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剛想追過去再解釋些什么,卻遇上陳慕沙派人來叫他了。
陳慕沙的書房在主樓的正中,規(guī)模和格局都比蘇州老宅的書房講究,很有一股子皇家氣派。
“皇上不豫,情況緊急。”陳慕沙親手關上書房的大門,臉色沉重地道。
“什么?”況且登時如同墜冰窟中。
所謂不豫就是皇上病危的代名詞,基離死不遠了。
如果這樣,也就意味著京城來帶他去給皇上救命的緹騎馬上要出京門了,裕王那里的反制手段也會同時展開。
怎么辦,難道馬上需要轉移嗎?可是左羚那里情況尚且不明確,也無法跟著他一起走。
“老師……”他剛想什么,卻被陳慕沙攔住了。
“你能不能從一個人的字跡里看出一個人的病情,然后開出方子來。”陳慕沙問道。
“這個……”況且一下子有些發(fā)懵,不是能不能,而是根沒想到老師會問這問題。
“不能嗎?我聽有的高明的大夫可以的,所以問問你。”陳慕沙有些失望地道。
“不是不能,只是需要這個人很多的字跡,只有幾個字是不行的。”況且的腦筋這才接上了,這個急轉彎有些過大。
“這好,我這里有許多皇上的親筆信。”
陳慕沙著,拿出一個鎖著的紫檀木盒子,從里面拿出厚厚一疊信,放到他面前。
況且坐下,開始一封封研讀著。
嘉靖帝的字其實還是很不錯的,只是故意寫的潦草,而且文意實在是令人難以索解,況且讀著,有種讀密碼的感覺。
還真難為嚴東樓這個大才子了,竟然能一眼就破譯嘉靖帝的文字密碼。
從筆跡上來診斷一個人的病情,聽起來很玄奧,甚至有騙人的嫌疑,其實也是有其原理可循的。筆跡的筆畫的力度、連貫度等等都可以體現(xiàn)出一個人身體的氣血流通的情況,還有筋骨的強韌狀況,從這些也就不難判斷出一個人五臟六腑的狀況,尤其是氣血,基就是五臟六腑的直接體現(xiàn),只不過這些不是正統(tǒng)的醫(yī)家診斷病情的方法,而且精確度較之診脈的確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也就難怪被人棄之不用了。
現(xiàn)在況且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見不到皇上人,能接觸到的只有他的筆跡。
不過況且對這些筆跡研讀的重點還不是氣血流通狀況,他是用醫(yī)家的納甲法把所有點畫都一一代入到身體的五臟六腑、筋骨皮毛、經絡等上,一一對應起來,這就需要很多的字,很多的筆畫來驗證,建立起一個完整的病人的身體系統(tǒng),然后再通過對不同時期的筆跡筆畫的研讀,就可以大致判斷出病人的病情。
從紙面上大致如此,具體的就比這還要復雜無數(shù)倍了。
納甲法是西漢易學家京房所創(chuàng),把易學的六十四卦都用納甲法建立起一個系統(tǒng)來,只是可惜他死的太早,沒能把這個系統(tǒng)精確的完成,只是留下一個雛形。
后來就有醫(yī)家利用這個系統(tǒng)把人身體內的經絡穴位五臟六腑、筋骨皮毛等等,也用納甲法建立一個系統(tǒng),用這辦法診斷治療,效果更好。
況家祖?zhèn)鞯木褪且讓W醫(yī)道,對這方面最為擅長。
盡管熟悉這系統(tǒng),可是要把嘉靖帝的身體系統(tǒng)虛擬建立完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況且一直忙著,連老師在一旁都忘了。
陳慕沙覺得慚愧,他當然知道其中的難度,而且這來不應該是況且的事,況且這是在為他還欠下皇上的情分。
陳慕沙親自找出一罐珍藏的好茶,精心烹制好,斟了一杯,放在況且跟前。
“休息一會兒,皇上的病起碼還能拖個一月兩月,你也不用這么著急。”陳慕沙道。
“這種病不好,拖上半年也可能,但也可能就是幾天的事。”
況且在心里揣度著嘉靖帝的病情,盡管還不能精確判斷,卻也有了大致的印象。
現(xiàn)在嘉靖帝的身體就像一堵馬上就要被洪水沖垮的大壩,可是問題是大壩已經無法再增高增厚,被洪水摧毀是必然的事,這個時間也很難判斷,畢竟他對皇上的起居一無所知,如果善于養(yǎng)生,還能拖上一段不短的時間,如果繼續(xù)縱情聲色,真可能一夜間就一命嗚呼。
現(xiàn)在從根治療已經不可能,只能緩解,緩解的辦法就是疏導一部分洪水排泄出去,暫時把危情解除,但泄洪也是技術活,不然造成的損失太大,一樣可能要了皇上的命。
他喝了口老師烹的茶,果然回甘無窮,還特別提神,人也一下子像加滿了汽油的引擎一樣,又充滿動力。
“中午想吃點什么,我吩咐人去做。”陳慕沙看著況且身上不斷冒出的汗水問道。
“肉,大塊的肉,多好。”況且道。
他的確感覺體力流失的極快,不過還不到透支體力的程度,也沒動用后背那條金龍的能量,這種能量他是絕對不會動用的,不然千機老人會找他算賬,他更吃不消。
陳慕沙喜上眉梢,親自出去安排了。
因為這里有嘉靖帝的親筆書信,仆人們一律禁止入內,這些書信他一直珍藏在密室里,連石榴都從來沒看過。這次要不是為了給皇上診病,他也不會拿出來給況且看。
君不密則失其臣,臣不密則失其身,對這條古訓陳慕沙是片刻都不敢忘的。
快到中午時,況且感覺體力消耗過大,有些支撐不住了。
一個納甲法不會如此消耗體力,問題是要把皇上的筆跡里的一些特殊的點畫納入納甲系統(tǒng)里,這就耗神費力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耗費心力。
此時他的腦子就像一臺飛速運轉的計算機,正在超負荷運轉,所耗費的能量自然也就大大超支。
午飯時,他對滿桌子的魚和蔬菜一筷子都沒動,只是對著一大盆肉塊下手,這東西也是專門給他準備的,陳慕沙和石榴根沒胃口。大熱天還是吃些糖醋魚、醉活蝦才好,誰有胃口吃這些油膩膩的肉塊子。
況且一口氣吃下一大盆拳頭大的醬牛肉,這才覺得身體的能量補充上來了。
石榴看的眼睛發(fā)直:“老爺子,你支使他做什么了,就是耕地搬石頭也不至于累成這樣吧?”
