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之，我是不是要死了？”
秦素徽趴在床上，直疼的面孔泛白，淚光瑩然。
“你試試調整一下道息，可能是吃錯了東西，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明欽坐到床邊輕聲安慰。秦素徽素無病痛，她怎么也是真人境高手，體質比常人好的多。這心疼來得毫無征兆，極可能是中了毒。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著了道。
有道是‘病從口入’，將毒藥放進食物中是最常見的手法，也容易被識破。若是遇到用毒高手，體膚呼吸都可能中毒，實在是防不勝防。
天魔女刺殺烏于賢的時候，用一塊手帕覆住他的面目，須臾之間，烏于賢便七竅流血而死，可謂毒辣。
秦素徽如若是在二賢莊中的毒，著了道的恐怕不只她一個人。兩人離開二賢莊后，只在道邊的餛飩攤呆了一會兒，沒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
那賣餛飩的夫妻一看就不是修行者，應該沒有加害他們的道理。但也不保有人暗中下毒。雖兩人都吃了餛飩，并且明欽吃的比秦素徽更多，但已經不是肉身凡骨，修煉兩儀氣和金剛法相，幾乎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
明欽拿起秦素徽放到床頭的靈犀佩，躊躕道：“我給師傅傳個符信，讓她回來照顧你。”
秦素徽眼眸緊閉，疼得不出話來，明欽開啟靈犀佩，找到穆清絕的符印，祭出符信，等了半晌，不聞穆清絕應答，靈犀佩上浮泛出一行文字，寫得是“使君來何晚，神仙不在家……”
明欽啼笑皆非，早在道家使用符箓的時代，燒罷黃紙，發出令箭，請不下神仙的情況也時常有之。道家正傳的請神法叫作五雷天心正法，所謂急急如律令，成功率要大得多。
靈犀佩的傳訊方式和請神法如出一轍，只是這套程序都設置在巴掌大的靈犀佩里，神仙也有個忙閑休息，何況凡夫呢？所以到了晚上，很多人都會將靈犀佩封印，以免影響睡眠。
穆清絕和兩人通過符信未久，和往常一樣封印了靈犀佩休息，料不到有這個岔子。
“算了，清絕回來也無濟于事，別讓她擔心了。”
秦素徽神志清醒，聽不到穆清絕應答已經心中了然。
明欽對醫道雖然沒有研究，但修行者能夠返觀內視，又能用真氣振衰起敝，如果是中毒的話，明欽將真氣導入秦素徽體內，應該能有所感知。
但秦素徽的情況好像十分正常，簡直讓他有力難施，這就十分棘手了。
“我給你倒點熱水。”
明欽看秦素徽疼得難受，心中大感疼惜，他將沒吃完的餛鈍帶了回來，也許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明欽出了臥房，從冷柜里取出餛飩，據用銀器可以驗毒，但并不是所有毒素和銀器都會發生反應。
通常能用銀器測出的毒素修行者用五識便可以觀察出來。而有些毒素則需要特速的條件才會顯現，譬如高溫或冷凍。
冷柜的溫度極低，明欽拿出來仔細一看，發現湯汁有些發藍，放到爐火上加熱，過不片刻便冒出一股腥氣。
明欽心頭暗怒，可以斷定餛飩是有問題的。秦素徽的癥狀和上回他和杜芳惜在飛云觀中的蠱毒極為相似，當時明欽也是無法調動真氣。
蠱毒是一些微生物，肉眼難以分辨，又能吸**血，如同附骨之疽，非常可怕。
明欽和杜芳惜修煉兩儀氣后，功力大增。雖然吃了不少餛飩，卻沒有發覺什么異樣。蠱毒未發作的時候，往往感覺不到，一旦發作，便是落地生根，治愈起來就難了。明欽也不敢斷定自己有沒有中毒。看秦素徽的癥狀可是十分嚴重。
