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真人誤會了。既然造化門有這樣的規矩，清歌豈敢觸犯。”

    石清歌訕然一笑，雖對廣德院的教學質量不太放心，但她師傅天南神尼是炎方屈一指的道行高手，如果能得天南神尼真傳的話，不見得比四象院弟子來得差。

    就算鴻蒙道人允許她改投門下，石清歌也未必情愿。

    符云鵠、喻文龍都是四象門的佼佼者，比起石清歌、沈荷裳也不過稍勝一籌，造化門雖是海外第一大道派，門下弟子卻不見得個個出類拔萃。

    但符、喻之流是鴻蒙道人的三代弟子，鴻蒙道人弟子三千，親炙的有八十多人。他傳道的時間很長，弟子有先進、后進之分，共有八科。云將子、商曉徵、風飄塵等人雖是鴻蒙道人的早期的弟子，但已經是中年創立造化門之后的事了。

    “商真人，我家公子得銅柏道長傳授過一些道術，但并未正式拜師。銅柏道長也是貴派的人，不知公子他能否進入四象院修行呢？”

    石家家學淵源，談不上什么師承。石驚弦沒有拜銅柏道長為師，大概嫌他份量不夠，邵蘭芝此來和綠兒目的相同，都是想要偷學造化門的奇功秘法，自然非四象院不可。

    “銅柏道長是我們少陽院的人，石公子愿意的話，可以來少陽院修行。如果對少陽院的術法不太喜歡，也可以向明倫堂申請調到別的道院。”

    石驚弦受過銅柏道長的點撥，也算和造化門有些淵源。入門的話可以省掉許多考核。

    四象院的教學有很濃厚的造化門色彩，江湖道派對師承傳授還是非常嚴格的，雖然造化門規模龐大，門徒眾多，師承上還是一絲不茍。

    江湖上師徒隸屬關系很強，‘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傅對徒弟的行為負有教導監督的責任，一旦徒弟做出不道德的事情，師傅就需要清理門戶，古人對道德的看重還在才能之上，可能也是宋儒‘德勝才為君子，才勝德為人’，寧用庸人不用人這一理論的影響。

    但‘人心隔肚皮’，道德的好壞不是生來就有的，是教育和環境影響的結果。江湖中人大多身懷絕技，自視甚高，到江湖上一闖蕩，受些引誘行差踏錯是常有的事，也不都是師傅管教的不好。

    世間雖有官府和律法，但遇上道行高手未必能迅擒獲，師門的約束能力自有其必要。

    從前的人認為才能勝過道德是很危險的事，破壞力強，難以降伏，結果就矯枉過正，教徒弟的時候要留一手，又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注意道德卻又鄙棄道德，魏無知尾生、孝己做不成事業，曹操則什么惟才是舉，盜嫂受金也不算什么污點了。

    才和能習慣連稱，其實兩者的含義并不一樣。才就是材，一棵樹材不材，要看它中不中用。不管是做頂梁柱，還是做棺材板，結實、耐久就是材，彎曲、朽爛則是無用的散木，是歪材、不材。縱然勉強拿來用，也只能搪塞一時，歸根到底還是不中用。

    所以材身就包含品質的意味，品質不好，就是不材。所謂有才無德就是虛有其表，用來制造器物還是不中用。

    能就是能力，就沒有什么好壞之分了。一個人身材魁梧，見義勇為，有能力。攔路搶劫，也有能力。這種能力用到好的方面，就是善，用的壞的方面，就是惡。能力強，破壞力大。

    是以曹操、司馬光的‘才’其實是‘能’，包括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才’也是‘能’。一個人沒有能力，當然也就無從揮破壞力了，但同樣也做不了美善的事業，真可是因噎廢食了。

