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還不動手呀？快打死這只田鼠！”韓拓在一旁催促著。

    趙云飛卻一把揪住擠進土坑里正要撲咬田鼠的黑，扭頭對韓拓：“咱們把糧食拿走，放過它們吧！”拎著黑脖子上的毛把它扔到坑外。

    黑似乎也感覺到主人有些不高興，低頭眼饞地看了看洞里嬌嬌嫩嫩的田鼠，咽了口口水，然后伸著紅舌頭不停地對趙云飛搖尾巴，一副搖尾乞憐的樣子。

    韓拓見趙云飛陰沉著臉，又看了看那一窩田鼠，他立刻明白了。

    如果韓拓和趙云飛從一個被窩里面滾大，這一點也不夸張，他們從會爬的時候起就在一起玩兒，庭院是他們的天地，一起和泥巴，一起過家家。

    年齡再大一點，廣闊的田野就成為了他們的游樂場，一起去淘魚，一起抓野兔……玩瘋了，一整天都野在田里不回家，只要兜里裝著火柴，燃起一堆篝火，烤玉米、燒土豆、燒紅薯、烤螞蚱，甚至還烤過一條蛇……這些都是他們享用不盡的美食，許多個夜晚，韓拓和趙云飛不愿意分開，不是趙云飛在韓拓家睡，就是韓拓在趙云飛家睡。

    作為趙云飛的鐵哥們，韓拓完能夠理解他此時的心情。

    有時候韓拓一想起趙云飛兄妹的悲慘遭遇就會忍不住流淚，他還跟爸爸提過，讓趙云飛和吉到他家來吃飯，爸爸當時沉默了老半天，最后讓他在趙云飛兄妹倆揭不開鍋的時候給他們送些吃的。后來，韓拓心里也明白了，自己家里也不富裕，爺爺奶奶又有病，家里要是再添兩個孩子，真的是供應不起。

    他們最終沒有碰那窩田鼠，吉也不吵著要田鼠了，他們默默地把田鼠洞里的糧食掏出來裝進袋子。

    趙云飛要把糧食分給韓拓一半，韓拓擺了擺手：“算了吧，我家養的豬多，喂的都是豬飼料，這點糧食還不夠它們塞牙縫兒的呢，還是喂你家那頭豬吧！”

    正當趙云飛和韓拓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時，突然一聲大吼從身后傳來：“哎，誰讓你們在這兒挖田鼠的？”

    趙云飛和韓拓轉過身來一看，原來是村支書的兒子，也是他們的同班同學——萬金亮。

    萬金亮一直喜歡班花李蘭芳，而李蘭芳卻對肥頭大耳、滿肚子流油的萬金亮一點都不感冒，甚至連眼角都不夾一下，整天只跟在趙云飛屁股后面，這讓萬金亮非常惱火，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我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萬金亮怎么看趙云飛都比不上他自己，沒爹沒媽的孩子，吃了上頓沒下頓，窮得都快要討飯去了，可偏偏李蘭芳就是喜歡那個窮子。

    難道就因為他兩家是前后院的鄰居，近水樓臺先得月？

    可是自己家也不是很遠啊！

    難道是因為趙云飛那子長得帥？

    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能帥到哪兒去？況且自己也不丑啊，白白胖胖，身材魁梧，親戚朋友都有官像，將來肯定能當官，最起碼村支書這個官是跑不了的，趙云飛哪一點能比得了？

    多半是因為同情心，對了，就是同情心，女孩子都心軟，看見可憐的人就會同情，李蘭芳肯定是可憐趙云飛才會跟他這么熱乎的——這是萬金亮最后得出的結論，可是不管結論是什么，每次看見李蘭芳和趙云飛一起上學然后又一起放學的樣子，萬金亮都嫉妒得要死。

    情竇初開的少年，把愛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正像那首詩中所言：“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萬金亮早就想教訓一下趙云飛，好讓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吃幾碗干飯，苦于沒有合適的機會，今天，機會終于來了。

    “你們知不知道這塊地是我家的？你們給挖得亂七八糟的，還怎么種莊稼？”萬金亮大聲叫嚷。

    趙云飛一句話沒，他一聽這話頭就已經知道，這子是找茬來了。

    韓拓拿起鐵锨從田鼠洞旁堆起的土堆上鏟了一鐵锨土扔到坑里，：“這不正要填上嗎？你急個什么？”

    萬金亮一看韓拓拿著鐵锨鏟土填坑，倒不好再從這上面做文章，一眼看見土堆旁邊的蛇皮袋子，走過去撐開袋口一看，里面有半袋的玉米粒，知道是從田鼠洞里面挖出來的，：“這是我家的糧食，這個你們不能拿走！”

    韓拓一聽就急了，嚷道：“這是田鼠偷的糧食，我們辛辛苦苦挖出來的，給你留下？你講不講理？”

    萬金亮伸出肥胖的手指扒拉著袋子里的玉米粒，撇著嘴：“我不講理？田鼠偷的是我家的糧食，這叫物歸原主，就算到了派出所，這理也講得通！”

    韓拓指著地上收割后留下的麥茬根分辨：“你家這塊地種的是麥，你看嘛，這袋子里面有沒有麥？”

