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鳳陽知府平日里跟這兩家關系不錯,還經常有走動,此時卻不想拿他們的人情。
開什么玩笑,那練達寧可是要升任按察使甚至監察御史的人,將來自己的年度考察報告就由他來定奪,寫上幾句好話,這烏紗帽就穩穩當當,寫上幾句推薦的話,自己就可能升官,若是寫上一些負面評語,免官罷職那是分分鐘的事。
所以,鳳陽知府寧可不拿這兩家的幾千兩銀子,也要把這個人情做足。不過,外面的兩位并不知情,真是急得團團轉啊。
明朝官員如有不法惡劣行為,按察使和監察御史可以隨時彈劾,如果是一般的狀況,如不作為、不稱職、能力不夠等等,就要寫入年度考察報告。吏部會同各大學士就根據這些報告來給國官員做鑒定,誰該留職、誰該升官、誰該免職、誰該貶官的,考察報告就是憑據,由此做出決定。可以按察使和監察御史手中握著所轄地界所有官員的前程。
正因如此,鳳陽知府決意要跟況且搞好關系,通過他打通練達寧的路子,為自己將來的仕途做好鋪墊。
“里面傳出話來了,許先生沒事,老公祖把那個惡意告狀的人重責了三百大板,還判決徒流三千里,那些起哄鬧事的,也都責罰一百大棍。”雷震武轉來轉去,找到了一個衙役,從里面出來,通報了審案的進展。大家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左家父子緊繃著的表情的緩解了,既然許神醫沒事,左羚自然也就安了。
雖然相交時間不長,左家父子跟況且倒是有了真感情,尤其是幫助他們解除了李家的婚約,簡直是拯救左家于水深火熱之中,他們雖然是商人,感恩之心不比別人差,他們已經決定,如果在鳳陽府保不下況且,就去南京甚至北京,豁出一切也要保況且安。
至于況且的跟中山王府王爺是師兄弟關系,他們也不敢深信,萬一況且只是忽悠李家的呢?所以他們不能指望這個。
事情雖然安著落,左家父子卻頗感納悶:明明知府大人已經做到了≡≡≡≡,↓,緣何不收他們送上的銀子?白拿的錢,這鳳陽知府卻不拿,這也不是他一貫的風格啊。對于這位大人的喜好,他們最知情,每年光左家就得送上幾千兩常規銀,還不算這種特殊情況的上供。
納悶歸納悶,他們的開心還是寫在了臉上,反正有情后補嘛,也不在這一時半刻的。
外面還有一些人哭喪著臉,好像祖墳被人挖了似的,他們就是里面那些挨打的人的家人親屬,聽著那一聲聲殺豬般的嚎叫,也是十分心痛。他們暗自咒罵況且這個“妖人”,卻也只敢嘀嘀咕咕,如果被衙役聽見,一樣會被捉進去挨棍子。
雷震武把這些人一一記在了腦子里,日后是要跟他們算賬的。所謂有仇不報非君子,何況雷震武還不是君子,只是個有仇必報的武人。
“這是什么情況,怎么告狀的反而被打了?”一個人是后來的,只是聽到些零散的消息。
“衙門口向南開,沒錢有事別進來,這還不懂。”一個人假充明公,努努嘴兒,示意左家父子跟雷震武,那意思就是這兩家買通了知府大人,結果那“妖人”沒事了,告狀的反而被重責。
“奇怪了,那老爺是不是想獨吞藥王啊?”這人好奇地問道。
他話剛完,就被人薅住脖領子,一路拎雞一般拎進大堂,結果又多了一個挨一百棍的。敢老爺要獨吞,這不是找死嗎?再藥王二字也犯了忌諱。
其實藥王并不只是指成精的神藥,名醫也有不少稱藥王的,比如孫思邈就是藥王,各地都建有藥王廟,四時祭祀不絕。但此時在鳳陽城里,一提藥王,就是專指況且,這詞兒快成禁忌語了。
看熱鬧的人登時惶惶起來,這亂話也得挨揍啊,熱鬧還是別看了,不定那句話錯了,等于是被捉個現形,即刻抓進去受刑。
衙門外擁擠的人群立時少了一半,卻還有不怕死的,堅持要看個結果出來。
人群里,上官燕和西門雪不知何時也趕來了,她們也是臉色難看地望著大堂里面。
她們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前腳剛走,后面就出了這等大事。這事雖然跟她們沒有直接關系,但追根溯源,畢竟是她們種下的惡果。要知道會出這事兒,她們剛才死活是不會離開的。
當初是她們有組織地散播謠言,目的就是城的人對況且群起而攻之,把況且逐走。孰料后來事態的變化完失控,先是有人挑了鹽幫分堂,然后城戒嚴,她們被嚇得不輕,立即停止了進一步行動。事后,她們的心一直懸著,擔心那些人來找自己的麻煩。
