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第二天去了陳府，告訴老師由德清帶來的父親的口信。

    陳慕沙聞訊后，心頭的一塊石頭總算放下了，雖正式提親還要等半年時間，但況父表明了態度，同意這門親事，理論上這樁婚事已經有了著落。

    這樣好像很委屈石榴，好像她嫁不出去似的，不過陳慕沙的確有難言之隱，當初中山王府提親失敗，之后的幾年沒人敢上門提親了，還有門第富貴敢比中山王府的嗎？

    這也只是其一，最主要的還是陳慕沙一心想要況且做自己學術、家業的雙重繼承人，這樁婚事一日不定下來，他真的猶如芒刺在背。

    至于況且父親半年后能不能回來，他沒有問，可是從況且的神情中他已經明悟：況且的父親妹妹不會回來了。

    這一點他早已有所感覺，正因如此，他才以況且的保護人自居，而不是單純的師生關系。況且的父親和妹妹的去向，他約略知道幾分，卻不想去深究，因為深究下去很多事情反而不好辦了，只要況且這個人靠譜，其他的都不重要。

    況且出來時，恰好遇到紅袖過來，見到他急忙閃身躲避一旁，然后低頭施禮，卻不話。

    況且心情好，看到紅袖紅紅的臉蛋，嬌羞不勝的樣子，竟一時有些情動，脫口而出道：“若共你多情姐同鴛帳，怎舍得疊被鋪床。”直接把《西廂記》里的戲詞出來了。

    “好啊，這惦記上了，我家紅袖干嘛要給你疊被鋪床的。”

    不遠處，一個聲音傳來。

    況且心里一哆嗦，急忙轉身尋路而逃，不想差點撞到石榴身上。

    他只好站住，訕訕笑道：“我這不是戲詞嗎，著玩兒的。”他眼角余光瞥處，紅袖早三步并做兩步鉆進老爺的書房里避難了。

    “戲詞？這是哪出戲啊，跟我講講。我怎么覺得你是在演戲的呢，而且很投入啊。”

    石榴臉上笑意盈盈，況且看不出是生氣還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若是后者，今天慘了，這可是被抓了現行啊。

    “不是演戲，也不是別的，真的是戲詞兒。”

    況且有些冒汗，卻又沒法明這是《西廂記》，西廂這類劇目在當時還屬于**詞艷曲，在陳府可是**之列。

    他當然不相信石榴沒看過西廂記，可是這話不能挑明啊。

    他急中生智，急忙打岔把父親托人傳回來的口信了，而且特別強調傳口信的人是德清，然后口若懸河地講這和尚道行多么高深，也是出家當和尚了，不然的話，才子幫榜首輪不著別人，即便如此，十年二十年后也是一代高僧云云。

    石榴沒打斷他，只是聽到他的口信后，美麗的臉蛋也泛起一絲漣漪，轉瞬又平靜下來，笑意盈盈地聽著他瞎侃。

    “啊，繼續啊，我看你真能舌綻蓮花不？難怪今天油嘴滑舌的，原來今天見到了號稱江南辯才第一的和尚，可是好的你怎么不學啊？”

    “這個……人家德清辯才是沒的，可是他不油嘴滑舌啊，咱們別背后議論人，這樣不道德。”況且道。

    “你還知道道德啊，你知道這兩字是怎么寫的嗎？老爺子，你的得意門生在你書房前調戲丫環，你怎么不管啊？”石榴驀然提高聲音喊道。

    況且當時臉白了，腿都有些發軟，今天實在是得意忘形了，這錯誤犯得有些低級。

    里面傳來陳慕沙的聲音：“反正早晚是他的人，不算調戲。”

    這次輪到石榴臉白了，嘴唇都哆嗦著，活生生給氣的，二話不，徑直走進屋子里找陳慕沙理論，況且趁此良機一貓腰碎步跑，確如漏之魚、驚弓之鳥般一溜煙逃了出來。

    一路上看到他的丫環、婆子還有家人都驚異卻又含笑地看著他，然后盯著他后面看，卻沒看到姐追出來，都心不免納悶。

    這情景在陳府經常上演，不過以往被追的都是絲絲、秋香這兩位，不知道今兒個怎么換成姑爺了，景致倒也不壞。

    況且和石榴的那層窗戶紙早捅破了，現在陳府的人也都把他當成了姑爺，只是老爺家規嚴，姐臉皮薄，沒人敢公然這樣叫而已。

    況且逃出兩條街，回頭看看沒人追來，這才放下心，慢慢踱步，調勻呼吸。

    今天這糗兒是出大了，尤其是在老師的書房前，他也納悶自己怎么如此輕薄，如此膽大包天？的確是膽大包天，而不是色膽包天，因為他根沒色膽這一。

    陳慕沙知道他的心性，所以偏向他話，至于紅袖以后是不是他的人，他根沒想過，也不愿去想。一直以來他的真是想法是，紅袖應該像秋香那樣嫁一個她自己的人。今天自己為何跟紅袖開這么個玩笑，連他也找不到根由。

