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大將路北熊,乃是三朝元老,忠心耿耿。如今率領(lǐng)大軍在外平叛,他若得知寡人落難,定會返師來救。”
三將軍手握重兵,金烏教徒屬眾多,對付他們不是幾個文臣能夠濟(jì)事。路北熊帶甲十萬,戰(zhàn)車千輛,放眼朝中,也只有他具備戡亂的實力。
皇后接口道:“駙馬能否設(shè)法給路老將軍傳信,讓他班師還朝,拱衛(wèi)帝京。”
朝中縱有擁護(hù)景深帝的朝臣,他們手中沒有兵權(quán),也對付不了三將軍和金烏教。
羅剎海市距離帝京雖不太遠(yuǎn),大軍趕回也需要三天五日,夜長夢多,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變故。
明欽皺眉道:“難道城中就沒有帶兵的將軍肯為陛下效力?不是說禁軍尚未落入三將軍掌控嗎?”
禁軍是羅剎皇帝親自掌控,兵械精利,戰(zhàn)力極強(qiáng),有十多萬人。路北熊攻打海市城,號稱帶甲十萬,實際只有五六萬人,幾乎是禁軍一半人馬。金烏教遍及國中,聲勢浩大,單憑禁軍和郡兵不足以平定叛亂,景深帝只好召集戰(zhàn)力較強(qiáng)的邊兵,豈料邊兵厭戰(zhàn)已久,三將軍悍然發(fā)動兵變,景深帝根本不及反應(yīng),便做了階下囚。
景深帝在位多年,性又多疑。三將軍能突入皇宮,禁軍之中肯定有人和三將軍勾結(jié)。否則三將軍兵馬不多,豈能輕易得手?
縱然三將軍能出其不意,禁軍亡羊補(bǔ)牢,也能夠封鎖宮門,設(shè)法營救,事實卻并非如此。整個皇宮異常平靜,看來禁軍將領(lǐng)多半和三將軍達(dá)成某種協(xié)議。
景深帝已經(jīng)對禁軍將領(lǐng)失去信心,但是召還路北熊顯然是舍近求遠(yuǎn)。
皇后又道:“陛下的符璽都被三將軍搜去,我們出不了宮,休想調(diào)動一兵一卒。路老將軍前往羅剎海市平叛,聽聞已經(jīng)收復(fù)失地,大獲全勝。他若日夜兼程,不消兩日便能趕回,足以幫我們解圍。”
路北熊大勝,景深帝得到消息要比別人快得多。路北熊統(tǒng)兵在外,行軍計劃隨時會向景深帝匯報,以安他之心。
“皇后的意思,莫非讓我去羅剎海市送信?”
路北熊不了解宮中情況,此事事關(guān)重大,自然只有親往送信方才穩(wěn)便。
皇后微一猶豫,點(diǎn)頭道:“不知駙馬愿不愿意走一遭?”
其實她和景深帝對明欽也不盡信任,但是眼下走投無路,只能姑且一試。路北熊收復(fù)海市城,兵威正盛,若非三將軍反叛,囚禁了他們?nèi)摇>吧畹鄣褂X得剿滅金烏教并非難事。
景深帝出事,消息早晚會傳入路北熊耳中,路北熊雖然驕橫,身為三朝元老,禁軍大將,他在帝京豈能沒有耳目?景深帝落難的消息多半已經(jīng)傳入他耳中,只不知他會否立即還師平叛。
“送信不難。”
明欽和顏悅色的道:“還請陛下寫一封手書,說明情況,路北熊如若真的忠于陛下,定會設(shè)法營救。”
“陛下沒有符璽,只恐路老將軍不肯奉詔。駙馬有沒有辦法帶個人出去?”
皇后心想景深帝都答應(yīng)給明欽裂土封王,又把鐘愛的公主許配給他。明欽也該拿出些誠意來,不說救出他們夫妻,救一位公主出去總該可以吧。
“皇后想帶誰出去?”
