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綾瞪了墨由一眼，見她要爭搶先鋒之位，心中頓感不悅。
“墨千總，此番出征關系盟軍成敗，若讓盟軍知道我軍僅以一個千總為前鋒，豈不讓人恥笑。千總忠勇可嘉，卻未免立功心切。”
墨由淡笑道：“位無大小，能者為上。炎方環境惡劣，賊寇兇殘，可不比在父兄帳下，有便宜可撿？”
林綾聽得柳眉倒豎，怒道：“你敢諷刺我？”
林綾心高氣傲，最忌諱別人說她得了父兄的庇蔭，方坐得如此高位。
“不敢。”
墨由譏嘲道：“炎方乃是瘴癘之地，毒蟲猛獸無數，若是體質不佳，莫說統兵作戰，活下來都成問題。林校尉是林上將的愛女，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將軍可吃罪不起。”
“你有何本領，敢小覷我。來，來，我和你斗三百合。”
林綾也是性情躁烈，墨由一而再，再而三出言譏諷，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必要和她見個輸贏。
“好啊，誰要是勝了，誰就是正印先鋒，敢答應嗎？”
墨由柳眉一挑，出言激將，好不容易有統兵作戰的機會，她可不想讓林綾搶了風頭。
“有何不敢。走。”
林綾挺身應戰，兩人便要出門而去。
明欽啼笑皆非，心說我還沒有答應你們呢，你們爭個輸贏又有何用？輕描淡寫的道：“兩位都是我軍大將，不要傷了和氣。”
林綾冷笑道：“軍中比武也是常有之事，我倒看看墨千總有何本領，跟我爭這先鋒大將的位置。”
林綾拂袖而出，她脾氣上來也不把明欽這個主將放在眼里。
岳紅嫣扯著墨由的衣袖道：“小由，刀槍無眼，我看這個林校尉不是易與之輩，你何必非要跟她爭個高低。倘若傷了她，主將面上也不好看。”
林綾身份特殊，如若有個損傷，恐怕不好跟林牧交待。
墨由笑道：“這是她自找的，王女放心，我教訓她一下便了。”
墨由也是心思通透之人，見明欽并未力阻，便知她要借自己之手挫一挫林綾的銳氣。
眾人一同出門觀戰，華陽軍主軍大帳設在赤城山的破舊民房中，房屋外面甚是平曠，軍中聽說有人比武，都圍攏過來觀看。
“墨千總，比什么？”
林綾是飛將林牧的愛女，武藝受過林牧點撥，頗為出眾。
墨由謙讓道：“來者是客。林校尉劃下道來，末將接著便是。”
明欽忙道：“刀槍無眼，兩位比試一下拳腳，點到即止，莫要傷了和氣。”
墨由拱手道：“主將開言，末將自當領命。”
“那就比拳腳吧。”
林綾拉開架式，頓時神凝氣斂，一改先前心浮氣躁的模樣。
墨由心頭微凜，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兩女素昧平生，都不知對方的底細，真正動起手，倒頗為謹慎。
墨由下到場中，林綾叱喝一聲，疾撲而至，掌底生風，出手干凈利落，神完氣足，掌勁甚是剛猛霸道。
墨由是北方幽昌的后人，擁有神獸血脈，肉身強橫。可惜鳳凰統一羽族之后，將幽昌貶入奴籍，功法也隨之失傳，不過四靈的功法都極為簡凈，類似撒手锏，不像人族招式繁復，虛虛實實，綜合了四靈的長處。
墨由身法輕靈，在林綾強猛的攻勢下左支右絀，看似沒有還手之力。
林綾身姿矯健，恰似一頭雌豹，步步緊逼，不給墨由分毫喘息之機。
院中空間不大，兩壁間隔只有三五十步，眼看墨由被逼到墻角，無路可退，林綾眸光發亮，手臂一長，變掌為爪，朝墨由胸口抓去。嘴里喝道：“你給我躺下吧。”
墨由唇角輕勾，雙臂一掀，忽然躍起半空，腳掌蹬著墻壁飛竄而起。禽鳥上肢多力，變化成人形之后還保持著此種天賦，南家鵲踏枝的高明身法便是從此而來。
