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玉厭惡爭權奪利,當初離開蜃樓城,其實是她主動放棄,否則慎玉執(zhí)掌蜃樓城多年,勢力遠比慎行強大,不至于一敗涂地。但她不是笨人,一點就透。顯然她答允蒼鷹會更為有利。
蒼鷹多年不在教中,和教中頭領沒有多少利害關系,他總督海市城,庇護金烏教,之后被羅剎皇帝下在大獄,幾乎性命不保,可說是勞苦功高。如若再招降慎玉,奪回海市城,定然會成為和三大護法相匹敵的人物。
“尚未可知?那如果禁軍敗了呢?”
凡夫渾渾噩噩,只能聽天由命,仙佛法力廣大,洞徹宇宙法則,懂得趨利避害。修行者神通智能遠勝凡夫,卻又不及神佛,于宇宙法則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欲和命運抗爭,卻又如螳臂當車,難以逃脫被碾壓的下場。束手認命,卻心有未甘。
龍婆是地行龍的神師,地位仿若神明,但她到底不是人。況且煊赫如昆侖神族也難逃衰落的命運,強如神佛又何嘗能真正把捉自己的命運呢?
龍婆行事以地行龍一族利益為重,地行龍的趨向卻非她一人能夠決定。龍婆當初和蒼鷹走得很近,蒼鷹金烏教徒的身份還不為人知,而且金烏教的勢力尚無今日之盛。
地行龍是天界名族之一,信奉西方教。轉(zhuǎn)投金烏教未必會對地行龍產(chǎn)生若何不便,肯定會影響一眾神師的地位。這也是眾神師積極維護景深朝廷的原因。
現(xiàn)在看來,這個決定并不如何高明。金烏教擴張的速度出乎眾神師的預料。地行龍雖曾盛極一時,如今勢力不及羅剎國一郡,根本無法和金烏教對抗。
盡管禁軍兵力甚強,龍婆已然敏銳察覺到金烏教掌權是早晚的事。路北熊縱然能打幾個勝仗,也不過讓朝廷再茍延殘喘一段時間而已。
“龍婆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你想投奔金烏教?”
慎玉覺得奇怪,她對龍婆的事也略知一二,龍婆和蒼鷹關系密切,傳聞蒼鷹是新文禮親傳弟子之一,龍婆原本和金烏教走得很近。但在蒼鷹被縶,新文禮被流放之后,她卻轉(zhuǎn)而投效朝廷,成了眠鶴的座上客。
“我只是提醒慎帥,到了這個地步,應該為自家的前途命運著想一下。慎帥是功名之士,總不會為了朝廷殉葬吧。”
龍婆的態(tài)度的確有些奇怪,這等機密之事原本沒有和外人說知的道理。除非她和金烏教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想要說服慎玉降順。
慎玉微微沉默,她和龍婆的關系遠沒到推心置腹的地步,況且和洛詠言已有密約,自不會向龍婆吐露。
“慎帥若肯改易旗幟,我倒可以穿針引線,幫你引介金烏教的重要人物。”
龍婆忽然壓低聲音,鄭重其事的道。
慎玉怔了一怔,好奇道:“不知你說的重要人物又是何人?”
龍婆神秘一笑,“蒼鷹。”
“蒼鷹?羅剎海市的上一任總督?”
蒼鷹雖然卸任以久,他任海市總督的時候積極打壓各大教派,為金烏教的興起創(chuàng)造條件,當時一般人也只覺得他行事酷烈而已,直到他金烏教徒的身份暴露,大家才恍然大悟,原來他的真正目的是發(fā)展金烏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簡單是瞞天過海。
“不錯。”
龍婆忽然態(tài)度大變,跟蒼鷹有很大關系。新文禮在帝京舉事之后,已經(jīng)將蒼鷹放了出來。蒼鷹是新文禮親傳弟子,又叫蒼振奇。
蒼鷹對羅剎海市極為熟悉,出獄之后立即秘密潛回羅剎海市,主持大局。他和龍婆取得聯(lián)絡之后,便想進一步瓦解眠鶴的力量,重新掌握海市城。
兩人一拍即合,龍婆和洛詠言看法相似,都認為慎玉投效朝廷未久,她又是蜃樓王的姐姐,易于說動,可以先朝她下手。
“慎玉想必知道,蒼鷹不但是海市總督,也是金烏教新文禮弟子的親傳弟子。他在羅剎海市主政多年,門生故吏多不勝數(shù)。他一回來,海市城定然守不住。與其等著做金烏教的階下囚,不如主動投誠,尚且不失尊位,未知慎帥意下如何?”