景深帝兒女眾多,如若少了一位公主還不太顯眼。縱然金烏教和三將軍有所察覺,也不至于太過勞師動眾。
皇后來回看著幾個兒女,若有活命的機(jī)會她哪個都舍不得丟下。
“小青是你的未婚妻,萬望駙馬周全于她。”
“我不走。讓他帶力士走吧。”
力士是太子的名諱,太子只有十三四歲,且又體弱多病,取這樣的名字大概是想讓他變得強(qiáng)壯一些。
皇后自然也想讓明欽帶走力士,力士是她和景深帝惟一的兒子,如若他們?nèi)姨硬怀鋈ィ灰軐⒘κ拷坏铰繁毙苁种校瑢肀憧善蕉ㄅ褋y,繼承皇位。
明欽不置可否,“陛下,皇后,你們可要想好了。現(xiàn)在外面到處都是金烏教和三將軍的人馬,一旦被他們抓住,只怕再也沒有逃走的機(jī)會。”
皇后悚然一驚,和景深帝對視一眼,他們渴望送力士出去,但若力士被金烏教或三將軍抓住,反而是害了他。換作小青,可能還好一點(diǎn)。人家不會把她當(dāng)成一個重要人物而嚴(yán)防死守。
“小青,到母后身邊來。”
皇后朝小青招了招手,她知道小青在諸女中最為跳脫,此去等于帶走了全家生還的希望,絕不能由著性子來。
“母后——”
小青走到皇后面前,見她神色凝重,心里頓有些惴惴不安。
皇后褪下手腕的金鐲子,幫小青戴上。
“母后,您這是……”
小青微吃一驚,這只鐲子是皇后的心愛之物,價值連城,皇后有四個女兒,因為小青性格活潑,不甚討喜,皇后對她最為嚴(yán)厲,先前被許配給明欽,小青還有些自怨自艾,做夢都沒想到皇后會將鐲子給她。
“小青,這只鐲子是你外婆留給我的。戴上她,就說明你長大了,你要高飛遠(yuǎn)走,奔自己的人生,明白嗎?”
“母后,這……我不能要。”
小青覺得鼻子一酸,就要把鐲子褪下來。
“小青——”
皇后抓住小青的玉手,堅定而有力的道:“你何時見母后送出去的東西自己收回來。”
“母后——,可惜這鐲子太貴重了,我……是個愚笨的孩子,不會討母親歡心。”
小青忽然覺得她很久沒有和皇后距離如此之近,近到呼吸可聞。皇后是羅剎皇帝的皇后,執(zhí)掌六宮,威嚴(yán)無比。即便是她的親身女兒,在她面前也是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親昵的舉動。
皇后雖然并不年輕,卻仍是雪膚花貌,小青一直覺得皇后是羅剎國最美的女人,她的風(fēng)范氣度自己一輩子都趕不上。但是此刻皇后好似瓦解冰消的冰山,眸中浮泛著淚光。
“小青,從現(xiàn)在開始,這個人就是你的丈夫。你要相信他,敬重他。這是你和他的緣分,如果有機(jī)會見到路老將軍,告訴他陛下的消息。拜托了。”
“母后——”
小青未等皇后說完,早已是淚眼模糊,皇后是她最佩服的女人,是她的榜樣,她也向往過像皇后一樣榮光萬丈。但兩人注定不一樣,她沒有皇后的性格和際遇,不可能成為皇后。
皇后的話讓小青生出一種使命感,命運(yùn)似乎偏離了軌跡,讓她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一落千丈。
皇后張開雙臂,抱了小青一下,輕撫她纖瘦的后背,低聲道:“去吧,記住我的話。”
明欽知道景深帝和皇后的用意,不管能不能把消息傳給路北熊,他會不會奉詔班師,能逃出一個便多了一線希望。小青雖然不是太子,同樣是景深帝和皇后的女兒,羅剎國不是沒有出過女皇帝,如果景深帝一家遭遇不測,作為景深帝和皇后留下的惟一骨血,小青同樣的有繼承皇位的資格。
景深帝有四個女兒,除了四公主和力士年紀(jì)相若,大公主小紅和二公主小藍(lán)都已經(jīng)長成。不知皇后為何不選她們,難道只是因為明欽多看了小青一眼?
小青和姐妹弟弟一一告別,皇后牽著小青的玉手上前道:“駙馬,小青就交給你了。地宮中暗室很多,我和陛下應(yīng)該還能躲藏一些時候。希望咱們還有機(jī)會再見。”
明欽見皇后氣度沖和,神情平靜,反倒景深帝有些患得患失。如果小青能傳承皇后幾分堅忍不拔,將來的羅剎國定然另是一番局面。
“后會有期。”
明欽拱了拱手,景深帝和皇后只是口頭許諾,景深帝符璽皆失,自然不可能給他什么身份佐證。只要小青承認(rèn)他的身份,不管是裂土封王,還是駙馬之位,將來都有機(jī)會兌現(xiàn)。
所以皇后雖然叮囑小青凡事要聽明欽安排,明欽也須設(shè)法取得小青公主信任,才能發(fā)揮其價值。
明欽的神游鏡能破除迷障,地宮中的機(jī)關(guān)在他眼中形同虛設(shè),兩人很快出了地宮。
明欽辨認(rèn)了一下路徑,指點(diǎn)道:“這邊通往皇宮,這邊去往修羅神廟,咱們走哪邊?”