    但人和樹畢竟是兩種事物，人的才和樹的材也不盡相同。

    一棵樹材或不材，除了長短精細合不合用之外，還要看品質好不好、是否結實耐久。合不合用是才，結實耐久是德，是以樹成不成材也是才德一體的。

    但樹身沒有制作應用的能力，要靠人來斧削。即便材質都好，可以用來蓋房子、做家具，也可以做槍弩弩弩弓箭。樹的材和人的能一樣，還是可善可惡的。

    人則是有靈之物，人的品質就是道德，由于人類社會是用善力支撐的，所以材不材指的也是為善的能力。

    老子，‘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所謂天下皆知指的就是人類社會。自然界并沒有什么善惡美丑，有的動物食草、有的動物食肉，不管食草還是食肉都是動物的性，沒有什么善惡之分。

    只有人類將有利于自身摶結展的行為介定為善，那么將善行相反的行為就是惡。

    莊子齊萬物，以為善惡是非沒有絕對的標準。從自然界來，自是如此。但對人類社會來，善惡是非都是約定俗成，從屬于多數的。標準還是很嚴格的，部分離經叛道的人常常會遭到口誅筆伐。

    才、不才，德、不德也有這么一個好壞的標準。堯舜時的四兇，《史記》上稱作不才子，‘不才’和老子的‘不善’用法相同，不是沒有才，而是壞才、惡才。

    …………

    造化門的規矩不能毫無道理，卻也不能讓人滿意。石清歌聽了商曉徵的告誡，也不作他想，料不到她接著便答應了石驚弦到四象院修行的要求。這可有些不太平衡了。

    話間，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推門走了進來，他一身寬袍博帶，生得方面大耳，胡須廉廉，氣度不凡。

    符云鵠一眼望見，連忙離坐而起，恭謹地道：“師傅回來了。”

    眾人一聽這位就是少陽院掌院云將子，紛紛起身見禮。

    云將也是鴻蒙道人賜的道號，后來功成名就，年紀漸長，加了個子字，有推尊的意思。

    “云鵠回來了。都坐吧，不必多禮。”

    云將子點頭示意，一團和氣。看不出多少一院之長的威嚴。

    符云鵠不敢失禮，將云將子讓到竹椅上，自己侍立一旁。

    “聽你抓回了綠云鬼母，功勞不呀。”

    云將子捋著胡須呵呵一笑，符云鵠回來的事他已經聽了，這次四象院各派一名弟子，只有符云鵠立了功回來，云將子自是面上有光，細長的眼睛笑的瞇了起來。

    “都是石公子和華姑娘的功勞。弟子不是綠云鬼母的對手，豈敢居功。”

    符云鵠雖然很想拿到這場功勞，但這事作不了假，風飄塵已經找上門來，不沾上麻煩就不錯了。

    “他們是芙蓉城和碧梧宮的人，都是銅柏道兄找來的幫手。”

    看到云將子的目光轉到明欽等人身上，商曉徵開口解釋了一句。

    云將子點頭道：“云鵠可以到振旅堂復命，蒼梧山的事就不要再管了。安心準備西海比。”

    “師傅……您是我可以參加西海比了？”

    符云鵠陡聞此言不覺熱淚盈眶，四象院高手如云，能參加一次大比就不錯了。門中平時有各種各樣的試練和任務，每完成一件可以得到若干積分，積分最高的人才有資格參加門的比試決出出征西海比的人選。

    為了道術的傳承，許多試練會安排給那些資歷尚淺的弟子，符云鵠在西海比和七海大比都得過魁元，資歷不差。但論道會對年齡有一定限制，況且道術修行都有一個顛峰時期，如果長久停留在一個境界沒有突破，修為就可能有所回落，反而不如銳氣正盛的年輕弟子。

    符云鵠的積功在第四五名，能否參加西海比是很懸的。倘若能把抓捕綠云鬼母的功勞爭取過來，上升兩三個名次就有機會了。

    云將子這話顯然是要將這份功勞算到她頭上。

    “比不，你幾個師妹的進步很大，你可不要掉以輕心。如果在派選拔中落敗，為師也幫不了你。”

    云將子知道符云鵠留在門中就是想參加這一屆的天道會，抓捕綠云鬼母雖是石驚弦的泰岳圖一擊奏功，但他還不是造化門的人，符云鵠功不可沒，提攜她一把不定能有不俗的表見。

    “多謝師傅。云鵠這就去振旅堂復命，回來好生準備，不給師傅、師娘丟臉。”