墨由的身法和鵲踏枝大同小異，雙臂一動，挾起一股勁氣，勢頭極猛，整個人居高臨下，從林綾頭頂撲落。
林綾微吃一驚，百忙中橫掌格擋，兩掌交擊，耳聽砰聲一響，林綾連退數步，氣血翻涌，面孔漲得通紅。
墨由飛身飄落，拱手道：“承讓了。”
林綾輕哼道：“承讓什么。讓你一招而已，我可沒輸。”
墨由淡然一笑，攤開纖長的手掌，手掌多了一枚耳飾。
“這是校尉之物吧。”
林綾臉色一變，在耳垂一摸果然空空如也，她在軍中行走，不施脂粉，也無甚飾物，耳朵上卻有一雙米粒大的明珠，價值不菲，想不到一時不察被墨由摘走一個。
林綾心念一轉，便知墨由是借著凌空飛擊的機會將耳綴取走，當時她只顧防御要害部位，無暇及此，但自己身上之物被她取走，事等馘耳，自是奇恥大辱。
“大膽，竟敢對我家校尉不敬。”
林綾的親衛按捺不住，為首之人拔出短銃指向墨由。
林綾面罩寒霜，出手如電，奪過那人手中的短銃，甩了他一記耳光，斥道：“誰讓你動槍了，還不與我退下。”
那人愣了一下，他奉命保護林綾，本不樂意前往炎方，自然想制造沖突，讓林綾和華陽軍的人弄僵，憤而離開。
林綾道歉道：“本將管教不嚴，手下舉動有失分寸，還望將軍和墨千總海涵。華陽軍藏龍臥虎，本將自愧不如。甘愿在墨千總麾下充一小卒，未知千總肯相容否？”
雖然失手敗給墨由，做不成正印先鋒，林綾念頭轉得急快，她身為校尉，地位比千總高得多，而且大小數十戰，戰陣經驗豐富，在墨由身邊應該大有用武之地。
“末將僥幸取勝，多有冒犯，請校尉海涵。校尉的行止，末將位卑言輕，如何能夠作主？”
墨由將耳綴還給林綾，林綾的反應出乎意料，墨由也知此人開罪不得，當然也不想讓她留在身邊。
林綾一個校尉，地位僅次于將軍，豈是一個千總所能節制。
林綾看著明欽笑道：“將軍，我和墨千總也算不打不相識，她為先鋒，我愿做她的副將，萬望將軍答允？”
明欽笑道：“出兵炎方戰局復雜，本將并未打算設什么先鋒，校尉乃將軍虎女，身經百戰，給一個千總當副將未免于制不合，不過兩位既是一見如故，本將也不便攔阻。”
林綾呆了一呆，想不到明欽如此狡猾，墨由若為先鋒，地位當然非千總可比，或可晉升為校尉。她做副先鋒也說得過去。
哪知明欽根本不打算設正副先鋒，墨由位為千總，麾下僅有千人，她一個校尉給千總當副將，還有什么展布的余地。但是說出去的話潑不去的水，林綾自然不好反悔。
“顧參將，咱們再商討一下進兵方案。”
明欽轉身進屋，不再理會林綾。將林綾打發給墨由，再加上岳紅嫣，三個女人一臺戲，她可不愿廁身其間，讓她們勾心斗角去吧。
顧盼抿嘴笑道：“你這一手厲害，讓林校尉自作聰明，這會兒一定罵死你了。”
明欽感嘆道：“盼兒，你去勸一下洛姐姐，此番都不要到炎方去了。過兩天我送你們和殷夫人一起去閬中，那邊比較安定，龍族一時半會打不過去，你們也過幾天安穩日子，好好休養一番。”
“你真的要統兵去炎方？”
顧盼先前沒敢細問，現在看明欽已經做好安排，看來是不打算跟她們一起了。
明欽笑道：“我本來想讓墨由統兵作戰，誰知道來了一個林校尉，怎么也得應付她幾天。過段時間墨由掌控住華陽軍，我就去尋你們。”
“好吧，洛姐姐那邊我去說。”
這幾年彼此聚少離多，顧盼對明欽難免有些埋怨，但是時局如此，明欽既非避世隱居的自了漢，自當有所作為。
何況明欽讓她和洛玄音到局勢相對穩定的閬中也是一番好意，這幾年她和洛玄音在軍中，確實吃了不少苦，但和封天衣食無憂的日子比起來，卻多了幾分色彩。只是軍中生涯畢竟不太適合她們。
林綾突然跑來華陽軍，這事肯定得和林牧互通聲氣，調查清楚。
