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節(jié)雖然僅一日,但靈云寺要做法事七日。
第二日,街上的燈和攤販們雖然都撤了,但熱鬧的感覺依舊未退。
靈云寺居住的那些各府夫人姐們?yōu)楸韺Ψ鹱娴恼\意,也都要沐浴齋戒聽法事夠七日才會啟程回京。比皇帝祭天、登基大典這等大事有著不遑多讓的隆重。
蘇風(fēng)暖睡到晌午才醒,醒來后,便見葉裳坐在外屋畫堂里著陽光看著手上的玉扳指,十分的專注仔細(xì),好像活了這么多年,第一次見到好東西。
蘇風(fēng)暖一手挑著門簾,一手扶著門框,無言地看了他片刻,“看夠了嗎?”
葉裳轉(zhuǎn)頭看來,對她露出好心情的笑,“沒看夠。”
蘇風(fēng)暖翻白眼,“別告訴我你一夜沒睡。”
葉裳搖頭,“一夜好眠。”
蘇風(fēng)暖來到桌前,一屁股坐下,看著他手里的玉扳指,“看出什么名堂了沒有?”
葉裳道,“若是我沒看錯,這枚玉扳指應(yīng)該是水飄花的玉扳指,與飄零花的寒玉佩出于同一塊玉石,也是古物了。那擺攤的老伯應(yīng)該不識貨,識貨的話,也不會兩萬兩痛快地二話不賣給了你。”
蘇風(fēng)暖手指隨意地叩了叩桌子,散漫地道,“二十萬也值,我當(dāng)時還真不忍心讓他那么虧,可惜,許姐和她的丫鬟在場,又是那么個架勢,還是痛快些拿走比較好。”
葉裳低笑。
蘇風(fēng)暖瞅著他,“行了,別美了,這個算是你今年生辰的禮物,你生辰我不再送了。”
葉裳立即,“不行。”
蘇風(fēng)暖瞪著他。
葉裳看著她,堅決地,“你即便不回京的這兩年,每年我生辰,你也會派人送回禮物。如今自然不能廢了習(xí)慣,否則有一有二,慢慢地慣著你該不想著我生辰了。”
蘇風(fēng)暖一時無語,“到底是誰慣著誰了?”
葉裳緩緩而笑,十分晃人眼,“你慣著我與我慣著你也沒什么區(qū)別,反正,這個不能擋生辰禮。”
蘇風(fēng)暖輕哼一聲,“餓死了,吃飯。”
柳開早在外面,正等著這句話,聞言趕緊將午飯端了上來。
吃過飯后,蘇風(fēng)暖問葉裳,“你什么時候回京?”
葉裳不答反問,“你呢?”
蘇風(fēng)暖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有些無聊地,“我在靈云鎮(zhèn)待夠了,過了乞巧節(jié),發(fā)現(xiàn)也沒什么趣味了,但我外婆、娘都在靈云寺,估計她們要等法事結(jié)束后再回京,我也只能等著了。”
葉裳道,“我陪你一起等著。”
蘇風(fēng)暖揮手趕他,“你跟我一起等什么?你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卿卿送去晉王那里了,易瘋子被你送回府了,皇上那里,不能此晾著,你得去他跟前道道。你跟我不同,可不是沒事兒干。”
葉裳揉揉眉心,半晌,吐出一個字,“煩。”
蘇風(fēng)暖瞅著他,“靈云寺法事過后,中秋之前,我記得每年京城,還會有一樁熱鬧事兒。是什么事兒來著?”
葉裳道,“太后喜好的百花宴。”
蘇風(fēng)暖笑著問,“還有多久?”