明欽來撫仙城不久，不會有什么仇人，下毒之人極可能是沖著秦素徽來的。兩人在路邊攤停下也只是臨時起意，對方如何能預作準備在餛飩里下毒，這是明欽想不通的事。
當務之急是要查清秦素徽中的是何種蠱毒，才好設法破解。
賊人對毒性的發作時間必然了如指掌，現在秦素徽毒性發作，賊人很可能前來窺視，這倒是一個機會。
明欽將餛鈍蓋上，端起茶幾上秦素徽泡好的茶水，進了臥房。
“秦姨，來喝點水。”
明欽將茶壺放到床頭柜上，給秦素徽斟了一杯。
秦素徽勉強睜開眼睛，搖頭道：“我不想喝。剛才就是喝了點茶，突然覺得心口疼。”
“是么？”
明欽疑心茶水催發了蠱毒的效力，皺眉道：“我試試。”
著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茶水入腹，好像火上燒油，五臟六腑升起一股烈火燒煉的感覺，確實不太好受。
好在明欽修煉金剛法相，身軀好似銅澆鐵鑄，最不怕的就是疼痛。
“你覺得好點了嗎？”
明欽不動聲色，湊到秦素徽身邊關心的問。
秦素徽覺得身上沉甸甸的，身子發冷，她不想讓明欽太過擔心，強笑道：“生死有命，你回去睡吧。也許過一夜就好了，可能是吃壞肚子了吧。”
明欽心知肚明，兩儀氣雖然不能化解蠱毒，卻有一定的壓制效果，至少可以護住心脈，以免毒氣攻心。
秦素徽一直心疼，心臟是命脈所在，這毒比上回的‘生殺蠱’可能還要厲害的多。
“秦姨，你哪兒疼，我幫你揉一下。”
明欽著探出手去，按到秦素徽玉手上。
“不用……不用了。”
秦素徽聲音微顫，她長到三十多歲，還沒有讓哪個男人觸摸過身體，雖隔著自己的手掌，也覺得羞澀難言。
明欽釋放出兩儀氣，幫秦素徽護住心脈。一般運用真氣療傷都是通過要穴導入，周流身，人身的經脈便是血氣運行的方向，有一定的規范，不能任意竄亂。真氣要傳導到某個位置未必有些迂曲和折耗。
世間動物多有經脈，但羽、毛、鱗、介的行為習慣各不相同，獸有四足，鳥有雙羽，人類則直立行走，手腳分工明確。即便同一種族，發力方式也頗有區別。
這都是經脈運行所決定的。經脈運行有一定的范式，改變不是不可能，但很困難。相傳妖族修煉需要先修成人形，人形便是直立，這便是經脈運行范式的變化。
同樣的道理，仙道之所以擅長變化，便是掌握了更多的經絡運行方式。人類認識的穴位不過數百，能加以利用的要穴只有數十。
佛家號稱八萬四千法門，又人身有八萬四千毛孔，可見這眾多法門便是從靈竅中推衍出來的，每一個靈竅就是一個法門，一重變化。
明欽的生息術便是鍛煉靈竅的法門。雖然造詣還十分淺薄，比起限于肉身，難以脫化的修行者已經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明欽對魂竅的認識異于常人，可以將真氣直接導入魂竅，和甘婀荷的點心印頗有相似之處。
秦素徽感到心口導入一股靈力，散入四肢百骸，蜷縮的身軀不由舒展了一些，疼痛減輕了不少，默默的望著明欽，眼眸中多了幾分光亮。
“我……我好多了。”
秦素徽出了一點虛汗，身上濕浸浸的，不甚舒服。她換了一襲柔滑的睡袍，露出半截雪玉般的腿，領口半開，幾乎能看到里面的絲制內衣。
秦素徽剛才疼的發暈，顧不上自己的形象，現在方覺得姿勢有些不雅。
明欽感到體內的蠱蟲蠢蠢欲動，喉中隱隱有股腥氣。對于秦素徽的痛楚也是感同身受。
“怎么了？難道你也……”
秦素徽見明欽臉色有些難看，想到他剛剛喝了茶水，心頭霍然一驚。
“我發現餛飩被人下了毒。”
明欽覺著這事不必瞞她，免得她胡思亂想，以為自己命不久矣。
“怎么可能？難道那對夫婦是使毒高手？”
秦素徽悚然一驚，她和明欽都是修行者，靈識異于常人，就算偶有疏忽，毒藥入腹也能感覺出來。
“如果我沒料錯，咱們中的是蠱毒，不過暫時應該沒有性命危險。”
