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布置停當,明欽讓萬如春備了一駕仙車,直奔圣公府而去。
萬物生雄踞教主之位多年,神光教的勢力可以是他一手發展壯大的,但是他為人過于雄力自視,剛愎自用,對待教中頭領如同仆役廝一般,惟是精通權謀之術,往往能夠借力打力,使得教上下畏之如虎。
盡管教中首領對于萬物生的所作所為有諸多不滿,對他的喪禮卻不敢草率敷衍。古來有為尊者諱的法,倒不是那尊者所為無可訾議,很大程度是由于繼任者利益共通的緣故,所謂一損俱損,一辱俱辱,縱然對那人咬牙切齒,恨之入骨,既然綁縛在同一駕戰車上,誰還能不愛惜自家性命呢?
利益的爭斗有時候是無甚是非可的,蔡漢英、岳邦銳逼宮失敗,那就是大逆不道,反之,曾曼卿、阮文炳雖然無甚德行可稱,因為樊鸞主持教務的緣故,卻能夠風光大葬,極盡哀容。
至于萬物生的后事則仿效肉身佛的方法在圣公府西偏建造一座祠堂供人祭拜。
明欽來到圣公府的時候,一眾頭領剛剛參加過曾曼卿幾個的葬禮,將骨灰放到七寶塔供俸。七寶也是佛家的法,指的是金、銀、琉璃之類,據這塔便是用七寶鑄成,五光十色,照耀十里。
明欽走下仙車,剛好撞見一群頭領從府里出來,為首的那人身形矮胖,顧盼自雄,正是北方士師沈從龍。
“喲,這不是明公子嗎?聽夫人新近把曾東王的府宅送了給你,又有數不盡的佳人舞姬作伴,富貴尊榮享用不盡,怎么有暇到圣公府來了。”
沈從龍對明欽懷恨在心,見了面當然沒有好言語,這話一出,身邊的頭領便跟著湊趣、一起大聲哄笑起來。
“明公子少年新貴,道法深湛,那是很可欽佩的,只是這吃相未免太難看了。俗話,‘色是刮骨鋼刀’,公子還是多保重貴體,才好為夫人效力呢?”
“放肆——”
明欽一眼瞅見鄒如燕遠遠地從府里走出,心念微轉,疾色厲色的道:“沈北王,你是教中長老,德高望重,怎么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言詞侮慢,輕褻圣夫人,你該當何罪?”
沈從龍愣了一愣,料不到明欽竟然直言數落,半不留情面。稍一回思,發覺方才的言語扯上樊鸞是有些不妥,一時漲紅了面皮,指著他不出話來。
眾頭領見兩人針鋒相對起來,不由住了笑聲,一個個心懷鬼胎,袖手旁觀。
“明公子,你來得正好。夫人正有要事著你去辦呢。”
鄒如燕對兩人的糾葛心知肚明,沈從龍在教中位次極高、黨羽眾多,樊鸞都讓他三分,自然不能撕破面皮,明欽則是成凌崖的忘年之交,又掌握著‘千金馬骨’,一樣不能得罪。鄒如燕只好硬著頭皮裝糊涂,拱手道:“沈北王教務繁忙,卑職就不攪擾了。”完也不管沈從龍黑著臉滿心不快,扯住明欽的手臂轉身就走。
明欽樂得順水推舟,一言不發的走開一箭之地,才嘿然笑道:“多謝鄒特使為我解圍。”
鄒如燕愁眉不展的道:“沈北王是教中長老,夫人都甚是倚仗,公子何必總跟他過不去。若是鬧出事來,豈不是讓夫人難辦?”
“特使此言差矣。”明欽呵呵笑道:“可行事向來是息事寧人、與人為善,無奈有人三番四次觸我霉頭,我總不能事事避讓吧。”
鄒如燕苦笑搖頭,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兩人既然都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兒,早晚要見個高低。
“圣公扣發糧米的事,我已經稟告過夫人了,并且派了女衛拿著夫人的指令前去敦促。這事你不必太過放在心上,夫人,圣公府積蓄甚多,足夠你府上用度,倘若圣庫借故遷延,我圣公府可以先行支取糧米給你。”
“多謝夫人通融。”
明欽暗道厲害,樊鸞能夠在神光教如魚得水,果然有些手段。這樣一周轉不但哪邊都不得罪,還能施恩于他,賺個人情。
“不過我這次來是有重要的事情和夫人商談。”
鄒如燕輕哦一聲,訝然道:“什么事情竟然比府中斷糧還要打緊?”