龍婆和蒼鷹過從甚密,對蒼鷹的才略向來佩服。蒼鷹文武兼資,不像衛(wèi)振衣一介文儒,是以兩人同是招降慎玉,態(tài)度卻頗不相同。洛詠言委曲求全,皆因衛(wèi)振衣并無攻破海市城的手段,需要慎玉作內(nèi)應。蒼鷹則自信得多,他在總督位上多年,確實培植了不少親信,作為海市第一大幫的蜃龍會便是他培植出來的。
但是蒼鷹被抓之后,已經(jīng)是朝廷的叛逆,這些勢力會否聽令于他,也沒有絕對把握。
慎玉并不相信蒼鷹登高一呼,海市城能瞬間為他所有。但是金烏教羽翼已成,‘識時務者為俊杰’,如果這些人選擇投誠的話,顯然曾為海市總督的蒼鷹有一定的優(yōu)勢。
“你這么著急來游說我,莫非蒼鷹已經(jīng)進了城?”
衛(wèi)振衣和蒼鷹都來招慎玉歸降,這卻是她始料不及。兩人同是新文禮親信弟子,衛(wèi)振衣是代教主,蒼鷹是海市總督,將來進了金烏教肯定差別很大。
金烏教和西方教、修羅教差別很大。天地定位,陰陽升沉,世間便有善惡是非,七情六欲。很多勢力廣大的教派皆以善道教化天下,西方教、修羅教都是如此。金烏教則大異其趣,更強調(diào)弱肉強食,力強者尊。是以金烏教未得天下,教中已然派系林立,黨同伐異,排斥異己。慎玉不管答允了哪個,就等于成了他們的黨羽,稍有行差踏錯,便可能萬劫不復。
漢興,酈食其游說齊王,鼓談之間,說降七十余城。韓信攻趙拔燕,轉(zhuǎn)戰(zhàn)千里,尚不及酈食其功大,為了爭功,襲擊無備的齊國,致使酈食其被田橫烹殺。
重奪海市城自然是一場大功,蒼鷹打擊各大教派,庇護金烏教,雖有大功。他的身份長期以來不為人知,無法和三大護法相比,又被羅剎皇帝囚禁,直到新文禮攻破帝京,方且再得自繇。他雖是新文禮親傳弟子,在教中根基卻遠不如三大護法深厚,他迫不及待趕來海市城,自然是想立場大功奠定自己不輸于三大護法的地位。
新文禮可能也沒有想到蒼鷹和衛(wèi)振衣會同時派人和慎玉聯(lián)絡。
蒼鷹和衛(wèi)振衣越是著急,慎玉越是要待價而沽。
“神師的好意,慎玉心領。不過眠鶴總督對我有知遇之恩,如今金烏教勢大,總督大人處境艱難,我又豈能恩將仇報,棄他而去。相煩神師轉(zhuǎn)告蒼鷹,恕我不能從命。”
慎玉對蒼鷹的強硬態(tài)度也有些生氣,她曾是蜃樓城之主,頗有膽魄,并不把蒼鷹的話放在心上。說到條件,蒼鷹的誠意明顯不如衛(wèi)振衣。雖說衛(wèi)振衣可能也只是空口白話,至少讓人聽著舒服,感到被尊重。
投降關系到個人利害,不管將來如何,既然決定招降,必然是其人尚有價值。又有招降的可能,一定得拿出誠意來。李自成招降吳三桂,卻有部將強奪其愛妾之事,遂使吳三桂獻關降清,種下敗亡之禍。吳梅村詩,‘妻子豈應關大計,英雄無奈是多情’。這還是沒有看到吳三桂晚年叛清自立,像吳三桂這樣的野心家哪里是什么英雄多情,只是窺一斑可見全豹,他尚未歸降,妻子已不可保,豈不寒心?
