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光與黑炎撞擊在一起,天空一半藍,一半黑。
除了使徒和克里摩斯,所有人都匍匐在地,這已經(jīng)不是凡人可以插手的爭斗了。
西蒙用匕首頂著利烏斯走過來:“蓋約,怎么會這樣?怎么辦?”
蓋約一時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他根本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他想了想,道:“現(xiàn)在這個樣子……老師呢?”
從提比略攻擊猶大開始,克里摩斯就仿佛失去了靈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西蒙道:“是不是因為這幾天的事打擊太大了?快,趁他們沒分出勝負,帶老師走!”
天空中傳來提比略的斷喝:“不許走!光明與黑暗,要分出勝負!”
猶大也不甘示弱:“我還從沒,認輸過!”
銀光與黑炎再次撞擊在一起。
轟的一聲巨響,一道身影落地,將地面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無數(shù)粗大的龜裂紋如同密密麻麻的蜘蛛網(wǎng)延伸開去。
達克被烏爾比諾一擊打中,直接拍進了地里。黑金逆十字架分擔不了過高的傷害,開始崩潰。
烏爾比諾獰笑:“達克,設(shè)備是我的,克里摩斯的腦袋是我的,力量體系的設(shè)定和修改權(quán)限也是我的,三十個銀幣已經(jīng)用光,你怎么跟我斗!讓你的同伙給你拿存錢罐來?”
“是嗎,你這么厲害,怎么會跟喪家之犬一樣,東躲西藏呢?”
“受死吧,惡魔!”
達克猛地朝旁邊一躲,銀光落地,黑金逆十字架徹底崩潰,他半條胳膊被燒焦。剛剛起身,下巴上又挨了一拳,被打得后退了好幾步,眼前一切都在晃來晃去。
“接招吧,朗基努斯之槍!”
達克已經(jīng)無法閃躲了,只能自嘲地道:“切,干草叉……啊!”
長槍穿肩而過,他被一槍釘在了巨大的十字架上——那原本是為克里摩斯準備的。
烏爾比諾鼓動背后巨大的雙翼,逼近達克,獰笑道:“怎么樣,惡魔,現(xiàn)在還有什么話可說?”
達克勉強笑道:“只能說,跟現(xiàn)實還是有點差別……現(xiàn)實中的話,已經(jīng)掛了。”
烏爾比諾兇相畢露:“我就是要你多受點折磨!為什么,為什么不聽我的話?為什么要反抗!為什么要搗亂?”
“我自己的腦袋,自己做主。我只是個胸無大志的小市民,看不見你的狗屁天國!”
“我明明是為了你們好,我是神的代行者,是你們升入天國的唯一通路!”
“上一個這么說的家伙,把自己玩死在煉金熔爐里了。我看,你也快了。”
烏爾比諾手中幻化出第二把朗基努斯之槍,將達克的左手釘上十字架:“我要一槍一槍把你釘在上面,然后砍下你的腦袋,把你永遠鎖在克里摩斯的精神世界里!你現(xiàn)實中的軀體,只能變成一具行尸走肉!”
“隨你便,撒旦,可是不死的啊!”
烏爾比諾將他的右手釘住:“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會讓你作為活著的魔鬼的象征,受盡唾罵和恥辱!”
“別做夢了,你做不到的。”
“為什么?”
“光明與黑暗,光明神與撒旦的對立,是三百年后,羅瑪承認了光明神教的正統(tǒng)地位以后,才推廣開的。用現(xiàn)在的觀點去思考古人,這是你犯下的第一個錯誤!你現(xiàn)在的行為,更像是為了爭奪地位而內(nèi)訌啊。”
“好吧好吧,你對了一次,所以我要報復(fù)啊!”
烏爾比諾一槍刺出,將達克的雙足釘在十字架上。
達克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咆哮,然后,他笑了:“老家伙,親自上陣的次數(shù)不多吧?”
“所以我格外享受這感覺——有什么可說的?”
“釘十字架有講究,釘釘子要避開骨頭和關(guān)節(jié),從骨頭之間的肌肉層穿過去,這樣,既省時省力,又可以讓受刑者充分享受痛苦。正史上克里摩斯就是這樣被釘死的。”
“原來如此,放心吧,我釘死你伙伴的時候一定會改進技術(shù)。”
“第二個錯誤,可是致命的哦。”
“是嗎?是什么?”
達克深吸一口氣,大吼:“光明與黑暗,只是立場不同,沒有善惡之分!唯一要記住的,是正義和自由!猶利亞人,你們,要什么?救你們的,是什么?”
猶利亞人起了騷動。
烏爾比諾冷笑:“你以為,這些螻蟻一樣卑微,犬羊一樣膽怯的家伙,會成為你的救星?”
“你知道為什么,在正史上,猶利亞人對釘死克里摩斯不管不顧么?你知道為什么,光明神教這時候的影響力,還比不上猶利亞長老會么?你知道為什么,十三使徒即使一個個凄慘地死去,也沒能讓光明神教站住腳跟么?”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工夫關(guān)心這些有的沒的,我是不是該佩服你一下?”
達克使出全身力氣大吼:“因為神只是神,而他們,是你所說的,螻蟻般卑微,犬羊般膽怯的凡人啊,是拼盡一生只為換得平凡生活的凡人啊,是渴望有飯吃有衣穿、面無懼色地站立于蒼穹之下的凡人啊!你們這些混蛋,打著神的幌子為非作歹,要騙走他們的最后一件衣服,最后一塊面包。你們的心肝,早被他們看得一清二楚!你們這些神棍、偽君子、玩弄權(quán)謀和人心的惡徒,早晚有一天,會被覺醒的人民徹底打翻!如果真的有地獄,那也是為你們而設(shè)的!”