“每年的七月底八月初,看太后的心情擇日。二十余日吧,還早著呢。”葉裳哼道,“不知道今年老精婆還有沒有心情辦。”
蘇風(fēng)暖噴笑,順著他的話,“正因為今年多事,老精婆估計才更想要熱鬧。”
葉裳摸了摸玉扳指,把玩了一會兒,站起身,對她,“我回京后,你不準(zhǔn)勾三搭四。”
蘇風(fēng)暖拿眼睛剜他,“你給我解釋一下,什么叫做勾三搭四?”
葉裳薄唇微抿,“比如許云初,離他遠(yuǎn)些。”
蘇風(fēng)暖扶額,“你夠了,了多少遍了。趕緊滾吧。”
葉裳出了房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回頭又看了蘇風(fēng)暖一眼,“要不然,你與我一起回京好了,反正這靈云鎮(zhèn)確實沒什么意思。”
蘇風(fēng)暖百無聊賴,“回京也一樣沒意思,何況你那些兄弟們與你一起回京,你是嫌最近你惹的風(fēng)頭還不夠嗎?還要拉上我與你一起再掀一陣風(fēng)浪?”
葉裳默了默,不再多言,抬步出了深巷宅院。
他并沒有走最近的路出去,而是沿著巷子繞了幾條街,才從城南的一條巷子繞出。
他繞出后,便見到了劉焱。
劉焱等在街道對面,四處張望,見他出來,立即驚喜地跑上前,“葉哥哥?”
葉裳四下看了他一眼,只他一人,挑眉,“你怎么在這里?在做什么?”
劉焱立即,“我在這里等葉哥哥你。”
葉裳看著他,“等我?”
劉焱點點頭,聲,“他們你一定躲在一個地方。”話落,他伸手一指他背后,“是這一條街背后的某一處院落,我們這些人,每人守著一個街口,一準(zhǔn)能把你藏著的地方找出來。知道你從哪里出來,能知道大概的地方了。”
葉裳聞言嗤笑,“幼稚。”
劉焱看著他,“葉哥哥,我看你出來的這地方,像是貧民窟啊。”
葉裳拍了他腦袋一下,“我在哪里,豈能讓你們輕易找到?你們每人守著街口,沒想到我其實繞了很遠(yuǎn),才從這里繞出來?”
劉焱一呆。
葉裳道,“一群笨蛋。”
劉焱更呆了。
葉裳抬步向前走去,似乎心情很好,見劉焱沒跟著,回頭招呼他,“還不走?沒待夠?”
劉焱連忙跟上他。見他心情好,他好奇死了,想問卻又不敢問,知道問也問不出來,只能憋著。
走了一段路,便見到了齊舒,齊舒顯然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見葉裳和劉焱來了,立即上前,問劉焱,“他從哪里出來的?”
劉焱垮下臉,“貧民窟。”
齊舒一噎,對葉裳問,“你真去貧民窟了?”
葉裳沒話。
劉焱憋不住,對他復(fù)述葉裳的話,“葉哥哥了,他在哪里,豈能讓我們輕易找到?我們每人守著街口,沒想到他其實繞了很遠(yuǎn),才從一處繞出來?這明,他沒在貧民窟,我們白守著了,還罵我們是一群笨蛋。”
齊舒頓時郁悶,一時看著葉裳,沒了聲。
不多時,陳述、沈琪等人也與葉裳、劉焱聚到了一起,聽了劉焱重復(fù)的話,陳述伸手捶了葉裳一拳,“你夠意思嗎?有女人沒兄弟。”
葉裳身上的傷口還未徹底痊愈,陳述的拳頭自然輕得不能再輕。
葉裳瞥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陳述只看到一枚清透綠意的物事兒一閃而過,他眼睛睜大,立即,“什么東西?”
“葉哥哥手上戴了一枚玉扳指。”劉焱。
齊舒好奇地湊過來,驚訝地看著葉裳,“你什么時候喜歡往手上戴這種東西了?”
葉裳眉眼含笑,輕輕緩緩地,“從昨天開始喜歡的。”
齊舒更是驚奇地看著他,“你以前不是不這些玩意兒嗎?”