    萬金亮理屈詞窮，干脆耍起渾來，脖子一梗，：“我管你口袋里有沒有麥，反正在我家地里挖出來的東西就是我家的，對了，還有這塊廢鐵，也是我家的。”

    韓拓還想繼續理論，趙云飛一伸手，攔住了韓拓，微微笑了一下，：“三胖子，你不就是想找茬嗎？行，我成你，吧，你想怎么地？”

    萬金亮家里兄弟三個，因為他爸爸是村支書，家庭條件是村里最好的，據頓頓都能吃上肉，所以一家人都長得膀大腰圓，萬金亮排行老三，班里同學暗地里都叫他萬三胖。

    仗著爸爸是村支書，兩個哥哥都是村里一霸，即便是大人都會敬他三分，還從來沒有人敢當面這樣侮辱他，新仇加舊恨，萬金亮恨不得立刻就沖上去把趙云飛這子捏死。

    不過萬金亮也不是傻子，對方現在有兩個人，不對，是三個人，而自己落了單，俗話，好漢難敵四手，猛虎也怕群狼，現在的形勢，最好是跟他們單挑，就憑自己這身高和體重，要是一個一個的來，一屁股都能把他坐死。

    想到這兒，萬金亮故作傲慢地：“我今天就是要教訓教訓你這個有人生沒人教的野子，怎么著？你們還想一起上啊？”

    韓拓聽了這話早忍不住了，“你******……”就要上去，卻被趙云飛一把拽住。

    趙云飛眼中的寒意一閃而過，他又怎會看不出來，萬金亮這子是扯虎皮做大旗，的硬氣，其實是心虛。

    “我和你，單挑，你怎么玩兒？我都接著你！”趙云飛一副很隨意的樣子，但心底的憤怒已經如驚濤駭浪一般洶涌翻騰。

    “行，你有種，”萬金亮一看對方中計了，不由得心花怒放，用腳在地上飛快的趟了一個直徑大概有三四米的圈子，道：“這個圈子就是擂臺，誰出了圈子誰就認輸！”

    這是萬金亮剛才就盤算好了的，他知道趙云飛是打架的好手，不太好對付，但自己的身高和體重是一個非常大的優勢，以自己的塊頭，把這子硬推出圓圈應該不難做到，趙云飛的身手再敏捷，可圈子就這么大，回旋余地有限，再敏捷也讓他施展不開，有了這個圈子，可以自己已經立于不敗之地。

    趙云飛的個子雖然不算矮，但比起營養過剩的萬金亮來還是矮了半頭，過早承擔了只有大人才能干的重體力農活，使他看起來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感，身上雖然看不見非常發達的肌肉，但那急健的身材卻似乎隱藏著源源無窮的力量，長期的重體力勞動和每天不斷的俯臥撐鍛煉磨練了他身上的每一處肌肉和筋脈，刻骨銘心的苦難使得他的目光顯得異常深沉，顧盼之間不經意的流露出凌厲之色，在學校里沉默寡言，不顯山不露水，但就連班上最調皮的男生在他面前都不敢太放肆。

    “好，就按你的來！”著，趙云飛踏前兩步，邁入圈子。

    韓拓見趙云飛這么痛快就答應了萬金亮的條件，心里暗自著急，誰看不出來呀，這樣的一個圈子，不利于游擊戰，當然是塊頭大的占便宜，就算是硬擠，萬金亮也能把趙云飛擠出去，可要是以鼻青臉腫論輸贏，韓拓穩穩地知道趙云飛贏定了，可現在是以圈子論輸贏

    萬金亮見趙云飛中計，不禁喜形于色，趙云飛這子不簡單，就連老師似乎都有些敬重他，這回要是能把這子給收拾了，自己就有在班上吹牛的資了，當然，最重要的是能在李蘭芳面前吹牛，趁機把趙云飛這個窮子貶得一錢不值，興許就能贏得李蘭芳的芳心——美女愛英雄嘛！

    “云飛，別站在邊上啊，往中間站一站。”韓拓見趙云飛站在圓圈的邊上，忍不住出聲提醒他。

    萬金亮聽了，心里一動，趕緊搶上幾步，占據了圓圈的中心位置，一站在那兒，他心里就慶幸不已：“真是天時不如地利呀，這個位置簡直太重要了，無論趙云飛這子站在哪兒都是離界線最近的，幸虧自己反應快，這要是讓他占了這個位置，那我可就被動多了。”

    趙云飛只是微微一笑，站在圓圈的邊上并沒有動，雙手自然地垂在身體兩側。

    兩人相對而立，直視對方，在這場眼神的對戰中，萬金亮很快就敗下陣來，他的金魚眼根無法承受趙云飛看似淡然實則凌厲的目光。

    在同學中一直驕傲無比的萬金亮在趙云飛的逼視下，心間竟然泛起一種毫無來由的自卑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沒持續幾秒就轉變成惱怒。

    萬金亮中斷對視，突然大喊一聲“啊”，驅動壯碩如牛的身體沖了過去。

    兩人相隔大約兩米，一步，兩步，三步……萬金亮的雙掌堪堪觸到趙云飛的肩膀，卻見趙云飛上半身猛地往左一閃，同時右膝前曲，右手抓住萬金亮的胳膊，借勢往后一拉，萬金亮收步不及，上傾下絆，重重的摔了一個狗吃屎。

    韓拓見狀，拍手大笑，道：“你出線了，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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