剛剛僥幸逃過那一關,現在又出了這事兒。萬一官府真要追究此事,也不難查出究竟是誰在背后操縱,上官家可能真要攤上大事兒,一敗涂地了。
“姐,事情來麻煩了,現在怎么辦?”西門雪問道。
在街上,況且對她表現出一種特殊的親近,她當時雖然反感,過后心里也有一種難言的觸動,總覺得況且眼神澄凈,表情自然,甚至有幾分關切,絲毫沒有變態的意味。
“好在我們沒有再做任何舉動,官府也不一定去查那么透徹。我們不能慌,看看再。”上官燕心里其實已經七上八下,無法淡定了。
把況且逐走是一回事,但把況且害進衙門里又是另一回事。在街上,似乎況且已經明白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搗鬼,只是沒有當場擊穿罷了。
看樣子,自己是把神醫得罪透了,這不是為淵驅魚嗎?況且來就跟左家走得近,這次一定徹底站在左家陣營里了。
“左羚真有可能跟神醫訂婚嗎?我怎么覺得他們倆一也不般配呀。”西門雪狐疑地問道。
“應該不會吧,這等大事想不傳出來都不可能,但看左羚的樣子,應該是有了誠意。或許是她一廂情愿。”到這兒,上官燕愈發感到大勢不妙。
西門雪看出了主子的焦慮,問道:“那咱們下一步怎么辦,總不能坐而待斃吧。”
“現在動亂,還是等此事有了結果再。”上官燕咬緊嘴唇,心里已是亂了方寸。
里面行刑用了一頓飯時間,那個挨了三百棍的人也不用徒流三千里了,直接死翹翹了。要這三百棍能挨下來的真是很少,漢文帝仁慈,把砍腳剁手這些肉刑都改為杖刑三百,結果這些人保住了肢體,卻沒幾個活著走出去。
杖刑死不死人并沒有規定,這事沒法掌握,因為每個人體質不一樣,心理承受能力更不同,身體是否有別的疾病等等,存在各種情況。行刑之前也不可能給這些人來次面體檢。不過是打哪算哪,打死人也不償命。
明朝杖刑還講究專業性,五十杖打到什么程度,一百杖打到什么程度等等,嘉靖年間因嚴嵩的事,動用杖刑次數較多,神宗朝則不多見,后來到了熹宗時,杖刑又時興起來,為了給文臣們實施杖刑,魏忠賢還專門在內廷組織一群精英天天練習杖刑,一定要打出專業水準來!
看到咽了氣被抬出去的那人,況且心中并無同情,此人太惡毒了,死死咬住自己是什么用妖法的妖人,這不是把自己往死里整嘛。此人就算逃過今天這一關,況且也不準備放過他,賊咬一口入骨三分,這滋味他是嘗到了。
其余十幾個人的一百棍也都打完了,一個個皮開肉綻、血肉淋漓,就算骨頭不折,筋也傷著了,沒有幾個月時間別想復原,而且還會留下后遺癥,就是金瘡。
古人話中,經常有金瘡崩裂,此人一命嗚呼的法。這個金瘡究竟指的是什么,臨床是個什么癥狀,況且還真不知道。此時,看到這些被抬出去的人,忽然卻有了一絲明悟。
這些人被抬出去后,幾個衙役上來,用水拖地,把那些血跡擦拭干凈。
鳳陽知府叫來一個文書,讓他寫一篇告示貼滿城,意思是許明乃江南吳中才子,行醫出自家傳,并非什么成精的藥王,今后有人再敢傳播謠言,一律杖責一百。膽敢借此聚眾鬧事者,杖責三百,徒流三千里。
徒流就是走路,帶著枷鎖,背著行李糧食,走上三千里路,沒有武二爺的體格、宋大哥的人脈,基別想完成,十有**都得死在路上。
“老公祖圣明。”況且再次拱手稱贊。
他不是虛言稱贊,而是發自內心,他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他原以為抬出練達寧來,多是免于馬上遭到毒手,最終能否獲救,恐怕還得請王爺師兄出面。
不料知府大人給足了面子,處理結果比他設想的要好得多。不但毫發未損出了大堂,而且宣告鳳陽絕不存在妖人,這等于徹底為他松了綁,解決了致命的后患。
鳳陽知府沖他微微一笑,然后招手把捕頭叫上來,擲下一根簽子,命他速速緝拿兇手。
捕頭唱喏領命,大家心知肚明,這就是個形式,到哪里抓兇手去?抓鬼呢,根都沒人看見是何人行兇,只能捕風捉影了。
況且又向上拱手。一堂案子審定,什么妖法妖人統統不存在了,這就把況且完摘干凈了。
一切均已安置妥當,知府大人站起身,一言不發,調頭就走。
地下站著的衙役急忙高呼:“大老爺退堂。”
三聲退堂鼓響起,這場官司宣告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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