明欽含笑不語,兩人舉步往樊鸞的居處行去,剛轉過一道回廊,石道上沖出一個風姿娟秀的女郎截住去路。
“明師弟,我有事找你。”
“二師姐。”
明欽一看是天女門的代掌門陳庭芝,心頭略感疑惑。他不想讓樊鸞抓住軟肋,和天女門的人向來是不即不離。陳庭芝很受樊鸞青睞,拔擢在身邊聽用,應該無甚麻煩才對。
“鄒姐姐,我和明師弟有些私事要談,請你行個方便。”
陳庭芝性情沉靜,頗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度,這會兒焦慮之色溢于言表,想必是遇到了很為難的事。
“陳掌門無須客氣。”鄒如燕道:“我先去和夫人通報。你倆緩緩過來便是。”
明欽見鄒如燕快步走遠,回廊間清靜冷落,別無人跡,好奇的道:“有什么事現在可以了吧。”
陳庭芝柔唇微啟,禁不住淚眼朦朧,斷斷續續的道:“夫人得知穆穆是玉京穆家的人,想借機和穆家攀上關系,要把她許配給二公子萬岱青呢?”
“我還以為是什么事呢?”明欽微微失笑,安慰她道:“現在萬物生剛死不久,就算萬岱青要娶妻也不會急于一時,你不喜歡這門親事,咱們慢慢想辦法推掉了便是。”
陳庭芝和穆穆是打的姐妹,感情可謂親厚,便是天女門遭逢大變,陳庭芝被同門目為叛逆,穆穆也一度滿懷信任的陪伴在身邊。如果穆穆被逼嫁人,對她確實是個不的打擊。
陳庭芝抽抽搭搭的道:“師弟有所不知。這個萬岱青身患狂疾,發起病來暴虐異常,他的前妻就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若是穆穆嫁了給他,這一輩子就毀了。”
“原來是這樣。”
明欽眉頭大皺,萬岱青既然惡劣到這種地步,這門親事就太禍害人家了。急切間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辦法,明欽拍了拍額頭反問道:“那你想怎么解決?”
陳庭芝急道:“我就是沒有主意才來找你呀。明師弟,現在只有你能夠幫我們了。”
“好,這事我記下了。”
明欽看陳庭芝六神無主的樣子,不由憐意大起。穆穆又是穆清絕的侄女,如若見死不救,日后怎么好相見。
“你打算怎么設法呢?”
陳庭芝聽明欽答應下來,不覺心頭稍寬,揩了揩眼角的珠淚一臉殷切的望著他。
明欽覷的近處沒人,湊到她耳邊聲道:“不如這樣,咱們找個機會把萬岱青閹了,讓他做不了男人,如此就可以一勞永逸了。”
陳庭芝臉頰泛紅,嘴巴驚的合不攏來,半晌才咬牙道:“逼不得已的時候也只好出此下策了,不過這事一定得干凈利落,萬一泄露了出去,咱們只怕性命難保。”
明欽暗覺好笑,故作嚴肅的道:“那就看師姐你刀法如何了。”
“怎么?”陳庭芝羞不可抑,手足無措的道:“這事怎么能讓我來做,師弟……你害我。”
明欽見她嗔惱的背過身去,纖柔的腰肢不盈一握,不由心頭一蕩,伸手在陳庭芝腰身的撫了一下,輕咳道:“師姐,我得去見樊鸞了,這事咱們改天再。”
陳庭芝嬌軀微微一僵,心頭升起一絲異樣,飛快的瞥了明欽一眼,微不可察地嗯了一聲。
…………
陳庭芝在圣公府任事,對府內的地形已經頗為熟悉,她將明欽送到樊鸞的寢宮外面,遠遠看到鄒如燕在門口迎候,才依依不舍的返身離去。
萬物生一死,他的寢宮倒成了頭領議事的地方,樊鸞頗有自危之心,不愿住在那么空曠的宮室,便搬進一所較的殿閣。
樊鸞調查過明欽的來歷,知道他在神光教無甚根基,是個可以一用的人物。所以對他極盡禮遇,除了千金馬骨和救命之恩外,未始沒有一二收為己用的意思。
“明公子,一別數日,夫人忙于圣公的后事,怠慢之處還望多多包涵。”
樊鸞坐在正殿中央的軟椅上,臉上帶著矜持的微笑,娥眉淡掃,一襲素裳,氣色瞧起來相當不錯。
“豈敢。”明欽和顏悅色的道:“其實我這次來是為夫人吊喪的。”
樊鸞怔了一怔,頭道:“公子有心了。圣公已經入斂多時,祠堂也在修建之中,公子若要吊喪的話,我讓如燕引著你過去。”
明欽搖頭道:“夫人錯了。我和圣公非親非故,宣父有言,‘非其鬼而祭之,是為諂媚’。可不才也不愿為。我是來為夫人你吊喪的。”
樊鸞明白過來,頓時氣填胸臆,紅赤著面孔勃然大怒,霍然站了起來指著明欽身軀微顫,“你……大膽。你竟敢詛咒夫人命不久長。”
明欽神色不變,淡然道:“夫人的處境又何須區區饒舌呢?”
樊鸞冷靜下來,忿忿然坐了回去,“公子若是不出個所以然來,可別怪夫人翻臉無情。”
“夫人息怒。”明欽笑道:“前日,蔡漢英、岳邦銳等人闖府謀逆,假使不是可適逢其會,敢問夫人結果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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