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之,我要謝謝你救了清絕的性命。”
秦素徽輕柔的嘆了口氣,神情悵悵的道:“這門親事我也是深思熟慮過的,我們七曜世家表面上看起來權(quán)柄顯赫,風(fēng)光無比,這份榮耀卻是幾輩人臨深履薄,戰(zhàn)戰(zhàn)兢兢換來的。我身為秦家的一分子,既然享受了富貴尊榮,便有為之犧牲個人好惡的義務(wù)。”
“我有我的父母親和兄弟姐妹,如若為了一己的私心去逃避責(zé)任,這份擔(dān)子仍然會轉(zhuǎn)嫁到我的姐妹身上。反之,我若能振興秦家,我的姐妹們或許便有選擇的余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個人的悲喜榮辱又何足輕重呢?”
“秦姨情愿犧牲我的精神固然讓人同情,可惜呀,依我看來,也未免所見不廣。”
明欽冷笑道:“秦姨只知道要保持你們七曜世家的顯赫地位,庇護兄弟姐妹安享富貴。卻不知天下國家虐毒無窮,九州四海怨聲載道,這都你們七曜世家尸位素餐,腐朽無能,只計一己私利,不顧百姓寒危的后果。‘子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自古道‘憂勞興國,逸豫亡身’。‘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一個偌大家族,不行正道,不修善舉,最終不過歸于靡爛而已。難道區(qū)區(qū)聯(lián)姻便能力挽狂瀾嗎?”
“你……”秦素徽面紅耳赤,想不到明欽如此不留情面,當(dāng)著她面罵了個狗血淋頭,吞吐了半晌道:“你得這些我也很感痛心。但七曜府利益糾葛甚多,并非我一家的過錯。”
“當(dāng)然,”明欽微哂道:“這是你們魏黨群體的無能罷了。好像沒有什么巨奸大惡。也沒有嘉言善行。醉生夢死,冢中枯骨,對于世道人心沒有一匡正之念,怎么配坐在君師元魁的位置上。簡直是黃帝罪人,國族之恥。”
“你,你,你……”秦素徽霍然站了起來。強辯道:“我們魏黨還是有功績的,也不乏正義之士,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不好。政理的事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
“魏黨的行事自有公論。我的不準(zhǔn),你的也不算,倒也犯不上呶呶不休。”
明欽打個哈哈,譏嘲道:“政理的事有何難哉?無非是分贓不均。自相火并而已。想這堂堂仙道。萬法從新,竟還有你們這些蛇鼠之輩,搞什么利益聯(lián)姻,真是可恥、惡心。你不是覺得自己行為很高尚嗎?撥開來看看又怎么樣呢?到痛處了沒有?惱羞成怒了不是?”
“是,是,我是無恥惡心。”秦素徽嚙著粉唇滿腹委屈,“但我沒有別的路好走,難道保護自己的親人也有錯嗎?你這話跟我沒用。有事你找魁帝去。”
“你以為魁帝會不知道這些淺顯的道理嗎?只是天域兆民蒙昧無知的仍多,所以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才無所顧忌。尚能厚顏無恥的作威作福罷了。”
明欽慨然一嘆,嘿笑道:“人各有志,不能強求。既然你情愿遵從這門親事,我也沒話好。得,就當(dāng)我沒有來過。咱們就此別過,我就祝愿秦仙子幸福美滿,早生貴子。告辭了。”
“哎,你……”秦素徽欲言又止,只聽耳邊嗡鳴聲悄然而逝,房中靜得落針可聞,她心中氣苦,美目中不覺流下淚來,倚到床頭聲抽泣。
“臭賊,不幫我也就罷了,還專門跑來氣我。我又有什么對不住你的,要你這般指摘我。”
這時,一個寶殿玉女端著托盤來到門前,“我是來給新娘子送茶水的。”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水兒遲疑道:“姐正在休息,你交給我吧。”
寶殿玉女不肯答應(yīng),護著托盤笑道:“這大喜的日子,姐不給彩頭嗎?”
秦素徽聽到動靜,抹了抹眼淚,揚聲道:“誰在外面?”
水兒推開房門匯報道:“回稟姐,是寶殿的玉女,她送來茶水不肯離去,要討個彩頭呢?”