林綾失了影蹤，林牧遍尋無著，得到消息又驚又喜。喜的是終于有了林綾的消息，驚的是她竟然跑到華陽軍去。林牧和華陽軍無甚瓜葛，和墨羽又無交情，人家未必會賣他面子，處處照顧林綾。
林牧是出兵炎方的統帥，雖然染病在身，不能隨軍出征，若將林綾召回去，也有些說不過去。
以上將林牧的地位，林綾在華陽軍中，明欽自然須代為照顧，不得讓她有所閃失。
林牧得信之后，調來一個兵營，有四五百人，供林綾調遣。這點兵馬和龍族作戰自然遠為不足，保護林綾卻綽綽有余。林牧不是不能多派兵馬，但他熟知林綾的性格，如若多派兵馬，林綾定然要統兵上陣，而且喧兵奪主，恐會遭到華陽軍的猜疑。
明欽對林牧的安排甚感滿意，林綾留在華陽軍，無形中華陽軍地位也抬高許多。此次出兵炎方的兵馬多是天罡軍精銳，華陽軍雜廁其間未免相形遜色。現在有上將林牧的愛女壓陣，份量自然不同。
不過接下來幾天明欽卻無心布置軍事，他抽空去了趟行轅向武司晨說明情況，讓她派遣飛車送殷夫人和殷花露返回閬中，同時安排顧盼和洛玄音隨行。
顧盼、洛玄音在封天的時候和殷夫人母女也頗為熟悉，這回久別重逢，搭乘同一駕飛車，自覺格外親近。
白家兄妹和徐氏姑侄從驚雷山莊逃走后下落不明。驚雷山莊已經成了一堆瓦礫，貫充也不知去向。
江山門抽調精銳兵馬前往炎方作戰之后，赤城也旋即失守，黃岳將兵馬撤走，龍族長驅直入，氣焰更盛。
這個時候明欽已經統帥華陽軍出了國境，進入瘴癘叢生的炎方。
明欽炎方頗為熟悉，當初和甘婀荷離開玉京，前往崖州參與孤山派發起的盟會，路遇偃武堂的鷹虎衛圍追堵截，逃入有鼻國，輾轉數年，直到前往十洲三島學道才離開炎方。
但龍域和仙界相隔遙遠，雖說滄海桑田不及人事變遷那么快，中間有多少歲月明欽也不得而知，他熟悉的人事怕是不會出現在這個界域。
大軍進入兩界山，云山霧罩，峰嶺連綿，明欽不由升起幾分悵惘情緒。
林牧給林綾調來五百人，加上墨由的千人，卻也兵力不弱。兩女好大喜功，頗感深入，盡管明欽未授先鋒大印，兩女自為前部，已離開大軍頗遠。
柳玉妍是天族高手，她和貫云石四處游歷，斬妖除魔，闖下偌大名頭，對于炎方地形竟敢頗為熟悉。
明欽暗自慶幸將柳玉妍帶在身邊是一個明智決定。
進入炎方之后，因為陰雨連綿，氣候濕熱，大軍行軍速度銳減，炎方林木叢生，毒蟲極多，最怕的是軍士染病，明欽和柳玉妍雖是修行者，對濕熱的氣候也感煩悶難當。
柳玉妍得了兩儀氣的好處，不免食髓知味，有這樣一位美婦人陪在身邊，明欽豈有不大快朵頤的道理，早就借著煉功的機會奪了她的身子，云+雨纏綿，極盡銷魂。
大軍停歇，原地休整之后，明欽就和柳玉妍離開駐地，一來查看地形，二來覓地行功，袪除暑氣。
“我和石哥來過炎方幾次，這里環境惡劣，天族設官不到，頗有幾個妖王魔主，稱王稱霸。如果他們甘為龍族所用，倒是棘手之事。遇見了千萬要小心。”
兩人邊走邊談，走到高阜處張目四望，只見山高林深，狼蟲嘯伏，確有危機四伏的感覺。
“墨由和林綾離大軍太遠，不能由著她們的性子，她們部下有近二千人馬，不算少了。若是遭遇強敵，有所損折，也會摧傷她們的銳氣。”
柳玉妍知道明欽有意讓墨由多歷練，但是炎方環境復雜，若是遭遇埋伏，實在不易為力，未免弄巧成拙。
明欽笑道：“這兩個丫頭不知天高地厚，不吃點苦頭是不會收心的。”
墨由和林綾確有才氣，岳紅嫣雖然稍微沉靜一些，耳根子素軟，必然拗不過墨、林兩女。照此下去，怕是要大吃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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