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時所有被回收詩稿的人,現在都跟文征塵有著同樣的感覺,心里滴著血,嘴上罵著周父。
“如果沒有這兩人的作品,征明兄的也行。”管事察言觀色,又補充道。
文征塵不語,這家伙哪是沒錢借給自己,分明是想借這個機會勒索自己幾張字畫罷了。
文征塵心里郁悶,不愿再什么,付了茶錢,起身走了出茶樓。
“大哥,你別走啊,咱們再商量商量,總有辦法的。”管事急忙追出去,左右張望,文征塵已經沒影了。
不僅蘇州城的幾大地下賭場公開了盤口,據南京的賭場也同時開出盤口,跟蘇州基一樣,都是賭唐伯虎贏的十賠一,賭況且贏的一賠十。這還只是初步盤口,每天都會有上下浮動調整。
賭場開了先河,青樓瓦舍有不甘寂寞,紛紛開出價錢。
有的妓院宣稱,能請動況大才子到此一坐,免費一個月,可以隨便挑人。
當時一般妓院的夜度資是紋銀一兩到二兩,主要看姑娘的名氣,其中才藝占了很大比重,并非以臉蛋論貴賤。
免費一個月基上就等于三十兩到六十兩銀子,實際上還要多,到這等地方不僅要付夜度資,酒錢、茶錢、給丫環、龜公的打賞錢等等,加起來是過夜費的幾倍。這樣算起來,請況且到此一坐的價格就是一百多兩銀子了。
這還只是一般的青樓瓦舍,上等青樓里的紅牌名妓也紛紛宣稱,若能請得動況才子到此一茶的話,免費陪宿一夜;能請得動況才子到此一宿的,免費半年。
這些名妓的身價完不是那些尋常青樓妓女可比的,陪宿一夜的價格并不高,關鍵是你即使花上千兩銀子,也未必能如愿,能讓她們心甘情愿陪你。青樓瓦舍開出的優惠條件太吸引人了,但難度極高,理論上,能請得動況且的自然不會是無名鼠輩。
“怎么樣,咱們干脆把那位況才子綁架到翠紅軒,反正就是喝一盞茶的事,也算不上什么罪名?”有人開玩笑起這事來。
“算了吧,你不知道啊,據那七殺真的綁過況才子,后來還不是自己灰溜溜逃了,人家況才子汗毛都沒掉一根。那些替七殺賣力的幾個人不是死在過堂上,就是關在死牢里。你的事能比的過七殺?我看還是算了吧。”一人提醒道。
一時間,想要綁架況且去青樓的人還真有,可是想到況且不久前被綁架的事,一個個又都縮回去了,覺得這么做簡直好比是:壽星老吃砒霜——自己嫌命長了。
不過,也有人想以假當真做一回,這人就是文征塵。
“況且,你還忙著作畫哪,這事得勞逸結合,走,我請你喝茶去。”文征塵找到況且,非得拉著況且出去吃茶。
況且來不見客,可是文征塵上門,實在不好意思把他拒之門外,只好出來相見。
“要吃茶,我這里有啊,干嘛非得外面去吃。”況且著,就要燒水烹茶。
“這多麻煩啊,還是出去吃吧。”文征塵眨巴眼睛,拿不出充分的理由。
“有出去的工夫,茶早就烹好了。”況且有些疑惑。
況且哪里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還以為他想跟自己坐著喝茶話呢。
文征塵一直喜歡一個名妓,花了也有七八百兩銀子了,別上床了,連手都沒摸著。盡管如此,他還是日里夜里思念這女人,無法割舍,正好,這次這位名妓也宣布,只要請到況且去她家喝茶,就一定免費陪過夜。
文征塵喜歡的這位女子,知道他和況且熟識,專門派人給他送了信,讓他邀請況且出來一坐,他們之間什么事都好商量。
文征塵心癢難撓,明知這事一旦做了很不光彩,有出賣朋友之嫌,只是實在抵不住誘惑,還是計劃騙況且去名妓家里一坐。
當時的名妓都是有自己的家,一樣有丫環伺候,老鴇就是干娘甚至親娘,
“征塵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啊?”況且感覺對方有慌張,情緒不對頭。況且對文征塵頗有好感,尤其是在唐伯虎挑戰一事上,他堅決站在況且一邊,不惜與堂兄文征明爭執,令況且很感動。
“沒什么事,真的沒什么事,就是一直沒請你出去喝過茶。”
文征塵老臉通紅,實在沒法出實情,心里有愧啊。
“那想去什么地方,我請你。”況且還真不忍心拒絕他的“好意”。
“算了,改日吧,你這么忙,我還是告辭吧。”文征塵著,急忙起身就走,拉都拉不住。
況且心里大惑不解,文征塵這是怎么了,到底想干什么呢?
