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整了整衣冠,回身向燕狂徒的方向再有一拜,拜燕狂徒的光明磊落,也謝燕狂徒的壓陣守護。uukla
先前,大先生對莫十一的那番話中,實,也不實,他確實感到有人一路隨行窺伺,但那人卻絕不是莫十一,滄海境的莫十一,絕難以避開圣人的感知,即便莫十一的隱匿功夫了得。
他所感知到另有他人,能躲開圣人的,也唯有圣人矣。至于傳中的九境逍遙,亦謂之仙,這春秋江湖千百以來,倒是從未出現過。
圣人,架天地橋梁,與天地共鳴,氣機牽引下,即便相隔千百里,亦猶如烘爐青陽,清晰可知;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下千萬法,有人以肉身成圣成佛,有人以逍遙頓悟,亦有功法可以藏掩自身氣機于竅穴經脈之間,與常人無異。
而這其中的翹楚,當為長生殿諸人,而能躲過他之感知的,長生殿也唯有長生殿主一人而已。
大先生先前那句“君子不立于圍墻之下”,與其是對莫十一,倒不如是對暗中隱忍不發的長生殿主所。圣人殺圣人,簡單也簡單,砍掉腦袋,破掉丹田,也就一命而已。
但難也難,圣人為圣人,伐毛洗髓,肉身堅固如磐石;架接共鳴天地,真元不絕,罡氣不滅,想要一擊斃命,卻是難之又難。長生殿主雖擅長暗殺,以搏大,但也絕無把握一擊擊殺比他更強的大先生,所以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就像先前的莫十一一般無二。
大先生一言過鬼海,赤峰城下見佛陀,都不見得是生死之戰,沒有任何機會;至于與燕狂徒之戰,看似震撼,互有往來勝負,但只處于“試應手”階段,距離他所期望的“機會”還差的遠,所以也一直隱忍不發,后來兩人之戰被黃東鶴攪黃,無疾而終,暗中窺伺的長生殿主只能悻悻作罷!
至于黃東鶴和大先生一戰,無論天上地上一劍,返人間還是一口浩然清正意,內力消耗劇烈,是最有機會之時,卻偏偏有個燕狂徒在一旁虎視眈眈,架拳橫亙如天塹,生生打消了長生殿主刺殺的念頭,事已不可為,何不如退去。
所以,大先生這一拜,是拜燕狂徒的恩情與仗義,是拜這個江湖,從來都有俠客,有英雄。
少年書生意氣重,揮毫提筆力千鈞;
朝游北海暮蒼梧,袖里青蛇膽氣深。
東邊釣鰲西騎鯨,提刀跨海斬長空;
圣人門前一叩首,求得大道御乘風。
天上白玉十二城,仙人撫頂授長生;
一朝踢翻金龍鼎,不在三界五行中。
人生多艱意難平,興亡百姓苦難聲;
今借諸君三尺鋒,擒得九天一金龍。
大先生輕聲唱喝,無聲處處處有劍音,赤峰城中,凡佩劍背劍藏劍帶劍,凡長劍短劍重劍輕劍,盡皆齊聲鳴動;繼而出鞘懸于空,萬千劍,如雨,如幕,如虹,燦燦劍光映照下,若然九天銀河流淌,煌煌出城,裹挾著大先生,一路向北入龍城,擒金龍。
“今借諸君三尺鋒,擒得九天一金龍。”
燕狂徒目睹大先生乘風御劍而北往,輕贊一聲:“壯哉!”
輕嘆一聲:“可惜!”
向西而行、背負崇山重劍的黃東鶴,在萬劍輕鳴出城時,呆訥的眸光中閃過一絲清光,崇山重劍慨然有聲,黃東鶴撫了撫背后的崇山,道一聲:“靈鶴無怨,先生無悔,望珍重。”完,又恢復了先前的呆訥,向西歸山門。
“今借諸君三尺鋒,擒得九天一金龍。”
赤峰城一座酒樓里,一個面帶金黃面具的男子喃喃輕語一聲,男子旁邊,莫十一恭敬而拘謹地站著,躬身道:“殿主,那邊該怎么交代?”