明欽嘆口氣道：“若是那對夫婦下的手，必是極擅偽裝，我想不通的是，下毒之人到底是沖著咱們來的，還是你我不幸撞到槍口上。”
蠱毒盛行于炎方，向來十分神秘，秦素徽并沒有多少了解，明欽若非有過相似的經歷，也不會如此篤定。
“你也中毒了，這可如何是好？那你還是顧著自己吧，不要在我身上浪費靈力了。”
秦素徽知道蠱毒的厲害，明欽的靈力也是杯水車薪，她自己則完無法提聚真氣。真氣并非無源之水，無之木，都是素所貯積的結果，這樣消耗下去，不但救不了秦素徽，明欽也會性命不保。
明欽想到一種可能，不由心思紊亂，萬一下毒者的目標并不是他倆，根不會出現。長此下去，兩人可是兇多吉少。不過兩人中毒時間不長，蠱蟲還沒有落地生根，只要沒有施蠱者驅使，應該不會很快斷送性命。
“秦姨，你放心。師傅的先天髓疾可以治好，譚師姐自斷經脈，也能起死回生。這蠱蟲奈何不了我。只是敵暗我明，賊人若是遲遲不肯出現，可就不好對付了。”
明欽故作輕松，寬解秦素徽。救治穆清絕和譚凝紫多半是比目玉的功勞，他用比目玉幫江水湄修煉，未能及時取回，兩儀氣的進境十分遲緩。
不過比目玉在他體內存留過相當長的時間，比目玉是兩儀生氣所化，兩儀氣和比目玉實際是一而二，二而一，明欽上次沒有借助比目玉，一樣和杜芳惜神氣交通，他便有所感悟，比目玉只是形，兩儀氣才是神，換而言之，比目玉是一種媒介，可以直截了當的觸動兩儀氣。
失掉這個媒介，就只能尋求別種方式了。
秦素徽向穆清絕打聽過明欽如何幫她治病，穆清絕總是支支吾吾，她又知道明欽得到月宮天子的真傳，不難猜知明欽運用了何種法門。悻悻道：“你別借著療毒占我便宜，我可沒有清絕那么好騙。”
這時，窗外傳來沙沙的聲響，風搖樹動，黑影幢幢，涼氣從窗戶縫里吹進來，秦素徽不由打了個冷顫，“你把被子給我拿過來。”
明欽起身給秦素徽蓋好被子，又把屋里的燈盞部關掉。最后把臥房的壁燈也熄滅了。
房間里陷入黑暗，外面月光不甚明朗，屋里又拉著窗簾，秦素徽不禁心生凄惻，以往穆清絕不回來的時候她也是整夜睡不著，今天這種情況，若不是剛好明欽在身邊，死在屋里恐怕也沒人知道。
“欽之……”
房間陡然變色有片刻的不適應，秦素徽忍不住低喚了一聲，生怕明欽一聲不響的走掉。
身上的棉被掀開一角，秦素徽輕呼一聲，枕邊多了個人影，兩人近在咫尺，秦素徽幾乎能感到明欽身上的熱氣，看著他輪廓清晰的面孔，心頭泛起一絲羞澀。
明欽湊到秦素徽身邊，黑燈瞎火的他似乎膽大了許多。手掌放到她豐軟的臀髖上。
秦素徽嬌軀微僵，登時心弦繃緊，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低聲道：“欽之，你要保護我，可不能欺負我。”
“你心口還疼嗎？”
明欽琢磨著怎樣從秦素徽身上攝取一些體氣，不然秦素徽無法提聚真氣，他的情況稍好一些，但賊人若是驅動他體內的蠱蟲，戰力必然大打折扣。弄不好可要命不保，飲恨收場。
秦素徽嚙了嚙粉唇，鬼使神差的道：“疼。”
“是這里嗎？”
明欽緩緩伸出手去，心口怦怦直跳，秦素徽和穆清絕、云輕素可是天河界有名的美人。
當初天漢三派人才濟濟，合稱為三仙島。天女門又叫作蓬萊。聲望還在懸空島、神光教之上。
秦素徽和云輕素一文一武，堪稱是天女門的璀璨明珠。穆清絕倒有些籍籍無名，若非云輕素、秦素徽和天漢三杰的燕重光、軒轅朗鬧出偌大風波，云輕素遠避接天崖，秦素徽也傷心失意，穆清絕也沒有接掌天女門的機會。
盡管在感情上明欽更傾向于穆清絕、云輕素。但也不得不承認，秦素徽容貌性情在三女中是最無可挑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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