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博，你少兩句。”沈懷璧皺起眉頭，暗暗腹誹，兩人雖然是多年好友，但這高觀博實在有爛泥扶不上墻，沒看老子現(xiàn)在都夾起尾巴做人，你這褪毛公雞有什么好得瑟的。

    這次葉蕓湘竭盡財力才將沈家兄妹送進(jìn)學(xué)宮，對于高觀博和文竹便愛莫能助了，他倆只是陪同而來的。

    龐韶?fù)u了搖褶扇抿嘴笑道：“不知道高公子傷得重不重，龐兄這里有些專治跌打損傷的藥膏，不如讓翠給你調(diào)治一下。”

    高觀博輕哼一聲，聽她這么一，身上不覺又疼痛起來，只是龐韶嘴上雖這么，卻坐的四平八穩(wěn)一也沒有拿藥的意思，他紫漲著面孔卻不好意思開口相求。

    沈荷裳暗自搖頭，輕嘆道：“那就多謝龐公子了。”

    “沈姐不必客氣。”

    龐韶微微一笑，這才吩咐那翠衣鬟拿了些藥膏出來。

    雖然龐韶才是宅子的主人，可是她和明欽移易了肉身，明欽對這里毫不熟悉，坐在一旁反倒像個局外人。

    這情景落到沈家兄妹眼中不免覺得“明欽”太過熟絡(luò)，哪有半寄人籬下的落魄感覺。

    沈懷璧斟酌著道：“龐公子，聽聞那支祥麟在廣鳴學(xué)宮十分跋扈，這次我們得罪了他，可該如何是好？”

    明欽沉吟不語，這事依他看來既然斗不過最好一走了之，可是沈家兄妹入學(xué)不易，恐怕不會就此遁走。

    龐韶打個哈哈，隨口道：“什么四公子不過是些魚蝦欺負(fù)你們面生罷了。只是你們有把柄在他手中，凡事躲著他便是。”

    沈懷璧苦笑道：“這事確實怪我，異想天開的招惹這個支祥麟，搞得現(xiàn)在難以脫身。欽之的雖有道理，只怕這禍?zhǔn)虏皇窍攵惚愣愕瞄_的。”

    文竹口唇微動欲言又止，躊躕了片刻，輕聲道：“明……明欽，現(xiàn)在沈家正在難處，你便看在……商夫人的面子上，幫沈家一把吧。”這短短兩句話倒像費(fèi)了她偌大力氣，身子禁不住微微顫*抖。

    龐韶訝然的瞄了文竹一眼，她心思敏銳，分明感覺到文竹情緒有些不對，轉(zhuǎn)見明欽臉色有些異樣，暗道這兩人莫非有什么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輕咳道：“辦法也不是沒有。惟今仙界很多府宅都招收仙仆，如果幾位肯屈就的話，即便從此入了仙籍也不是難事。”

    四人各揣心事，這個辦法他們早就聽過，仙界有許多門庭顯赫的仙宦之家，府中仆從如云不乏作奸犯科之流，天庭也無從糾查。不過這等于賣身為奴沈家兄妹自不愿行此下策。

    沈荷裳冷著臉道：“若是沒有善法咱們便先回懸空島再作打算。賣身為奴這算什么主意。”

    龐韶微微一愕，失笑道：“沈姐誤會了。三界之內(nèi)還是有很多干凈營生的，沈姐莫非看不起這仙仆么，豈不知仙界自玉帝以下，無量數(shù)仙宦紛紛自我標(biāo)榜為仙民仆役，人人皆可役使，實在是光彩的很呢。當(dāng)然公*仆之外，也有私仆，作傭拿薪罷了，沈姐想必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一聽這仆字便覺得是莫大恥辱。莫非忘了皇朝以前‘仆’還用作‘我’的謙稱呢。”

    沈荷裳睜大美目，恨恨的道：“我哪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想不到你來仙界時間不長，門道倒摸出不少。這次家里只為我哥和我辦了入學(xué)手續(xù)，文姐和高觀博還沒有安置，既是龐公子有些門路，便勞煩你們給他倆謀個差事吧。若是有什么需要打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

    “這事好辦。”龐韶笑道：“龐兄這里便少一個使喚傭人，不知文姐肯否屈就。至于高公子嘛，衍息宮有許多聘任門衛(wèi)的告示，我回頭便給他引介一番。”