“交代?把錢退給他們不就行了。”
“那邊可會罷休?而且這于我們長生殿名聲有損。”莫十一輕聲道。
“無妨,我們只是那錦上添花之人罷了,成與不成對那些人影響都不大,關鍵還在北莽那邊。再者而言,他們日后還要多仰仗于我,不會過多責問的。”
男子輕笑著,雙眼微瞇,似笑非笑,如秋水般溫柔明澈,但亦如清秋般漠然無情:“江湖春秋多少事,俱付一杯一笑中。”
劍雨銀河煌煌,一言而擒龍惶惶,這天下興亡事,俱付笑談中。
大唐景業五年冬,大先生于赤峰城中借萬劍,攜煌煌之勢,一步入北莽龍城,一人敵一國。
……
“敵襲……”
“備戰……”
尖銳帶著些許惶恐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里擴散開來,料峭風雪的重重分割和攔截,讓這道聲音變的飄渺而又詭異,宛如夜晚墳塋枯冢間微微飄落的鴉叫蟲鳴,雖輕,卻冷到人的骨子血液里。
“敵襲……”
“敵襲……”
一息,重重疊疊的聲音由遠及近,逐漸變得清晰高亢起來。
城關戒嚴,每隔十步就有一名哨兵,一旦發現重大情況,就會大聲喊出,繼而凡聽到呼喊的哨兵就會跟著呼喊起來,以保障將情況第一時間傳遞給所有守城的兵士。
而此時,城頭烽臺中的烽煙亦被燃,漆黑且帶有濃重味道的狼煙形成巨大漆黑的煙柱,漆黑沉悶,在風雪的攪融下,卻又虛幻不定,間雜斑斑的火星,在黑夜中清晰可見。
而且那種被風雪吹散的煙霧,渾著在空氣中,發出難聞的怪味,沒入鼻腔肺腑時,如辣椒在喉頭舌尖綻烈,辛辣澀苦,瞬時令還有些許朦朧睡意的士兵變得清醒無比。
因為狼煙中被加入了邊城一種常見植物苦荊藤的根莖。苦荊藤通常長在荒野之中,長滿尖刺,刺破表皮會有乳白的汁液流出,這種乳白汁液含有劇毒,若在荒野迷失以苦荊藤汁液解渴之人,不多久就會身潰爛而死。
而枯死的苦荊藤枝干,也不能用來作為燃料,因為苦荊藤燃燒后的濃煙中也會含有劇毒,沙漠荒原中就常有外來商旅因不熟悉苦荊藤的特性以其燃火驅寒,結果中毒身亡。
由于苦荊藤的這種特性,邊城荒漠中的一些窮弱的沙盜、劫匪倒是常用苦荊藤的汁液、枯枝煉制毒藥,但因其味道辛辣,沒法驅除中和,算不得無色無味,尚且瞞不過感知一般的普通人,更遑論那些修行習武之人,所以也沒什么權貴勢力打苦荊藤的主意。
倒是苦荊藤的根莖沒什么毒素,燃燒之后氣味雖也辛辣酸澀,但有提神醒腦的作用,所以常被邊軍用作狼煙的材料,可以快速驅除士兵的睡意,瞬間變得清醒。
西流關由于兵源匱乏,守城的將士幾乎沒有輪換或者休息的余地,半個多月下來,早已是困頓不堪,莫要是冰天雪地、寒風刺骨,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能酣睡自如。
所以這狼煙中苦荊藤根莖的分量尤為重,氣味辛辣刺鼻無比,幾乎在狼煙燃的一瞬間就喚醒了所有在城頭休息的士兵。
懷抱邊軍橫刀,斜靠著城墻假寐的唐笑風,在第一聲“敵襲”“備戰”響起時就已經睜開了雙眼,而身邊數十名流字營出身的人也在那一瞬驚醒,第一時間屏住了呼吸;倒是那些征戍來的新兵沒什么經驗和準備,被辛辣的氣味嗆得滿臉通紅,干咳抱怨不已。
但瞬間,那咳嗽和抱怨聲就被眼前的一切堵在喉頭,唯有低沉惶恐宛如瀕死野獸哀鳴的喘息聲從喉頭發出。
北莽步卒盾衛打頭,攻城車、沖城錘、云梯、懸木軍兵居中,黑水騎殿后,一步步落地向前,一步步雷音響動,同時還伴隨有“喝”“喝”整齊劃一的呼喝之聲,由遠及近,聲如潮,人如海。
漆黑的夜色,漆黑的甲胄,匯聚而成的漆黑的海洋,不斷攪動著天地,斗轉星移,龍蛇起陸,而人心,也在這一瞬顫抖起來。
人發殺機,天地翻覆。
大唐景業五年冬,北莽名將赤虎攜三萬軍士攻擊守軍不足一萬的西流關,煌煌之勢,銳不可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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