不到一個時辰,石榴氣得滿臉通紅走進來,況且才恍然明白過來。
“你現在真是出大名了,都成了妓院免費的貴賓了。”石榴一進來,就氣發瘋般地吼起來,如羊脂玉般精致的臉蛋都扭曲了。
“妓院?你的什么瘋話,你這是抽的什么瘋?”況且也光火了,這是什么日子,怎么遇到的都是些荒誕事。
石榴坐在椅子上,也知道跟況且發火不對,這事跟況且一個銅錢的關系都沒有,可是自己心上的人現在居然成了青樓瓦舍、窯姐名妓打招牌的廣告,這臉豈不丟到爪哇國去了。她恨不能把這些妓院都砸了,卻也知道根不行,別這些妓院都是在官府正式登記,受保護的,就是自己能砸,過后還不一定傳出什么謠言來。
“別激動,究竟怎么回事?”況且問道。
“你自己出去聽聽就知道了,別問我,我根不出口。”石榴欲言又止。
“我好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里知道外面的情況啊。”況且抓狂。
蕭妮兒過來,勸了石榴半天,石榴這才把青樓妓院向外宣傳的話兒了一遍。
蕭妮兒也納悶:“那跟他沒關系啊,他真的一直在家作畫,連家門都沒出。”
石榴也不知道該怎么了,關鍵是不知道該向誰發火了,只想砸東西。
“靠,難怪文征塵非得拉我出去喝茶呢。”況且此時才恍然大悟。
“什么,他在哪兒?”石榴總算找到罪魁禍首了,其實也就是個可以出氣的皮球。
“走了。”況且雙手一攤,他也怕石榴揪住文征塵不放。
“你怎么讓他走了,怎么不老大耳刮子抽他,吐唾沫淹死他,用鞋底量量他的驢臉有多長?就這么讓他走了?”石榴揮舞著雪白的手,大喊著。
況且心道,我知道怎么回事啊,不能來找我喝茶的都打出去吧。不過也有些后怕,這要真被文征塵拉到妓院里喝杯茶,一生清譽就毀了。好險啊!
明朝跟妓女來往不僅不違法,而且很正常,跟名妓交往甚至是文人的一件雅事,卻也是指結婚生子之后的男人,若是十六七歲就開始跑青樓,也是一件讓人不齒的事情。
“石榴姐,你先消消氣,人家怎么怎么做,咱們也管不了是吧,生這氣沒用。咱們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蕭妮兒到。
“我影子怎么斜了?”況且不愿意了,怎么莫名其妙就扯到他了呢。
“誰的影子都斜。”蕭妮兒也光火起來。
石榴忽然心中跳出一句詩:悔叫夫婿覓封侯。
人人都想找個有事、有才氣、有大名氣的人為婿,可是男人一旦出名,麻煩也是超級多,現在只是個開頭罷了。
第七天上,秦淮名妓柳絲絲向外宣布,如果況且愿意,她愿意自己贖身,嫁給況且為妾。
這條消息一出,南京、蘇州兩地徹底炸開鍋了。
柳絲絲不僅是秦淮十艷之一,還是清倌人,也就是處子。年僅十六歲。
她出道也不過三年,卻是艷名四播,紅遍大江南北,許多人到秦淮河,只是想看看她絕世容顏,聽她彈一曲《羽衣霓裳曲》,如果有幸聽到她彈《春江明月夜》,人人都恍然間如羽化飛仙了。
石榴這次不氣了,而是有些緊張了,心里喃喃道:你自己想的美吧,況且才不會要你這爛貨。
心里這樣想,卻也明白,柳絲絲絕不是爛貨,而是無數男人夢中的仙女。
“老爺子,咱們把況且接到家里來作畫吧,他家門口總擠著一堆人,影響他的情緒,也沒辦法好好作畫。”石榴對陳慕沙道。
“你是想看緊他吧,這辦法沒用。他的心在你這兒,誰都搶不走,要不然,你就是把他綁起來,他的心也不知飛到哪兒去了。”陳慕沙淡淡道。
“你往日的自信都哪兒去了?絲絲、秋香也經常逗弄你,想讓你嫉妒,你都能置之不理,怎么幾個青樓妓院的告白就讓你坐不住了?”陳慕沙又道。
“不是我沒自信,這些婊姐太會勾男人的魂兒了。”
石榴真沒多少自信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娼,這可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不單石榴大為光火,秋香也被激怒了,她在街上恰好看到群芳閣里的一個紅牌妓女,正領著兩個丫頭逛街,群芳閣也是此次大搞活動的青樓之一,就上前指著鼻子罵道:“不要臉的爛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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