不管走哪邊都可以遇到敵人,新文禮率眾攻打皇宮,不知情況如何,洛詠言出去查探,也一去不返。
明欽猜想金烏教和三將軍沒那么快分出勝負(fù)。
小青還沒有從分別的情緒中解脫出來,心情甚是低落,無精打采的道:“母后說了,凡事都聽你的,你做主吧。”
明欽笑道:“那咱們要準(zhǔn)備一下,遇到金烏教怎么應(yīng)付,遇到三將軍又如何應(yīng)對。有道是有備無患,絲毫馬虎不得。”
“真麻煩。”
小青小聲嘀咕了一句。
新文禮率眾進(jìn)攻皇宮,修羅神廟雖然還有一些金烏教徒,應(yīng)該數(shù)量不多。皇宮是是非之地,若要出城的話,自然走修羅神廟更為近便。”
明欽來龍域時日不長,沒有多少歸屬感,行事也沒有固定立場。其實亂世之中,見風(fēng)轉(zhuǎn)舵不但十分必要,還要拿捏火候。
世間像諸葛孔明一生謹(jǐn)慎的畢竟不多。諸葛孔明不遇明主,寧愿躬耕隴畝,不求聞達(dá)。而亂世之中,更多的是鋌而走險,求于一逞。
孟子說,‘春秋無義戰(zhàn)’。春秋只是亂世的開端,已經(jīng)沒有正義可言。世間可能沒有正義,人卻不能沒有道義。人若沒有道義,必然是有破壞無建設(shè),城頭變幻大王旗,天地之間只有無窮罪惡,無邊苦痛。
只有當(dāng)人心有了道義,光明和正義才會降臨。孔孟周游列國,無人能實行他們的王道仁政。所以孟子說,當(dāng)時國君沒有不喜歡殺人的,各國只是五十步笑百步,只有立場、私利,永遠(yuǎn)不會有正義。
雖然人都會宣揚(yáng)自己是正義的一方,名不正則言不順,名義不正,人心就不知如何歸從。但名義不等于正義。
朝廷、軍閥、流民、黨徒,很多時候都是半斤八兩,只有誰比誰更壞。俗諺說,‘匪來如梳,兵來如篦,官來如剃’。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正義已死,罪惡彌漫人間。
明欽是一個修行者,眼光自然和常人不同。修行者的能力遠(yuǎn)勝凡夫,榮華富貴對修行者來說并非難事。很多修行者得道無望,便輔佐人主,求取富貴榮利。修行對他們來說只是一種手段,道術(shù)也只是一些技藝,這無異于是修行者的墮落,然而世間修行者也正以此輩為多。
真正的修行是什么?佛即覺者,仙即自繇,神即自主,修行就是覺醒,自主,自繇。人類在宇宙之中,沒有筋骨之強(qiáng),爪牙之利,雖非朝生暮死,卻也生命短暫。
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許多君主位至人間帝王,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惟一的遺憾就是生命短暫。這也是宇宙最公平的地方,世間最公平的事,莫過于死亡和時間。兩者又可說是一事。
沒有的總想有,得到的怕失去。凡夫就在患得患失的苦樂中輾轉(zhuǎn)相循。而世間帝王予取予求,惟獨(dú)過不了死亡這關(guān),是以人間帝王,不論賢愚,總有一些人苦心尋覓長生仙藥,冀求不死。
這當(dāng)然是異想天開,事實上服藥而死的大有人在,得道飛升的鳳毛麟角。帝王中似乎也只有軒轅黃帝得道飛升,但是黃帝太過久遠(yuǎn),后世也只是道聽途說而已。
夏蟲不可語冰,篤于時也,井蛙不可語海,拘于虛也。惟有跳出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才能進(jìn)窺浩瀚博大的宇宙空間。
人類和夏蟲、井蛙相比,也稱得上覺者。仙佛又更進(jìn)一步,是以修行者都想達(dá)到仙佛的境界。
金烏教和朝廷的爭斗,放在廣大宇宙中自然不算什么。修行者有更廣大的追求,所以如無必要,往往不理會世間紛爭,免得耽誤自己修行。但是修行者不能超逸宇宙之外,世間紛爭對于修行者不會毫無影響,是以修行者也難以完全不聞不問。
春生秋殺,一治一亂,亂世似乎也只是時序使然,但對人類來說卻是莫大苦痛,身為同類,就不能不動惻隱之心。這也是圣人賢士舍生忘死,平治天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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