陳述立即追問,“這枚扳指看起來可是個好東西,你在哪兒淘弄的?”
葉裳得意地,“女人送的。”
眾人齊齊一默,數(shù)雙眼睛都看著他,一時間像是在看怪物。
葉裳心情極好,覺得通體舒服,連火辣辣的陽光似乎都不覺得灼眼,他望了一下天,慢悠悠地道,“這里也沒什么事兒了,啟程回京吧。”
陳述轉(zhuǎn)頭問眾人,“他是誰?你們認(rèn)識嗎?”
眾人齊齊搖頭。
葉裳低笑,也不理會他們,徑自向前走去。
眾人互看了片刻,都覺得這可真是新鮮了。這么多年,葉裳心情好的時候不是沒有,但這么堂而皇之表露顯唄心情的時候,可從來沒有。若不是太陽好好地掛在天空上,他們一早出來守著,確定它是從東方升起的,還以為今兒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呢。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陳述追上他,惡狠狠地,“告訴我,是哪個女人?什么樣的女人?是女人還是男人?怎么讓我們連你是誰都快認(rèn)不出來了?”
葉裳瞥了他一眼,拂開他的手,“自然是女人,爺還不好特殊口味。”
陳述盯著他,“還有呢?”
“沒了。”葉裳搖頭。
陳述不死心,“沒了?你還拿我們當(dāng)不當(dāng)你兄弟?”
葉裳看著他們,“和一群笨蛋做兄弟,也不是多有面子的事兒。”
陳述一噎。
眾人皆默。
葉裳掃了眾人一眼,笑道,“還不到時候,等到了時候,你們該喊弟妹還是嫂子,自然知道了,到時候看著辦。”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陳述哀戚地,“看來這紅杏已經(jīng)出了墻頭,我們截都截不住了。”
葉裳抬手給了他一拳。
齊舒立即問,“可是我們好奇死了,你算瞞著,也該告訴我們什么時候算是到了時候吧?”
葉裳聞言默了默,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把她的心攥到我手里,連跳都在我的手心里,也是時候了。等著吧,我都不急,你們急什么?”
眾人都是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陳述忽然大笑,“原來你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啊,至今單相思。”
葉裳輕哼,又晃了晃手中的玉扳指,“她送的,這算一頭熱嗎?”
陳述大笑驟停。
葉裳不再理會他們,轉(zhuǎn)了話題,“走,去問問晉王叔,查案有沒有結(jié)果了,要不要一起回京?”
眾人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來了,只能打住話,跟著他一起去了府衙。
晉王昨日去見了鳳陽,鳳陽也沒給他個正經(jīng)的,把晉王氣了個夠嗆,但也拿他無可奈何。畢竟鳳陽鏢局在江湖上地位超然不,和皇室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他查案一時沒什么進(jìn)展,只覺得這一樁事兒,愈發(fā)沒什么頭緒,實在煩心。
他一籌不展時,聽聞葉裳等人來了,他胡子又翹起,眉毛豎得老高,“他又來干什么?”
有人稟告,“葉世子等人沒進(jìn)來,還有咱們府的少爺,來問問您,要不要一起回京?”
晉王想一口否決,但忽然想起了卿卿,猶豫了一下,“王也打算回京,先將目前查出的事兒稟告皇上,再做定奪。告訴他們,這啟程。”
有人連忙去縣衙門前稟告。
葉裳點了點頭。
陳述悄聲,“聽太子也在這府衙里住著,我們要不要去看看他?”
葉裳搖頭,“太子染了風(fēng)寒剛好,讓他歇著吧,打擾個什么?”
陳述來也不樂意見太子,尤其是因為卿華坊才使得葉裳遭了大難,險些喪命,算是他命大,死里逃生。他聞言自然樂意不見,“你得對,太子貴體還是要好好安養(yǎng)為好。”
不多時,晉王收拾好了,命人備了馬車,帶上了卿卿,啟程回京。
陳述等人看到卿卿,都眨了眨眼睛。
劉焱好奇地問,“爺爺,她是誰?”
