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將軍，教使者到了。”

    寶鐸等人遠遠望見神光使者應(yīng)約而來，頓時長長松了口氣，紛紛站起身來迎迓。

    蘇湛威已經(jīng)知道蘇梨落一行的失蹤和神光教未必有什么關(guān)系，不過人既然約來了，便沒有避而不見的道理。若能從長逝口中多了解一些當日情景也是好的。

    寶鐸不敢向副使泄露蘇湛威的身份，長逝兩個便不甚了然，只是看西河兵將張以待的架式，心知不是善茬。

    輕舟來到近處，長逝兩個掠身而起，踏上大船，目光在場中略一游弋，自然落到蘇湛威身上，長逝淡淡開口道：“你們是什么人，竟敢抓捕我神光教的人？”

    蘇湛威不慍不火地掃了寶鐸一眼，示意她明原委。

    寶鐸笑著解釋道：“這位是西河帥府蘇伏波，數(shù)月前六大宗派齊集懸空島賞鑒月絕書，蘇姐適逢其會，之后便下落不明。因此蘇伏波懷疑到我教身上，還望兩位使者明一下當時情景，解除誤會。”

    長逝輕哦一聲，緩緩道：“蘇姐的下落么，我倒是知道一些，只是這里人多眼雜，恐怕不是話的地方。”

    “你果真知道女的下落？”蘇湛威將信將疑，海船經(jīng)過鼠群一番嘶咬，早成了一具骨架，船板上許多人眾，總須有個分派，他微一沉吟，頭道：“既然如此，便請貴使到老夫的坐船上盤桓一時。”

    著將花成陽喚到近前，交待他把天女門的弟子安排到飛艇上，此間事了，順便助她們一程。

    明欽冷眼旁觀發(fā)覺得中有蹊蹺，船上的人識得長逝的不多，他卻在懸空島、千佛洞會過兩次，這女郎雖然裝束齊整，遮掩的不著痕跡，然而長逝原就不是這么一種作派。神光教百密一疏，哪里料到此間有熟識長逝的人。

    “長逝使者，千佛洞匆匆一別，可還記得區(qū)區(qū)在下？”

    女郎嬌軀微震，驚疑不定的望了望明欽，佯作不解的道：“閣下莫不是西河帥府的人，恕使眼拙，向來與天庭兵將無甚相識？”

    明欽笑道：“神使職尊位顯，難免是貴人多忘事。不過在下對神使的風(fēng)采可是一見難忘呢？”

    “是么？”女郎含糊一笑，不愿和他糾纏，岔口道：“蘇將軍，據(jù)我所知，令愛的處境可是不太好呢？”

    蘇湛威愛女心切，亟盼從長逝口中得些消息，當下不疑有他，便要引著女郎上艇。

    “不忙。”明欽橫身一攔，招呼云輕素笑道：“懸空島上英才濟濟，此間故人仍多，自古道，‘相知不如舊’，神使視若不見，未免讓人齒冷呢？”

    云輕素心領(lǐng)神會，遙遙拱手道：“長逝神使，別來無恙。”

    女郎微微一怔，淺淡的眼眸露出一絲慌亂，口中嘰哩咕嚕了一句什么，聽的眾人一陣愕然。女郎倏然醒覺，輕咳了一聲，操著華語中規(guī)中矩的道：“抱歉，使記性不好。不知兩位又是何方神圣？”

    …………

    到語言又是一件神妙的物事，它不像文字那么具有傳承性，但至少也是文字產(chǎn)生的基礎(chǔ)。可嘆的是不但靈能如人類有語言，鳥獸甚至草木大抵都有自己的語言。相傳介葛盧解牛語，公冶長解鳥語，陽翁仲解馬語，成子、楊宣皆解雀語。至于人族語言，因地域和種族的不同也多有異同，以天界的境域廣大，那是更加復(fù)雜了。

    尋常仙民也理會不了許多，只能聽出是外方語言罷了。

    老子是主張國寡民，雖然讓人在物欲塵囂之余頗生向往之情，實則不但于人類歷史不相符合，將來恐怕也難有實現(xiàn)的一天。‘國寡民，民至老死不相往來’，這真是人類生存的原始形態(tài)，仙家盛稱道法自然，但道法自然往往就難以逃脫任人宰割的命運，伏羲一畫開天，推衍八卦，昌明自強不息的道義，人類發(fā)明群道，才能夠戰(zhàn)自然而勝之，戰(zhàn)鳥獸而勝之，發(fā)皇到而今的仙道文明。老莊常常什么圣人不死，大盜不止，實在是不知原，流于因噎廢食的謬境。

    自從仙道日漸發(fā)煌，人族中的智識之士恒不免危亡之憂，仙家精擅騰云駕霧、什么日車海船之類，朝發(fā)東海，夕至昆侖半都不艱難。商旅流通，互通有無，誠然是三界之大勢，即便還有僻處山林、甘于寂寞的，于三界的現(xiàn)狀是沒有什么扭轉(zhuǎn)之力了。

    人族借助于器物之利，仙道的威能實在已經(jīng)超太古的四靈，以妖族的桀驁不馴且不能不俯首帖耳便可見一斑。所以深憂之士以史為鑒，常常戒懼人族會重蹈四靈的覆轍，神通制霸，自取滅亡。

    這種顧慮自然不是杞人憂天，但人族和四靈究竟有大不相同的地方。人族的體魄在萬類中大概只屬于中下，而其特別的成功之處就在于智能的發(fā)達。而智能又不在于先天的明敏，四靈中麒麟、鳳凰都有睿智之名，玄武以謀略見許，貔貅以雄武著稱，所以合稱四靈。而人族則頗為通悟，大約都是觀察四靈之得失，有以自警，像謙、敬、恒這些自勉自勵的品德恰恰是四靈缺乏的。

    萬類間征伐吞并是很尋常的，但物極必反、盛衰有常也堪稱至理，所以歷史上沒有哪個種族單靠武力的強大能夠永葆雄長的地位。陰陽家中夏名叫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內(nèi)有九州，便是大禹稱道的九州。中夏之外像赤縣神州這樣的界域還有九個，就是大九州。東方朔著為《十洲記》。而今九洲交通，寰宇一家，遍閱天下萬國，能像中夏這樣萬萬里疆域，數(shù)千年歷史，傳承不衰的真可絕無僅有。

    而中夏之所以能夠創(chuàng)造出這種局面，便在于其目光不局限于武力兼并，而更強調(diào)人文化成。車同軌、書同文，這是消彌捍格的根原因。當然這都是歷史了，歷史上中夏恒能創(chuàng)造出高明的文化，所以四夷樂于推戴，某些種族也曾強行推廣其文字、風(fēng)俗，但卻無非以武力為震懾，一旦武力失效，鄙陋傖俗的文化當然無法讓人信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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