二三個傭人,癱軟成了一團(tuán)。
他們實在不知道什么內(nèi)幕。根不知道去攀咬誰。也沒人攀咬他們。
他們哭哭啼啼的,身子伏在地上,求廖督軍饒命!
“你們都沒事,留下來好好做事!”廖士堯最后道,“趙總管,他們的工錢每個月都加一塊銀元!”
趙金江愣住了。
留下來的那些人也愣住了。
這是真的?
他們沒有告密,不殺他們。不趕他們走,還給他們工錢?
放佛天上掉餡餅一般的好事,那些留下來的傭人給廖士堯磕頭。
阿蕙漸漸明白過來,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這男人是沒有功夫管理家務(wù)事。倘若管理起來,他的效率是奇高的。
那些攀咬旁人的,都是心地狡詐且自私。不管是真的知情還是誣陷,這些人都留不得。家里的傭人,唯一的用處就是做事,自私又狡詐的傭人,要來做什么?讓他們暗地里給主子使絆,中飽私囊?
而那些被攀咬的人,要么就是性格不好得罪過人,要不然別人干嘛誣陷他;要么就是真的不干凈。
不管是哪種。都不能留。
這樣一來。刁鉆的傭人就被解決了。
留下來的,要么是真的老實。要么就是心機(jī)重、隱藏深。
不管是真的老實還是心機(jī)重,他們都會老老實實把分的工作做好。
廖士堯現(xiàn)在要的,就是家里傭人分吧?
只是,他不是要查廚子私藏鴉片的事情嗎,怎么最后成了肅|清體傭人了?
把剩下的傭人遣散,廖士堯也撤了府里的戒嚴(yán),阿蕙和兆慎回房休息。
阿蕙送兆慎到房間里,兆慎問阿蕙:“三胖子燒的魚最好吃,以后是不是吃不到了?”
“三胖子不是好人。 卑⑥ジ忉,“鴉片糕是毒藥,他在身邊藏毒藥害人,不定明日他就會在我們的魚里面放鴉片糕,毒死我們呢?”
兆慎表情有些怔愣。
最終,他頭,承認(rèn)三胖子走了并不是件壞事。
家里的傭人被肅|清之后,客房里原七八個女傭,如今只剩下一個人。趙管家把她送回來,她是原照顧老三禹的,人勤勞又分,阿蕙當(dāng)初就是覺得她不錯,才讓她到禹房間里的。
管家對阿蕙:“趙姐,她就交給您了!
讓阿蕙給這位女傭分派工作。
“你留下來照顧二少吧!卑⑥δ莻女傭道。
女傭連聲道是,身子還是有些發(fā)軟。
她今晚膽都嚇破了。
留下女傭照顧兆慎,阿蕙去了禹的房間里。孩子睡得熱起來,后背汗?jié)窳,阿蕙擰了干凈的溫?zé)崤磷樱嫠亮撕梗缓筇嫠蛏龋钡剿砩系暮故樟瞬盼⑽㈥H眼。
一晚上,阿蕙都沒怎么睡,不時替禹打扇。
到了后半夜,就不再熱了,阿蕙才一覺睡到了天亮。
禹比她醒的早,趴在床邊看著阿蕙。
阿蕙睜開眼,就看到孩子一雙圓溜溜的眸子望著她,滿是歡喜。她的心情不由也大好。
昨夜的清理,讓府里的工作陷入癱瘓,廚房里只剩下一個廚子,還是燒杭州菜的,根不會做早。
趙管家出去買了早,廖士堯淡淡了句“不安”,趙管家嚇得又連忙拿出去丟了。
于是這個早晨,大家跟著廖士堯喝稀飯。
“廚子呢?”兆寅問。
“今天招。”廖士堯答非所問,然后對阿蕙道,“我今天還有會,你替我管管這件事,缺的傭人廚子,都要招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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