“讓她進來吧。”
秦素徽正巧覺得有口渴,門外應(yīng)了一聲,寶殿玉女端著托盤步履款款的走進來,徑直放到房中的圓桌上,輕輕巧巧的斟了一杯,拿一塊香帕墊著送到秦素徽面前,萬福道:“姐請用茶。”
秦素徽接過茶碗,瞥了玉女一眼,見她膚色微黑,容貌尋常,便不在意。茶水中浮葉微黃,倒是香氣濃郁。秦素徽啜了一口,一股熱氣散入四肢百骸,頓有陶然欲醉之感,分外舒適。
“這是什么茶,倒有幾分不俗的滋味。”
“好叫姐得知,這是殿特制的菊花靈茶,頗能袪暑解悶,姐若是困倦的話,不妨再睡一會兒。”
秦素徽張口欲言,忽然發(fā)覺喉頭難以發(fā)出聲音,整個身軀暖融融的渾不受力,半靈力都提聚不起。
“姐請好生歇息。”
玉女笑吟吟的抖開香帕在秦素徽面上拂了拂,就見她身子一軟躺倒在繡床上。玉女這才反手幻化出一把油紙傘來,打開之際,傘下盤旋著一片五彩霞光,香風(fēng)隱隱,將秦素徽悄無聲息的懾了進去。
這寶殿玉女原來就是潛入穆公館劫走江采蓮的那個神秘女郎。江采蓮雖然是章高林的夫人,對于穆坤乾和章高林的秘事多有參與,分量仍嫌不足。她此舉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先用江采蓮將穆坤乾等人的注意力引開,等他們大費周章的解救江采蓮之時,她則神鬼不覺的混入寶殿,直接將秦素徽懾走。
青衫女收好雨傘,將床上的棉被抖散開來卷得鼓鼓的,再放下幃幔,這才端起托盤退了出去,看著兩個丫頭和氣的笑道:“姐還要再休息一會兒,讓你二人不可前去打擾。”
“是。”
兩個丫頭望著青衫女款款而去。將房門推開一線,只見繡床上依稀臥著一個人影,便心翼翼闔上門戶安心等候。
…………
明欽知道秦素徽素有定見。難以用言語打動。穆清絕讓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將秦素徽強行劫走,未免太過一廂情愿。秦素徽的修為原不比穆清絕、云輕素遜色多少,若是交起手來明欽哪有能耐將她制服。
明欽飛出客房,在大殿中盤桓不去,這時喜宴已經(jīng)開始,大殿中觥籌交錯,眾賓客推杯換盞。吃喝的不亦樂乎,只見得人聲吵雜,熱鬧非凡。
穆坤乾、章高林等人卻不在座中。想來江采蓮的失蹤讓他們坐臥不安,顧慮重重。
明欽大費忖思,這要走吧,無法向穆清絕交待。他對七曜世家雖然無甚好感。但一些后生輩也談不上多大過惡,家族式的腐穢又不是時下才有。‘冤有頭債有主’,像黑旋風(fēng)斧劈衙內(nèi)式的株連遷怒畢竟不可為訓(xùn)。
歷史上每到官府統(tǒng)治極端黑暗腐朽的時候,往往易激起民眾普遍的仇恨,很多邪教或流民暴亂常常以殺貪官、除惡霸為口號,在實際操作中則又從貪官擴大到官員,每每是不分良賤老幼,進行慘無人道的洗劫。
一方面固然是官家殘酷暴虐釀成的惡果。但這種逆株連也只是以暴易暴,毫無正義可言。
民眾是歷史的建造者。圣賢則是歷史的靈魂。前人,‘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這話并不完對,因為圣賢不只仲尼一個,沒有仲尼,還會有佛陀、約書亞,也都造設(shè)出文明世界、朗朗乾坤。但若稍稍調(diào)整一下,‘天自生仲尼,萬古有明燈’。于中夏來,還是合乎事實的。歷史如果是一座建筑的話,圣賢就是設(shè)計者,一個橫而不流的人物往往能引領(lǐng)一個時代,振起一個民族。否則,俗世滔滔,吾誰與歸?等是暴力,又何來正義與邪惡之分。
…………
明欽轉(zhuǎn)悠了一圈不知不覺飛回秦素徽的臥房,恰巧碰到青衫女從房間里出來,明欽暗叫不妙,這個時候不及回房中探視了,連忙綴在青衫女身后。
青衫女十分機警,又精擅易容改扮,滑溜的像游魚一般。
寶殿中的院宇都隔離不遠(yuǎn),互相連屬,青衫女快速穿過一條走廊,閃身進了另一所院子。
這所院子也是人頭攢簇,歡笑雷動,十分熱鬧。院中搭著一個戲臺,中間放著一張桌子,兩個身著長袍的中年人站在上頭,一唱一喝表演著太平戲。