晉王瞥了葉裳一眼,冷哼一聲,揮手,“涉案之人,你打聽這個干什么?啟程。”
劉焱不敢打聽了,一行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向城門而去。
出了城后,陳述忽然想起一事,問葉裳,“昨日深夜,許云初來與我們吃酒,但是聽她妹妹暈倒了,他便匆匆走了。據(jù)許姐暈倒,是因為你?”
葉裳靠著車壁,聞言神色淡淡,“誰的?”
陳述看著他,“許云初出了酒樓后,我派了人悄悄打探,聽著了點兒言語。”
葉裳搖頭,“不是,與我無關(guān)。”
陳述雖然不信他,但也知道他厭惡許靈依比蘇府姐還要加個更字,便,“這許靈依三天兩頭暈倒,也實在太弱了些,確實不能沾惹。”話落,又道,“不過蘇府姐到是更讓人好奇了,靈云寺那么熱鬧,生生沒見她的影子。”
葉裳挑眉,“你那么想看蘇府姐?”
陳述無聊地,“好奇嘛,傳了這么久她的名聲,但至今未見,實在吊人胃口。”
葉裳輕哼,“不見最好,否則,你怕是會被她揍的找不到東南西北。”
陳述立即,“不至于吧?我又不招惹她,她還能蠻不講理?打人打人?”
葉裳道,“那可不準(zhǔn),她不是喜歡打架嗎?據(jù)時常將她三個兄長揍一頓。”
陳述頓時欷歔,泄了一半好奇,“太潑辣的女人確實不好。你和許云初都不樂意娶她,太后和皇上即便一心促成,估計也拗不過你們。只能給她另擇婚配,京中這些子弟們,也都數(shù)得過來,我們也都認(rèn)識。不知道她會嫁給誰?”
葉裳瞇了瞇眼睛,沒話。
一行人回了京城后,葉裳等人各回各府,晉王則是連家門都沒進(jìn),帶著卿卿匆匆入了宮。
自從得知太子中了無傷花,皇帝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但怒歸怒,惱歸惱,氣歸氣,恨歸恨,這些情緒積壓到一定地步時,再聽葉裳已經(jīng)求得了解藥,救了太子,太子人雖然無性命危險,但的確自此后再不能人道了,皇帝收到馮盛的密報后,聽太子得知后十分平靜,他也奇跡地平靜了下來。
太子出事,除了少數(shù)幾個人知曉,未鬧出大動靜。
皇宮內(nèi)這幾日一切平和,朝野上下也難得平和,太后以及閉門反省的皇后和月貴妃也都沒什么動靜。京中上下無喧囂無吵鬧,也沒出什么大事兒。
京城各府的家眷們因靈云寺大做法事,幾乎走空了一半,相較于靈云鎮(zhèn)和靈云寺的熱鬧,京中真是平平淡淡,最近幾日,水花都沒激起一點兒。
晉王匆匆進(jìn)宮后,皇帝沒在御書房,而是在后花園。
皇帝聽聞有人稟告晉王入宮了,便揮手召見。
晉王帶著蒙著面紗的卿卿,匆匆趕到后花園見皇上。
后花園的軒湖水榭亭臺內(nèi),皇帝獨自一人坐著,身邊無侍候的妃嬪宮女,只有一個太監(jiān),給他打著蒲扇,扇著風(fēng)。
晉王到了亭臺后,給皇帝見禮。
皇帝隨意地擺擺手,“王叔免禮。”話落,掃了一眼垂著頭不聲不響地跪在亭外玉石地面上沒跟著晉王進(jìn)亭內(nèi)的卿卿一眼,問,“晉王叔怎么帶了一名女子來?她是何人?”