有可降之勢,必然是近于山窮水盡,惶惶不可終日。這時候便應謹慎安撫,而不能加以激刺,使其鋌而走險,孤注一擲,結果有可能超出掌控之外。
龍婆、洛詠言和慎玉俱無深交。龍婆和慎玉同在眠鶴身邊效力,關系還要近一些。但是她的說辭便不如洛詠言宛轉(zhuǎn)動聽,慎玉自然不愿跟她詳談。
“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回去向總督大人復命。就不奉陪了。”
慎玉不想和龍婆多說,明欽和童姣如藏身暗處,多半聽到龍婆的說話。新文禮攻下帝京,勝敗之局已定,幾乎不可挽回。這時候人心惶惶,本是情理中事,慎玉既然沒有當場翻臉,自然不會向眠鶴告密。
“慎帥,機不可失。還望你早作決斷。”
龍婆也知道慎玉不可能當場答應她。而且海市城尚有數(shù)萬禁軍,戰(zhàn)力甚強,她可能還心存僥幸,以為憑著這些力量可以保住海市城。
慎玉和龍婆一道離開,出了門分道揚鑣,走了一程,慎玉又掉轉(zhuǎn)車頭返回結海樓。
進門來,就見明欽和童姣如相偎相依,神情親密。兩人聽到腳步聲扭頭望來,童姣如直起身子,眸中露出一絲羞澀。
慎玉大概想不到兩人并沒有談論勝敗大局,反而說了許多無關痛癢的話。童姣如和明欽分別多時,她雖然性格清冷,羞于表達,感情上卻甚為堅卓,這段時間著實是千思萬想,念茲在茲。
“想不到蒼鷹和衛(wèi)振衣都派人招降于我,你倒是幫我出個主意,答應哪個是好,或者都不答應?”
慎玉把明欽當成海暴看待,是她惟一子侄,慎家骨血,他的意見自然至關重要。
“那姑姑是否決定歸降呢?”
“姑姑?”
童姣如怔了一怔,露出不解之色。海暴是蜃樓王私生子一事,除了蜃龍王就只有武秀珠母女知曉,童姣如自然無從得知。
“是啊,小海是我侄子,說與你也無妨。對吧?”
最后一句卻是向明欽說的,慎玉見兩人神情親昵,雖說明欽慣會沾花惹草,看得出他對童姣如頗為憐愛,童姣如怎么說也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雖說她是蜃龍會的人,慎玉倒不會有何偏見。
“這話怎么說?”
童姣如心中疑惑,她知道明欽的真實身份。不知道慎玉這個姑姑從何而來。
“這個,我以后再跟你細說。”
明欽眨了眨眼睛,他知道童姣如不是多話的人,倒不怕她無端漏泄自己的身份。
童姣如輕哦了一聲,果然不再多問。
慎玉苦笑道:“若非山窮水盡,我自然不想降順金烏教。你倆有甚意見,不妨說說看。”
慎玉修為極強,但是智計并非所長。而且她性格勁直,對于勾心斗角的事頗感頭疼。
童姣如搖頭道:“還是聽聽他怎么說吧。”
童姣如的性情倒和慎玉有幾分相似之處,慎玉是否投效金烏教跟她無甚關系,慎玉又是明欽的姑姑,她自然不好胡亂主張,如若將來行差踏錯,她豈非難辭其咎,這點道理她還是懂得。
明欽笑道:“我覺得姑姑方才的表現(xiàn)就很對。現(xiàn)在是他們急著招降,并非咱們著急投降。先談談條件嘛,一來兩去,總需要一些時日。”
“這話不錯。”
慎玉微微點頭,旋又躊躕道:“蒼鷹和衛(wèi)振衣都來招降,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古怪,你是和洛詠言一起來的,是否應該答應她呢?”
“這可不一定。”
明欽已經(jīng)領會到慎玉的意思,她不阻攔明欽跟隨洛詠言加入金烏教,顯然是狡兔三窟,為了慎家的前途考慮,不愿把身家命運全部壓到眠鶴身上。
現(xiàn)在朝廷敗亡無日,也可說她的準備有了效果。既然蒼鷹和衛(wèi)振衣同來招降,慎玉答應了蒼鷹也沒有什么不好,反正明欽已經(jīng)是衛(wèi)振衣、洛詠言一派的人,將來不管哪派得勢,兩人都能相互保全。
當然這么做也有一定風險能兩邊都不討好。好在明欽和慎玉的關系外人無從知曉,洛詠言也只知道他倆有些交情罷了。
慎玉如何擇選豈不是綽有余裕,蒼鷹和衛(wèi)振衣都是新文禮親傳弟子,縱然衛(wèi)、洛心中不快,表面上也說不出什么。畢竟派系斗爭是上不了臺面的事,以衛(wèi)振衣的聰明,絕不會輕易表露出與別人不和。
新文禮以下三大護法地位相當,如今黃霸和殷梟走得很近,形勢對衛(wèi)振衣不利。蒼鷹雖是新文禮親傳弟子,但他多年來身份未曾暴露,在教中無甚根基,倒是可以拉攏的對象。兩人也不一定非要站到敵對立場上。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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