太平戲也是一門十分別致的藝術(shù)門類,形式簡單、張口便來,內(nèi)容則包羅萬象,非常考驗一個人的涵養(yǎng)。
中夏是一個文化底蘊深厚的國族,既講究微言大義,也不乏文字游戲。從太史公著通史便立了一個滑稽列傳,里面的人物都是寓莊于諧,對一代君王頗有規(guī)諫之功。后來又有隱語、笑話、、謎語種種文字游戲,到了唐宋以后,出現(xiàn)了唱藝術(shù),寓教于樂的學(xué)風(fēng)深入到民眾中間,最后才出現(xiàn)了這么一門集大成的太平戲。
太平戲究、學(xué)、逗、唱,原是從口技發(fā)展來的,但又不像評書有冗長連續(xù)的故事,通俗易懂、妙趣橫生,看似簡單卻頗能顯露傳統(tǒng)文化的一鱗半爪。
臺上表演的就是霍老板和他的老搭擋明相。這位明先生長得大腹便便、和靄可親,是個有名的老實厚道的人。頗有古人之風(fēng),仿佛春秋時的鮑叔牙。
霍老板是真有能耐,魏黨秉政以來,攪得大摩國風(fēng)聲鶴唳、萬馬齊喑,所有的藝術(shù)門類都是半死不活,奄奄一息。自從霍老板創(chuàng)立仁祥班,國中才稍稍認(rèn)識到太平戲的佳妙,真可謂是以一己之力挽救了一門藝術(shù)形式。藝林蕭條,乃見斯人。
霍老板作為色派的當(dāng)家人,最大的特就是‘真’,不違心的話。這也是色派和隨時派最大的分別,當(dāng)然隨時派也無所謂違不違心了,他們就是聽差拿錢,無所用心的。最擅長的是見風(fēng)轉(zhuǎn)舵,溜須拍馬什么的。
霍老板的造詣就是放在前輩人物中間恐怕也有一日之長,不當(dāng)是時無英雄僥幸成名。
據(jù)他的戲能六百段,唱功絕好,諸凡中夏劇種都能學(xué)三分樣子。唱起來高亢明亮、響遏行云。可謂是存亡繼絕的一個人物。
院子中沸反盈天,熱鬧異常,青衫女竟然也盤桓不去,站在人群中笑盈盈的觀看。
明欽雖然對霍老板的戲很感興趣,但他心有旁鶩,注意力都在青衫女身上,只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未甚用心。
過了半個時辰,霍老板結(jié)束表演。臺上換了一個戲班子,唱得是陳州放賑。
這個故事屬于包公案中的一出,頗為知名。包公是中夏著名的一個廉吏,秉公執(zhí)法、鐵面無私,素有青天之稱。
不過臺上唱的跟百姓熟知的頗有出入,第一出包公辭朝,包公開著花臉,邁著臺步登場,堂上坐了一個身穿太師服的老大人,兩人敘禮畢對面而坐,太師:“包拯,你這次下陳州,見到一個章某某,是我的義子乾兒,在龍門山開設(shè)錢莊,他若是有什么過錯,看在我的面上,務(wù)必開一面,太師定有重謝。”
明欽回過味來,心這班主借著這出戲嘲諷穆家,膽子可不呀。
果然過不多久,便有一群人舞槍弄棒的闖了進來,指著場上大聲叫罵。
院中的看客頓時驚恐起來,四處躲避亂作一團。
這傳敃寶殿中開堂會的人家也不是一般人呢?主家都在閣樓上擺設(shè)筵宴,專門為一位老太太祝壽,一見院中出了變故,一道白影凌風(fēng)步虛的掠身出來,扯落戲臺上一片旗幟,撲落人群中,就見他兩手疾探,當(dāng)者披靡,手舞棍棒的打手就像一個個提線木偶被他提掇起來扔到臺上疊起了羅漢。
他這面黃旗好似個影里藏身,變幻莫測,黃旗招展,只聽的風(fēng)聲呼嘯,誰都捕捉不到他的影跡。
“閃開,讓我來。”
一個坦露肚腹的大漢大喝一聲,抓起一把交椅合身撲上,他步伐沉穩(wěn),倒也舞得虎虎生風(fēng)。
明欽微微愕然,認(rèn)得這家伙是在南驛迎候的同光會玉京分壇成員叫作初一的,真不知這事兒怎么跟同光會扯上了關(guān)系。(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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