晉王連忙道,“她是與靈云鎮(zhèn)東湖畫舫沉船之案有關(guān)的涉案人,卿華坊的頭牌,卿卿。”
皇帝“哦?”了一聲,“沉船之案查出結(jié)果了?”
晉王搖搖頭,愁眉不展地,“此事非同可,還未查出結(jié)果,只是查出些皮毛,老臣覺得先回京來稟告皇上,再做下一步定奪。”
皇帝擺擺手,讓他坐下。
晉王坐在皇帝對面,將他前往靈云鎮(zhèn),先去查了卿華坊,又去查了東湖方圓一帶的百姓,葉裳又給他送來卿卿,他又去找了鳳陽,等等事情,詳細(xì)地敘述了一遍。當(dāng)然略過了葉裳有關(guān)卿卿的話語。
皇帝聽罷后,蹙眉,看著亭外的女子,“你是這卿卿,是葉裳送去給你的?”
晉王點頭,沉聲,“他被救后,順帶救出了她,便一直藏著,怕被人滅口,知道是我查案,便急著將人送去給我了。”
皇帝尋思片刻,道,“這么一個女子,有誰會對她滅口?畢竟要殺的人是葉裳。”
晉王搖搖頭,低聲,“皇上,這女子是卿華坊的頭牌,去年卿華坊沉了一艘船,牽涉到了她,是東宮出面壓住了那件事,保住了她。如今,葉世子之案又牽涉到了她。雖然這兩樁案子,時隔一年,看起來像是沒什么關(guān)系,但恐怕還是有些聯(lián)系。目前,唯一的線索是這女子都牽涉其中。而去年她葵水提前來,撐船離開,是今年給葉裳撐船失蹤的那名撐船人帶著她離了東湖,后來,那艘船沉船,同時逃過一劫。去年卿華坊的姑娘死了數(shù)人,獨她一人沒事兒。而撐船人也獨今年失蹤的那人沒事兒。”
皇帝聞言看向卿卿,臉色有些難看,“這么,她的確是重要的人了。”
晉王頷首,“若非如此,葉裳也不會受了那把重傷后依舊帶出了她,將她藏了數(shù)日。”頓了頓,他又道,“老臣老了,怕是自己這里也不安,思來想去,還是將她送進(jìn)宮安。”
皇帝凝眉,“晉王叔,你的意思是,讓朕收留她?”
晉王咳嗽一聲,壓低聲音道,“皇宮才是天下大安之地。此案至今,毫無進(jìn)展,怕是要慢慢拖延著查了。有人借葉世子,謀害太子,這一招棋,下得妙啊。事關(guān)太子,事關(guān)江山社稷。老臣不敢大意。這幾日,老臣把自己的護(hù)衛(wèi)都派她身邊日夜看守,這樣下去,也不是常事。這般關(guān)鍵人物,思來想去,還是交給皇上安置最好。”
皇帝一時無言。
晉王道,“老臣回京前,太子殿下的傷寒已經(jīng)好多了,但因為沒有皇命,依然還留在靈云鎮(zhèn)。”
皇帝沉默片刻,點點頭,“既然如此,便將她留在宮里吧,不過不能留在朕身邊,朕身邊,也不是大安之地。”話落,對身后的太監(jiān)吩咐,“你將她送去太后宮里,是靈云鎮(zhèn)沉船的重要涉案人,讓太后先調(diào)教她宮里的規(guī)矩。”
“是。”太監(jiān)立即去了。
卿卿一直蒙著面紗,皇帝也沒叫到近前見她,太監(jiān)來到近前后,對她壓低聲音了一句,她便站起身,跟隨太監(jiān)心翼翼地去了太后宮。
晉王對此事不予置喙,皇上將人送去太后宮里,自然有皇上的打算。
見卿卿離開后,皇帝對晉王道,“晉王叔今日歇一日,明日再折去靈云鎮(zhèn)。你到靈云鎮(zhèn)后,傳朕口諭,靈云大師在靈云寺做法,朕不能親臨,命太子代朕親臨,去靈云鎮(zhèn)沐浴齋戒,聽三日法事。”
晉王連忙起身,“是。”
“朕有些日子沒與晉王叔下棋了,若是晉王叔不急著回府的話,下一盤?”皇帝看著他。
晉王點頭,“不急。”
二人擺上棋盤,你來我往,再不談朝事案件,一邊閑談著,一邊下棋。
太監(jiān)將卿卿帶去太后宮,傳達(dá)了皇帝的話后,太后愣了愣,臉色難看,“皇上這是做什么?怎么將煙花之地的女子弄進(jìn)宮來了?還送到了哀家面前?”
