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有五大景,青陽破曉,煙雨南湖,雷峰夕照,二十四橋明月夜,伏魔寺中千盞燈。rg
豪俠巷中英雄樓,英雄樓中英雄臺,并不是才子佳人口耳相傳的可以心中留諸景,萬般人不悔的美景妙色,甚至不在常山十景之中。
英雄樓之所以名震常山,只不過是江湖男兒心中的一縷江湖夢罷了,少年誰不慕紅顏,男兒誰不羨江湖。
就算拿不了刀,提不了劍,闖不了江湖,但在這英雄樓中,看看這個江湖的刀劍情仇,瞧瞧這個江湖的豪爽大氣,也能圓了心中那個夢。
如此而已。
在那些舞文弄墨的讀書人眼中,這英雄樓,即沒有什么名人典故可歌可詠,亦無妙景佳人可為詩為畫,端的連那煙花巷里的胭脂女兒凄凄淚也不如。
王鐘趙鄉他們領唐笑風和余味第一個來英雄樓賞景觀光,也僅僅因為他們是習武的江湖人,這在讀書人眼中一文不值的英雄樓,在他們這些江湖人心中,卻是千金不換。
實在的,英雄樓身并無什么景致可言,但余味趙鄉卻覺得今天來得是物有所值,單就是梁青月和蕭無央那劍劍雷音拳拳千秋的交手,就使人流連忘返。當然,若非最后發生了流血喪命那檔子事兒,就真的是完美無瑕了。
唐笑風和王鐘兩人,則沒有余味他們那樣來得沒心沒肺,有些興味索然。
當然,唐笑風也不是擔心什么梁家蕭家的報復,實話,他們這種看熱鬧的人物,還真不值得蕭梁兩家看在眼里,遷怒他們,也平白臟了兩家在常山的聲名不是。
兩人懨懨,也只是因為來好好的一件樂事,卻偏偏被人命鮮血染了凄然!
江湖,雖然就是鮮血和生命交織鑄就的復雜殘酷世界,但流血死人,終歸不是件好事。
起來,相比余味,唐笑風和王鐘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單就唐笑風而言,焚城一戰三萬血,鳳凰展翅魂滿天,西流累累森白骨,一將功成萬骨枯,他見過的死人比大多數江湖人一輩子見過的死人還多。
但對于生命,他有他的堅持和執著。
大先生有一人戰一國,萬世開太平的千古壯舉和無悔,唐笑風沒有大先生的胸襟和氣魄,亦無那般能力,但人物也有人物的愛恨情仇。
唐笑風不是事事仁義滿口慈悲的濫好人,人間不平事,該流血還是得流血;江湖豺狼人,該殺還是會殺,他不會有半猶豫。
但要他做到對生命的無情和漠視,他做不到,也做不來!也就是所謂的俗人一個。
記得玄溪道人所著的《南行記》中有這樣一則道佛辯論的故事:三俗道人南行,見一和尚正在驅趕一捕食兔子的老鷹,便上前問道:“為何驅趕老鷹?”
和尚宣佛號而雙手合實:“我佛慈悲!”
三俗笑道:“救危兔是謂慈悲,但若老鷹無食可用,豈不餓死,若老鷹巢穴中有鷹需得喂養,和尚你豈不因救一命而害數命,何來慈悲一?”
和尚搖頭,道:“佛祖可割肉喂鷹,我佛慈悲,貧僧不賢,亦可效仿佛祖之法,行割肉喂鷹之舉,南無阿彌陀佛!”
三俗笑而不語,指向路旁一株即將枯死的草。
和尚彎腰做掬水狀:“貧僧取水以活之!”
三俗看向一旁將折的樹,笑而無言。
和尚抬手做捆綁狀:“貧僧以繩束縛之!”
三俗指著路旁一個窮困貧弱的老人,笑而無言。
和尚雙手做捧物狀:“貧僧以食奉之!”
三俗臉上笑容斂去,嘆息道:“萬物眾生皆平等?”
和尚笑著,頭:“我佛慈悲!”
三俗搖頭道:“佛陀講普度眾生,萬物平等?此朴星,但人無善惡,禽無強弱,草木無秋冬四季,眾生螻蟻皆平等,萬物可救,萬物又可棄,豈知不是最大的無情!”
和尚同樣搖頭,無悲無喜:“那道家所為又如何?”
三俗抬首望天:“順其自然,無為而無不為!”
和尚聞言,輕聲道:“無所作為,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惡者惡,善者善,生者生,死者死,又豈能曰有情?”
三俗道人聽后,哈哈大笑不止,頗為暢快高興!
和尚不解,不知眼前邋遢道士為何大笑,又為何高興,按理聽到他貶低道門之語,該是生氣,而不應是高興。
道佛之爭,自古皆有,斗經斗法斗禪斗坐,嘴上不過,就是手底下見真章,鬧到最后,誰也有幾分火氣,雖不至于見面如仇人般分外眼紅,但到底沒什么好臉色看,哪會有如眼前道人般聞聽貶低道家之言而肆笑張狂無忌的修道者。
“施主為何發笑,可是貧僧的不對?”和尚疑惑問道。
三俗喝了一口酒,大笑道:“大師的都對,道家所謂的無為,到底和佛家的眾生平等我佛慈悲并沒有什么區別而已!”
繼而,三俗問道:“若一個人身受重傷,需要藥草治病,但采集藥草就會傷了草木性命,大師會如何選擇?”
聞言,和尚捻數著手中三十六顆沉香佛珠,沉吟片刻,方才道:“當以救人為先!
三俗頭,又問道:“若一善人和惡人同時病危,大師傾盡力只可救一人,大師會選擇救誰?”
和尚略顯遲疑,猶豫不決,思忖良久,手中那串佛珠亦給捏出了數個手印,才略顯遲疑道:“貧僧會選擇救那名行善的施主,至于那名作惡多端的施主,貧僧會念三十六遍《往生經》,為其超度,愿其往生極樂!
三俗仰天而笑:“有輕重之分,有善惡之分,大師你尚未成佛!”
聞言,和尚無悲無喜,亦不惱怒,反問道:“施主,那你怎么做呢?”
“和大師一樣!”三俗無半分扭捏作態,回答的是干凈利落。
“施主也尚未得道!”和尚搖頭嘆道。
三俗聳聳肩,嬉笑道:“所以我名三俗,有喜有愁有善惡,喜酒喜肉喜美色,算起來也不止三俗了,可這就是活生生的人,佛曰眾生平等,仙曰無善無惡,可就算不得人了!”
“有俗有俗,是人矣;不俗不俗,就不是人了!”
完,三俗道人灌了一口酒,仰天大笑踏風而去。
和尚亦宣了聲佛號,低頭繼續為地上被傷了腿的兔子療傷。
這一則佛道之辨,道佛之爭,誰也沒服誰,誰也沒辯贏誰。
其實,這也不算是什么正統的道佛之辨,既沒什么水陸法會的盛舉,亦無什么口綻蓮花步步生蓮的絕景,但玄溪道人卻對這則故事評價很高,言其曰:“佛是佛,仙是仙,人是人,學道求佛,是人非人,一念之間!我學道,但我為人!”
倒是后面另加的一語:“還差一步!”在唐笑風看來有些莫名其妙,不懂這位曾被譽為三百年難得一見、通明早慧的玄溪道人所指為何,打的是什么機鋒。
但唐笑風一直認為,三俗道人那句“有俗有俗,是人矣;不俗不俗,非人也”,倒是一語道明了人之為人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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