“你給我住口!”
烏爾比諾掄起長槍,一槍刺進達克的肚腹。
“然而,你的這些話,沒有半點用處!猶利亞人,是最懦弱最不可救藥的種族!他們只能依附于強者生存!猶大,你這叛徒,你這魔鬼,天國的圣光,也照在你的身上……”烏爾比諾再次舉槍,鋒利的雙頭尖鋒銀光跳蕩,瞄準了達克的腦袋,“慈悲的圣光,給你最后的機會,懺悔吧,惡魔!”
達克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只剩下最后一句了。
他猛地伸直了脖子,把全身僅剩的力氣聚集在喉頭,用盡全力,大喊了出來:
“自由!”
全場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咆哮:“自由!自由!自由!”
羅瑪士兵個個心驚膽戰(zhàn),有膽大地想用槍桿抽打,被無數(shù)雙噴火的眼睛嚇得連連倒退。
烏爾比諾瘋了似的吼叫:“惡魔,死吧!”
他剛要舉槍,轟隆一聲巨響,校場東南角被炸塌一角,無數(shù)手執(zhí)刀槍的猶利亞人吶喊著沖了進來。
“自由!自由!”
爭取自由的呼喊,響徹了校場內(nèi)外,震動了天地。
烏爾比諾吃了一驚:“這、這,怎么會……”
“我以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我的背叛銀幣,有一半,給他們換了,武器和盔甲……換了,使用的方法……你以為,我除了單挑什么都不會嗎?白癡!”
猶利亞起義軍直沖高臺,為首的是一名肩扛死靈火的刀疤臉漢子,他振臂高呼:“上啊,猶利亞人,為了自由!”
怒吼聲、金鐵交鳴聲震動四野。
達克聽到了史萊姆火銃的轟鳴,聽到了使魔機槍的咆哮,看到了雷光刺絢爛的藍紫色光華。
他嘿嘿的笑了。
烏爾比諾抬手給達克丟了一個治療術(shù),讓他不至于死,一把揪住他頭發(fā):“為什么?這種事,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幫助不是嗎?”
達克疲憊地抬起眼,道:“因為,我可是老資歷的傭兵啊。”
“哦?”
“優(yōu)秀的傭兵,會在恰當?shù)臅r機,出現(xiàn)在恰當?shù)牡胤剑们‘數(shù)氖侄危ペA取最后的勝利。剩下的……交給運氣。”
“但這些在絕對實力面前不值一提是嗎?你死了,主持大局的是我,我要猶利亞人造反還是臣服都易如反掌!”
達克居然笑了。
“你笑什么!”
“下過副本嗎?任務(wù)完成率是多少?用什么方式完成的?”
烏爾比諾一頭霧水,他完全聽不懂達克在說什么。
“所以,勝利的,是我啊。”
“說清楚!”
“因為你沒經(jīng)驗。第一次接觸這種精神世界吧?不一樣的自己、無所不能的自己很爽吧?你還記得進來的目標是什么嗎?為了殺我,哈哈哈!”
烏爾比諾突然愣住了。
“發(fā)現(xiàn)了?是啊,設(shè)備是你的,克里摩斯的腦袋是你的,力量體系的設(shè)定和修改權(quán)限也是你的,可你進來了就要遵循里面的法則,按照法則,這里面的老大是克里摩斯!”
一瞬間,烏爾比諾面如死灰。
達克全部的計劃著眼點,不在于猶利亞人和羅瑪人的紛爭,不在于光明與黑暗誰占上風,甚至不在于自己能否活下去,一切都只有一個,就是改變克里摩斯用自我犧牲去救世的想法。
不能救世的宗教,要它何用?
如果光明神教能為所有被壓迫被凌虐的民族帶來自由與正義,為什么不去信仰它呢?
如果不必獻身,也能贖猶利亞人懦弱的罪,那還有什么必要去上十字架呢?
達克的目光越過烏爾比諾,落在依然靜立不動的圣子身上。
然后,他看到,克里摩斯向十字架走來。
烏爾比諾大叫一聲,舉槍直刺,卻被圣光包圍,定在原地。
克里摩斯高舉雙手,朗聲道:“猶利亞人,我是克里摩斯,是你們的王。去吧,驅(qū)逐欺壓你們的異族,拿回祖先的土地,建立大衛(wèi)王一般的偉績吧!”
圣光天降,所有猶利亞人全被鍍上了一層銀輝,刀劍不能傷。
羅瑪士兵抱頭鼠竄。
克里摩斯指向烏爾比諾,一個在后世威脅了世界數(shù)百年的詞,清晰地,準確地,脫口而出:
“異端!”
烏爾比諾所有的盔甲,兵器全部化為光點,彌散于空中。釘住達克手腳的長槍也一并消失。
“不,我才是虔信者,我才是——”
一道炫目的銀光劃過,蓋約放開了弓弦。
一箭穿心。
蓋約丟掉長弓,撲上來扶起氣若游絲的達克,對克里摩斯大叫:“老師,快救他,救他!”
達克輕拍他的手:“謝……不必了……老師,成了猶利亞人的王,不再是……神……”
蓋約目瞪口呆。
克里摩斯的臉上,浮現(xiàn)出濃濃的悲傷:“猶大……我赦免……你的罪……”
達克緩緩舉起帶血的手:“各位,天國……再見!”
這一刻,時間定格。
達克眼前掠過無數(shù)彩色的光點,越飛越快,越飛越快,然后,嗡的一聲輕響。
他進入了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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