太監(jiān)低聲回話,“這名女子是晉王送進(jìn)宮的,是東湖沉船畫舫的重要涉案人。宮里安。皇上便讓奴才將人交給太后,由太后安置,調(diào)教規(guī)矩。”
太后怒道,“這是什么話?宮外哪里不安了?既然是涉案人,交由府衙行了。哀家聽不是晉王徹查此案嗎?晉王怎么不留在晉王府?晉王府也是安之地。”
太監(jiān)垂著頭,不敢答話。
太后又怒道,“將她帶進(jìn)來,據(jù)煙花之地出來的女人都有狐媚伎倆,哀家看看。”
有人立即將候在外面的卿卿帶到了太后面前。
卿卿進(jìn)來后,頭也不敢抬,跪在地上給太后請安。
太后看著她,“見哀家竟然還蒙著面紗?果然是見不得人的煙花女子。”話落,嫌惡地瞥開眼睛,對身旁的一位嬤嬤道,“你先將她帶下去調(diào)教規(guī)矩。什么時候調(diào)教好了,再帶到哀家面前來,免得哀家污了眼睛。”
“是。”那老嬤嬤走到卿卿面前,木著聲音,“跟我來。”
卿卿白著臉,顫著身子,站起身,跟著那老嬤嬤去了。
這一刻,她才知道蘇風(fēng)暖和葉裳早先對她的話是什么意思,皇宮里的人,不止吃人,還喝血啃骨頭。她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但也沒料到,皇上沒叫她到面前話,根不留她在身邊,直接送來給太后,太后連她的臉都沒看,便讓人帶著她調(diào)教規(guī)矩了。她清楚地知道,規(guī)矩調(diào)教不死她,但也會將她扒一層皮。
但她既然入了宮門,便沒有再后悔回頭的余地,只能走下去。
皇帝與晉王下了三盤棋,毫無意外,都是晉王輸了,皇帝沒趣地對晉王揮手,“晉王叔是老膽子了。”話落,他道,“你出宮后,派人將葉裳喊進(jìn)來。朕找他下棋。”
晉王站起身,用鼻孔哼了一聲,“那子的膽子的確比老臣大,老臣看,他不是膽子大,是一個字渾。”
皇帝大笑,“朕喜歡他渾。這些年,他若是不渾,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只有渾的人,才天不怕地不怕。”
晉王一時無言,倒退出了御花園。
他走出皇宮后,對著宮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罵道,“混賬東西,知道給王惹麻煩。弄個女人進(jìn)宮,以后宮里的女人都會恨死王。”
他的聲音低,只有身邊一個貼身的長隨聽得到。
晉王罵完后,對身邊的長隨擺手,“你去容安王府,告訴他,皇上找他下棋。讓他趕緊進(jìn)宮。”
長隨應(yīng)是,立即向容安王府跑去。
葉裳回了容安王府,沐浴換衣后,便等著皇上派人來宣他。等了一個時辰后,果然等來了晉王的人給他傳話,他站起身,出了府門,坐上車,前往皇宮。
他的馬車來到宮門,正趕上國丈府的馬車也來到宮門口。
葉裳下了車后,站在車旁,看著國丈下車,懶洋洋地笑著打招呼,“國丈大人,好久不見啊。”
國丈一身青袍,頭發(fā)有一大半已經(jīng)花白,與晉王年歲不相上下,但比晉王還要有幾分精神。眉目看人的時候,透著三分濁暗,三分精光,見到葉裳后,他捋了捋胡子,露出笑容,“葉世子的傷勢看來好了?”
