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爾南德斯以驚人的速度衰老下去。他幾乎被打垮了。
打擊并不是因為異端的詭計，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道理他懂圣教之中有高層與異端勾結(jié)，他也知道，令他無法接受的是，墮落的居然是世俗修院部這樣位高權(quán)重的部門！
也難怪啊。世俗修院部負(fù)責(zé)不入修會的世俗人員工作，跟亂七八糟的家伙打交道的機會多，被腐蝕的可能性就大。
沒想到，居然是“自己人”給了自己最沉重的一擊。那個怎么看怎么不靠譜的達(dá)科拉反而站在自己這邊。
老神父抬頭望，監(jiān)牢的土墻上用白堊涂了一行大字：“你還欠七十八萬六千七百鎊零六個角子。”下邊還有一行：“牢房不結(jié)實，歡迎隨時越獄到地獄下一層。”
他苦笑了一下。逃獄沒用。
地位、名譽，全都?xì)Я耍幼哂钟惺裁从茫?br />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jié)果啊。
“老頭子，有人探監(jiān)！”
獄卒有點不明白，這個老頭子連親戚都沒有一個，現(xiàn)在要地位沒地位，要聲望沒聲望，竟然還有人來探監(jiān)，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但看在五十鎊門費的份上，睜一眼閉一眼算了。
費爾南德斯不認(rèn)識眼前這個身材魁梧的絡(luò)腮胡子，絡(luò)腮胡子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他。
“您好，我是多蘭德王國煉金術(shù)師協(xié)會理事、黑色圣地商行行長彼特拉克。見到您很高興。”
“黑色圣地是什么東西？”費爾南德斯對這些離經(jīng)叛道的名字向來沒有好感。
“賣煉金術(shù)材料的，我是個材料販子，哪兒有錢賺我就去哪兒。”
“我只會折磨人和殺人，恐怕給你掙不來幾個錢。你找錯人了。”
“沒有，我們商會的生意已經(jīng)上了軌道，無論是塔蘭高地的怛黑蘭還是北海的雅根克，無論南方的新特諾蒂蘭還是阿拉孛半島的帕格達(dá)，都有我們的分號。我考察過圣城這邊的市場，煉金材料生意大有可為。”
彼特拉克停了一下，回頭看了看土墻上的白字，笑道：“看來，我們都需要一大筆錢，對嗎？”
費爾南德斯冷笑一聲，并不說話。
彼特拉克討了個沒趣，但他沒有絲毫不快，繼續(xù)道：“您現(xiàn)在身陷囹圄，而且理由很特殊，想出去沒那么容易。但我認(rèn)為，您是有充分商業(yè)價值的寶貴資源”他扭頭看了看門口，收足了門包的獄卒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于是回頭悄悄把一張紙塞過來。
費爾南德斯拿起來一看，大吃一驚。
紙條上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字，幾乎囊括了所有教廷大主教級別以下科員級別以上的官員，有些還用紅色墨水畫出了醒目的標(biāo)記。
彼特拉克把一支筆遞到他面前。
“你要干什么？”
“您在圣城聲望頗高，結(jié)識的官員不在少數(shù)，請畫出有可能接受我們資助的那些，謝謝。”
費爾南德斯勃然作色：“要我?guī)湍銈冑V賂？做夢！”
彼特拉克有些同情地看著他：“老先生，我來之前了解過您的不幸身世，也了解過您的被世人遺忘的功績和近乎絕望的赤膽忠心，但是，誰在乎呢？您可以選擇拒絕我，然后，在異端的嘲笑和譏諷中，抱著自己秉承的信條以正義者的身份離開這個世界。誰在乎您這絕望地抗?fàn)幠兀俊?br />
費爾南德斯冷冷盯著對方，不說話。
彼特拉克又道：“這不違背您的理想。收受賄賂者的名單是您提供的，我會把它好好保存起來，或許有朝一日，這份名單，將成為收受賄賂者的死刑判決書正義會遲到，但絕不曠工。”
費爾南德斯還是不說話。
彼特拉克嘆了口氣：“當(dāng)然了，無償做好事令人欽佩，但注定無法持久，這樣吧，有一點小小的好處是給您的，”他再次回頭看看土墻上的白字，“區(qū)區(qū)七十八萬鎊而已。您每劃一個名字，我們?nèi)サ羰f。八個以上，十五天內(nèi)，讓您重獲自由十個以上，五天如何？”
費爾南德斯緩緩站起來：“當(dāng)真？”
“黑色圣地決不食言。”
“你們是專業(yè)做慈善的嗎？”
彼特拉克哭笑不得：“老先生，這樣的條件，我們找誰不行啊，難道非您不可？”
“那你還站在這兒干嘛！”
“因為是達(dá)科拉先生委托我來的。”
費爾南德斯一愣。
彼特拉克道：“我早年窮困潦倒，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得到了他慷慨無私的幫助。我欠了達(dá)科拉先生一個很大的人情。現(xiàn)在，我終于有機會償還了。他說，雖然您可以看作是行動失敗的禍?zhǔn)祝歉标犻L，責(zé)無旁貸。”
費爾南德斯垂下了頭。
“從監(jiān)獄里撈一個過了氣的、風(fēng)評不好的、垂垂老矣的劊子手？我覺得達(dá)科拉先生不大可能給我這么一個簡單的任務(wù)。果然，他還有后續(xù)要求，要我尋找一個名叫家住在艾斯巴尼亞、十四歲時與父親在戰(zhàn)爭中離散，整整三十年未曾露面的少年。”
費爾南德斯猛地抬起頭來，雙手一下子抓緊了欄桿：“他還活著？他在哪？他在哪？”
“小心些我的神父，這欄桿可不怎么結(jié)實，您要是不小心掰斷了，就成了越獄啦。請冷靜一下，”見他情緒稍稍平復(fù)，彼特拉克笑道，“這個任務(wù)雖然有點難度，但也不過是多花點錢，多費點功夫的事。已經(jīng)有眉目了。”
“他他在哪兒？”
“他在多蘭德王國的某處，生活得很好，而且，他的前程不可限量。”
費爾南德斯突然神經(jīng)質(zhì)地大叫起來：“你在騙我！你在騙我！快說，說你在騙我！”
彼特拉克后退了半步，微笑著攤開雙手“我有什么必要騙您？所以，費爾南德斯先生，我們即將迎來一個全面合作、互利共贏的新局面，但在那之前，您必須老老實實聽我安排，如何？”
費爾南德斯毫不猶豫地點下頭。
與此同時，伊莎貝拉摘下史萊姆耳塞，回頭對伍茲道：“監(jiān)聽到了，所謂的約柜，藏在琺蒂岡西南十二公里拉斯塔羅城的貝塞斯達(dá)教堂，一座小教堂。”
伍茲霍然立起：“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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