    符云鵠心情大好，滿臉喜氣。

    商曉徵莞爾一笑，“趁著天色尚早，幫你的朋友安頓一下。”

    “是，是。”

    符云鵠領著明欽幾個從云將子夫婦的寓所退了出來。

    “石公子，綠云鬼母在你的泰岳圖里面，我去振旅堂復命的話，可能得把泰岳圖留在那邊，等攝出泰岳圖之后再還給你。”

    “不行，我不答應。”

    符云鵠一語未落，沈荷裳忽然接過話頭，面容冷肅地道。

    明欽嚇了一跳，他看沈荷裳臉色有異，那話可能是綠兒的。泰岳圖中收攝的是花含煙，如果交給振旅堂沒準要露了餡。

    符云鵠微感奇怪，解釋道：“只是放出綠云鬼母，換一處地方關押。用不了多少時候。”

    邵蘭芝朝綠兒遞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胡亂插嘴。

    明欽忙道：“泰岳圖是我們石家的寶物，家主再三交待，此物片刻不得離身。而且綠云鬼母攝入泰岳圖中，過不了多久，就會神消氣散。趁著她還沒死，讓振旅堂的看看也就是了，何必放她出來。綠云鬼母在泰岳圖中呆了這么久，就算放出來也活不了幾個時辰。”

    他故意夸大泰岳圖的威力，就是想瞞天過海，一旦放花含煙放出來，肯定當場拆穿。

    綠兒在造化門潛伏多時，門中應該有人認得她，再者修為是做不了假的，花含煙的功力和綠兒相差太遠，很難瞞得過振旅堂的長老。

    “那咱們得快點到振旅堂去，如果綠云鬼母死在泰岳圖里可就遭了。”

    符云鵠不知道泰岳圖的功效，倘若綠云鬼母真的神消氣散，那還如何取信于人。可不就白忙活了嗎？

    造化門三堂都在神鳥山的主峰上，中間是鴻蒙殿，明倫堂、振旅堂、十戒堂各占一邊，成犄角之勢。

    “不如這樣吧，我和石公子去振旅堂復命，石姑娘和華姑娘去明倫堂報道，天色不早了，萬一耽擱久了，回頭明倫堂關了門，你們今天晚上還得另找地方歇宿。”

    眾人回到造化門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符云鵠領著大伙回少陽院見了見云將子夫婦，再折轉回來，時間的確有些緊了。

    “的也是。那你和三哥去吧。我和華師妹過去占個位置，你們早點過來。”

    石清歌也想早點辦妥手續，進入造化門修行，當即爽快答應下來。

    綠兒自是百般不愿，好在邵蘭芝足智多謀，花含煙倘若暴露身份，會影響到她們的盤計劃，邵蘭芝自會設法彌縫。

    幾人分道揚鑣，符云鵠引著明欽和邵蘭芝前往振旅堂。

    振旅堂掌管造化門弟子的試練和調動。和明倫堂可是一武一文，不可偏廢。

    振旅堂建筑的也是恢宏大氣，門口放著兩個高大的石獅子，栩栩如生，讓人望而生畏。

    造化門弟子每一次試練都要來振旅堂接受任務，完成后返回復命，積累功勛。

    符云鵠可是熟門熟路，徑自走進一間寬敞的班房，里面放滿了卷宗文告，幾個身穿黑色公服的弟子忙著整理東西。

    桌案上貼著顏色不同的標志，少陽院的標志是兩把交叉的木劍，桌子后面坐著個

    親炙的有八十多人。他傳道的時間很長，弟子有先進、后進之分，共有八科。云將子、商曉徵、風飄塵等人雖是鴻蒙道人的早期的弟子，但已經是中年創立造化門之后的事了。

    “商真人，我家公子得銅柏道長傳授過一些道術，但并未正式拜師。銅柏道長也是貴派的人，不知公子他能否進入四象院修行呢？”

    石家家學淵源，談不上什么師承。石驚弦沒有拜銅柏道長為師，大概嫌他份量不夠，邵蘭芝此來和綠兒目的相同，都是想要偷學造化門的奇功秘法，自然非四象院不可。(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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