葉裳像是沒骨頭一般地倚著馬車車轅,散漫地笑著,“托您的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不耽擱看美人喝美酒以及陪皇上下棋了。”
國丈大笑,“這么來,你今日是進(jìn)宮陪皇上下棋了?”
葉裳點頭,“皇上估計是贏夠了,想輸兩盤,于是想起我來了。”
國丈又笑,“葉世子的棋藝精湛,確實鮮有對手。”
“鮮有對手也不是沒有對手,不比您的孫子。”葉裳離開馬車,抖了抖衣袖,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我回來時,國舅據(jù)還在靈云鎮(zhèn),他看起來倒是很喜歡靈云鎮(zhèn)。”
國丈搖搖頭,“哪是他喜歡?是他疼他妹妹,丫頭喜佛,他怕她有什么閃失,護(hù)著些。估計會等靈云寺法事結(jié)束后回來。”
葉裳笑了笑,“國舅可真是好福氣,我爹娘若不是死的早,我也能有弟弟妹妹。”
國丈上前,拍拍他肩膀,“葉世子剛從靈云鎮(zhèn)祭悼回來,想必心情不好,跟皇上下下棋也好。走吧,別讓皇上久等。”
葉裳笑著道,“國丈進(jìn)宮是不是有朝事兒?你要是有朝事兒找皇上,我不去了。”話落,他悄聲,“這皇宮,我可真是一點兒也不想來,沒趣。”
國丈笑著搖頭,“有點兒無關(guān)緊要的事兒,不耽誤皇上下棋,無礙無礙。”話落,又道,“你不去可不行,皇上若是知道好不容易將你揪進(jìn)宮一次,半途是因為我你不進(jìn)宮,我可不著皇上待見了。”
葉裳看了他一眼,“誰不著皇上待見,國丈也不會。哎,走吧走吧。早點兒下完棋,我還想去紅粉樓找瑟瑟聽聽曲。這些日子沒聽,耳朵癢得很。”
國丈大笑,“葉世子還是貪玩的年紀(jì),外面的姑娘雖好,但還是不如娶府里一個省心。”
葉裳撇嘴,“日日看著會煩死。”話落,又道,“再誰家府里的姑娘有紅粉樓的瑟瑟知情知趣?世子可不愿意過早地傷了美人心。”
國丈又大笑,“人不風(fēng)流枉少年啊,葉世子這般會憐香惜玉,皇上對你的婚事兒更頭疼了。”
葉裳不買賬,“他頭疼他的,他若是不頭疼了,我的頭該疼了。”
國丈又大笑。
二人連帶笑地進(jìn)了皇宮,一起前往御花園。
皇帝見葉裳和國丈一起進(jìn)宮,有有笑,眸光瞇了瞇,不動聲色地瞅了兩眼,待二人見禮后,他隨意擺擺手,待二人坐下,他笑問,“國丈有事兒?好幾日沒見你找朕敘話了。”
國丈連忙道,“這幾日朝中甚是平穩(wěn),沒什么重要的事兒,老臣也樂得清閑。”話落,他道,“今日是有一樁事需要皇上定奪。”
皇帝笑問,“什么事兒?”
國丈看了一眼葉裳,“不是太著急的事兒,皇上先與葉世子下棋吧,老臣也好久沒觀棋了。”
皇帝點頭,見葉裳沒骨頭一樣地倚著椅子閑歪歪地坐著,也不訓(xùn)斥,吩咐人擺棋。(83中文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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