    “什么，你讓我去看門守院？”高觀博大為忿然，他生來錦衣玉食雖然沒有什么真材實學(xué)卻自視很高，從不將力役之事放在眼里。

    龐韶淡淡瞄他一眼，也不規(guī)勸，笑吟吟地道：“文姐意下如何？相信那支祥麟還不敢到龐公子的家中拿人。”

    沈懷璧一聽這話，當(dāng)即應(yīng)聲道：“龐公子是我們的恩人，文竹在你這里作活我是兩百個放心。文竹，我把靈犀璧留給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你直管和荷裳聯(lián)系。”

    沈懷璧此行雄心萬丈，目下雖受了挫折卻不甘心灰溜溜返回沈家。葉蕓湘給兄妹兩個準(zhǔn)備了兩塊靈犀璧，考慮不可謂不周密，沈懷璧當(dāng)即留給文竹一塊，其實卻是方便他遇有緩急好向龐韶求救。他雖是膽氣薄弱，倒不失為八面玲瓏的人。

    沈懷璧一錘定音，文竹輕柔一嘆算是默認(rèn)了。高觀博對龐韶的提議不以為然，自也無人勉強(qiáng)。

    幾人又閑敘了一會兒看看天色將晚，沈家兄妹才憂心忡忡的告辭而去。

    文竹孤零零的站在廳中，突然的冷落讓她有些不適，前一刻還是坐上客，倏忽間便成了宅中仆，即便近日來的遭遇已讓她沉靜了許多，心緒也不免有些低落。

    龐韶招手將窈兮攬進(jìn)懷中，指著文竹笑道：“窈兒，這位以后要叫文媽媽了。”

    文竹渾身一顫，眼淚止不住奪眶而出，一股剛拗之氣沖上門，搶上兩步起手便向龐韶面上摑去。

    龐韶唬了一跳，百忙中橫扇一格，訝然道：“你這是做什么？”

    “明欽，你怎么能這樣？我真是看錯你了。”

    文竹自不是龐韶對手，手臂便扇子壓的酸痛，氣怒的狠盯著龐韶，俏目中如欲噴出火來。她分明聽到窈兮管“龐韶”叫爸爸，“明欽”方才那話不啻是晴空霹靂，他只道“明欽”變著法將她騙來給龐公子玩弄，心頭如何不惱。

    龐韶漸漸明白過來，哭笑不得的道：“明欽，你倒底跟人家什么關(guān)系呀，這河?xùn)|獅子我可消受不起，你快來跟她解釋清楚吧。窈兒，你看你爸爸多壞，盡在外面沾花惹草，簡直壞透了。”

    明欽也是焦頭爛額，訕訕地道：“文姐，這事來話長，你能聽我解釋嗎？”

    文竹心情漸漸平復(fù)，也察覺到可能冒失了，那日在仙車上和明欽有了肌膚之親，回想起來每每柔腸百轉(zhuǎn)，難以自處，此番故人重逢，這些委屈好似洪水決堤忍不住便發(fā)泄到他身上，誰知龐韶陰差陽錯便當(dāng)了替罪羔羊了。

    明欽忖思著將神游易魂的事簡略了一遍，歉然道：“這件事有些離奇，卻是半不假。你既然留了下來，早晚要讓你知道。”

    文竹看看龐韶，又看看明欽，遲疑道：“你真的沒有騙我？”

    明欽頭一笑，湊到她耳邊聲了句什么。文竹面紅耳赤，使勁推了他一把，嬌啐道：“去你的。”

    “雨過天睛了嗎？”

    龐韶輕咳一聲，緩緩道：“文姐，易魂的事明欽已經(jīng)講明，我就不贅言了。你在我這里幫傭，我不會差你工錢，但是我希望你也要勤勤懇懇，不可恃寵而驕，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讓翠教你。她是我身邊的人，完可靠。”

    文竹方覺得云開霧散，心情敞亮了許多，一想跟龐韶并無交情，自不能讓人百般遷就，揩了揩粉淚，輕聲道：“我明白。”

    “好。”龐韶微微頭，“若是你做事得力，公子也不會虧待你，早晚會幫你入了仙籍。”

    她心中也有一番計較，這次陰差陽錯和明欽調(diào)換了肉身，不論愿與不愿，這關(guān)系都是親密異常了。姐姐龐子歆又對他另眼相看，不定日后便有些婚姻之親。世家婚配是尋常之事，不如人意的地方往往而有，明欽總算一個不錯的人選。

    這事雖不必急在一時，但古語‘教兒嬰孩，教婦初來’，這文竹和明欽關(guān)系非比尋常，伊始就要拿出正室的威嚴(yán)來將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免得她將下界那些鄙野之氣帶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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