“我讓他幫我解一個難題。”陳慕沙含糊答道。
“難題?”石榴還是糊涂,不知道什么難題會把人累成一灘軟泥。
“沒事,這幾天凈吃魚了,倒是想吃肉了。”況且笑道。
“瞎,你平時喜歡吃蔬菜,既不喜歡肉,也不喜歡魚。”石榴當然知道他的胃口。
況且的確不喜歡魚,不是不喜歡魚的鮮味,而是嫌刺太多,吃著太麻煩。刺少的魚也有,可是味道又不好。
其實他并不講究飲食,也沒什么喜歡吃不喜歡吃的,只要是給他端上桌,他都能吃的很香,只是吃的不多,像這般虎狼般的吃法石榴還是第一次見到,以前只是聽蕭妮兒過。
下午他繼續(xù)進行這耗時耗力的推算,一直快到晚飯時候,才終于部推算完。在推算的同時,他也在推算藥方,兩者進度相仿,幾乎同時完成。
完成任務后,他擦了一把額上的汗,然后一口氣在一張雪花箋上寫下藥方,明熬制方法,服用方法,還有服下藥物后每天每個時辰病人應該有的反應。
既然是泄洪法,服用藥物后就會有一些不良反應,這是必然的結果,卻也是可控而且有利的,只要服用半個月藥物,再靜養(yǎng)半個月,基就可以恢復個大概了。至于以后的事,就不是他所能管得了的了。
“可以了?”陳慕沙緊張地看著藥方。
“就是這樣了,只是皇上肯不肯用這張藥方就不好了。”況且放下筆道。
“這種事咱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也管不了太多。”陳慕沙待紙上的字干了后,馬上心翼翼地折好,收在一個盒子里,然后又把盒子放在懷里。
“我要去魏國公那里,你自己隨便吧。”陳慕沙完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送我去魏國公府,馬上。”他吩咐仆人道。
仆人早就做好了準備,船只也等候在那里,陳慕沙乘船渡過后,又坐上中山王府的馬車急馳而去。
不多時,馬車疾馳進了中山王府,魏國公已經在一所偏殿里恭候已久了。
“況且真的有辦法了?”魏國公大喜。
陳慕沙急急忙忙而來,當然就是況且想出了辦法,不然的話陳慕沙也不用親自跑這一趟。
“嗯,趕緊叫人馬上加急傳到京城。”陳慕沙把盒子拿出來,交給魏國公。
魏國公打開后看了幾眼,他當然看不明白藥理藥效的名堂,可是況且寫得非常仔細認真,連他都覺得方法可行。
他馬上叫來人安排把藥方火速傳到京城,直接傳到皇上手里。
“哼,皇上至尊龍體,你們居然要用一個孩子的藥方來瞎弄,真是胡鬧。”一旁坐著的國公夫人冷哼道。
“婦道人家,你懂什么!”魏國公不禁大為光火,大聲喝道。
“我怎么不懂,皇上身邊太醫(yī)御醫(yī)那么多,難道就不如一個況且。再他也不是大夫,只是一個才子而已。”國公夫人被訓斥一句,登時覺得臉面上下不來。
“你不懂還不承認,武城侯太夫人的命就是況且救的,要不然,武城侯太夫人會收他做兒子,還特地請皇上下特旨批準收他歸宗?不就是想要一張保命的王牌嗎?要不是我跟老夫子攔著,皇上早就把況且抓到身邊去了。”魏國公跟夫人相敬如賓,很少吵架,剛剛訓斥她一句,也覺得過分,這才對她明原因。
“什么?武城侯老太太的命是況且救的?”魏國公夫人還真不知道這事兒,此事不由大吃一驚。
“還有啊,你以后對況且的態(tài)度好一點,萬一哪天那老太太知道你欺負況且,到咱們府上來找你算賬,那時候我可幫不了你。”魏國公道。
“我又沒欺負他,只是他不如咱們兒子罷了。”魏國公夫人不知是不是真的怕武城侯府太夫人,此時臉色有些發(fā)白,強辯道。
“你知道就好,他可不是一般的才子,絕不比咱們兒子差。你以為石榴的眼界就不如你,還有老夫子的眼界就比你還低?”
陳慕沙此時只好假裝自己是個聾子瞎子,對眼前這一切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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