    老師那里怎么平復，他已經猜得了，估計老師完那句話，馬上會躲進靜室，避而不見，只有那里是石榴不能進去的禁區，也是所有人的禁區。

    他沒有坐車，也沒雇轎，而是慢悠悠走回來，這才發現其實也不遠，原來還是太懶了。回到家后，他坐在那里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一切，忍不住笑了起來。

    “怎么了，這么高興，難道是在石榴那吃到甜棗了？”蕭妮兒給他端來茶笑著問道。

    “我今天闖禍了。”況且老老實實道。

    “闖禍還這么高興？”蕭妮兒詫異。

    況且老老實實復述了事情的經過，蕭妮兒聽后想了想，然后道：“老夫子的也沒錯啊，等你跟石榴結婚后，紅袖當然也是你的人。石榴只不過不愿意承認罷了。”

    “胡，怎么會是我的人，她也還是要嫁人的，像秋香那樣。”況且篤定道。

    “這是石榴跟你的？”蕭妮兒問道。

    “這還用嗎？我有你跟石榴足夠了。”況且坦言道。

    “這不是夠不夠的問題啊，石榴嫁過來，總要跟許多人的，可能到時候還不止紅袖一個呢，你以后有福了。”蕭妮兒笑的很曖昧。

    “好了，別這個，絕對不可能。石榴那性子你還不知道，她能容下你，我已經謝天謝地了，還敢想別的？”

    “是不敢還是不想啊？”蕭妮兒打趣道。

    “不想，真的不想。”況且斬釘截鐵道，然后忽然又嘆口氣。

    蕭妮兒也嘆口氣，知道他又想到什么人了，那人自然是左羚，正因為左羚占據了他的心，他才不會去想別的女孩子。要姿色和氣質，這世上還有誰能比得上左羚？

    “你也別想了，總會有辦法的，日子長著呢。”蕭妮兒也只好這樣勸解他。

    “也罷也罷。”況且連連搖頭道。

    “對了，有件事總忘了跟你，家里得添些人了。”蕭妮兒忽然道。

    “添人？為什么？”

    “你想啊，要是石榴嫁過來，她可不像我，什么都能對付，老夫子也不會讓她受委屈啊，肯定要陪嫁許多人過來，老夫子不是總要送你一些家人你又不要嗎，等到那時候，名正言順過來了，你也沒法不接受，人家過來可是來伺候姐的。”

    “是啊，他們過來自然添了許多人，咱們干嘛還要添人，又不是打架要講究勢均力敵。”況且還沒反應過來。

    “我也不懂，是劉媽的，要是滿宅子里都是陳家的人，上上下下都叫你姑爺，外人看著還以為你是入贅陳家了呢，這樣的話，你還不如直接住進陳府得了。”蕭妮兒道。

    “可也對啊，還是劉媽有經驗。”況且有些茫然，他還真沒想過這問題。

    “什么叫也對啊？早該這么辦了。”周鼎成忽然大咧咧走進來道。

    “你們商量過了？”況且指著周鼎成問蕭妮兒。

    “這事還用商量，子，這可不是事，真像妮兒的那樣，假若宅子里里外外都是陳家的人，你成贅婿了，在漢朝時不但低人一等，還得發配到前線跟匈奴去作戰，跟囚犯一個等級。”

    “講歷史我比你記得牢。”況且不愿意聽了。

    漢武帝時，的確一有戰爭，把牢獄里的囚犯跟贅婿征調到前線當炮灰，但現在是大明王朝，沒這律法啊。不過，不管哪個朝代，一個男人只有窮途末路才會走入贅這條路，那多憋屈啊。

    “你明白好，實在的，我不是為你，你以后受不受欺負我都不管，反正你也是懼內一族的，沒救了，我是不想妮兒被陳家的人欺負著。果真那樣，我是要發飆的，到時候沒面子的是你。”周鼎成道。

    況且有些頭疼，他最不擅長的是這些家里家外的雜事兒，在家里他根不管任何事，只有動用銀子多了，蕭妮兒才會跟他一聲，所有的事都是蕭妮兒和劉媽安排，忙不過來雇人，反正等著被雇的人多的是，隨時都能雇著。

    “怎么著，你又不缺銀子，干嘛還犯愁這個事？”周鼎成表示不理解。

    況且不是缺銀子雇不起，他只是不想當什么財主老爺，覺得有些缺德，雖經常交往的幾位家里都是丫環家人一堆，別文賓家里，是唐伯虎、文征明家里也都有不少，他只是受父親況鐘的影響，凡事講究親歷親為，只有實在忙不過來的事才會雇人做。

    這應該還是早日逃難留下的陰影吧，人口少，逃跑時沒有負擔，隨時打包些金銀細軟可以跑路。

    可是現在他真的安了？

    不用再擔心跑路的事了？

    他心里猶豫著，一時真還拿不定主意。

    最快更新無錯閱讀，請訪問請收藏站閱讀最新!(83中文83)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