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紙上的畫像，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而且也沒有那種詭異的笑容，可能韓子平在空空道門時就是這個樣子，至于他出逃后的形象是不是跟那張笑臉面具相符，現(xiàn)在也不能確定。

    況且可不敢因為這點事再去煩瀆千機老人，那就有些給臉不要臉了。

    他現(xiàn)在真的相信有世上存在知能的人物了，估計西方基督教里的上帝和中國文化里的神仙都屬于這一層級的吧，所以號稱知能。

    況且理解的知能并不是時時刻刻都能知道世界上每個人、每一件事物甚至每個人心里都想什么，不是這樣的知，而是想知道什么就能馬上就能知道什么，想做什么馬上就能做到什么。

    那種如一面巨大無比的鏡子映射出世界上萬事萬物，乃至每個人心里的所有秘密的知，且不神仙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還有什么意思呢？一個人們對自己養(yǎng)的雞鴨豬牛羊也能做到知能，卻不會每時每刻都關(guān)注它們。舉一反三才是有意義的事情。

    總共十九樁滅門慘案，韓子平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他現(xiàn)在就能用兵符殺掉這個惡魔，可是他能下得了手嗎？

    殺還是不殺？

    這還真是個問題。

    他至今還沒有開過殺戒，況家對殺戒的禁律不比空空道門差，雖并沒有開殺戒后的懲罰條例，可是行醫(yī)之人尤其是秉承懸壺濟世、大愛天下的人，怎么可能開殺戒呢？哪怕性命悠關(guān)都不會輕易開殺戒。

    他自己也覺得可笑，當(dāng)他看到現(xiàn)場的慘景時，第一個念頭就是把兇手打入十八層地獄。因此還不惜打破規(guī)矩，去大相國寺求援，可惜大相國寺讓他大失所望。他也曾幻想著自己如何把這個惡魔殺死，現(xiàn)在真的有了這個能力，他卻猶豫了。

    千機老人不會騙他，以往的傳中千機老人的兵符就跟呂洞賓的飛劍一樣，可以隔著幾千里斬人首級，他現(xiàn)在手腕上就有這神器，然而他撫摸著手腕上的兵符，卻遲遲猶豫不決，心里更是天人交戰(zhàn)甚劇。

    打破戒律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還需要許多別的東西，需要心理強大到能沖破戒律才行，他明顯還不到這個境界。

    當(dāng)年黃庭堅曾傲然道：“禮豈為吾輩所設(shè)哉。”

    心理的修養(yǎng)強大到了無視戒律的存在，那是需要境界的，不是隨便而已。

    他想了好久，還是決定先把畫像和資料交給練達寧，由官府來解決，按照韓子平一年一次的犯案概率，一年之后他還會再次犯案，有了畫像和詳細(xì)資料，官府也應(yīng)該有所作為了。

    “這就對了，傻子，因果至重，決不要沾染任何不必要的因果，否則幾生幾世都了結(jié)不了啊。”他的腦海里又響起千機老人的聲音。

    “老神仙，您還在啊？”況且驚喜叫道。

    “吾無所不在，又無所在。”

    況且對千機老人這種似是而非的話早已聽習(xí)慣了，也能理解了，所謂在或不在，只是人家想或者不想的問題，而不是能力的問題，能人物就是牛呀。

    “因果究竟是什么？”況且問道。

    “這個問題要起來，也是幾生幾世都不完的話題，不過給你舉個你熟悉的例子吧。醫(yī)家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因果就是這樣，你結(jié)上很容易，如山倒一般，要想了結(jié)因果就比治病的抽絲難多了，許多時候不僅是你想不想了結(jié)或者方法對不對的事，還需要機緣，機緣不到，你想了結(jié)也沒用。這種事我是可是過來人，至于還滯留地上，就是因為因果未盡啊。”千機老人感慨道。

    況且心里一動，千機老人這等神仙人物還有未了的因果，看來這因果真是不好沾惹的。另外他也明白一點，千機老人可能已經(jīng)是神仙了，之所以沒能飛升，估計就是因果未了，這種想法對還是不對就不知道了，因為千機老人又“不在”了。

    他呆呆坐在那里想了一個時辰，還是一點決斷都沒有，反倒心亂如麻，索性站起來不想了，出去找周鼎成和君喝酒了。

    這兩貨已經(jīng)不喝壇子里的老酒了，而是改喝冰鎮(zhèn)葡萄酒，況且看著這兩人鯨吸長吞的樣子，想著酒窖里葡萄酒的庫存，看樣子還真支撐不過一年了。

    不過他也不心疼，反正他對這種葡萄酒沒有興趣，府里也沒人喜歡，他還是喜歡喝香醇的老酒了，喜歡那種酒力慢慢涌上身的感覺。

    “你們因果是什么？”況且有些困惑地問道。

    “切，連這都不知道，還好意思掛個才子的招牌，白混了吧。老周，給他上一課。”君不屑一顧，吩咐周鼎成道。

    “嗯，因果誰都知道啊，就跟種莊稼一樣，你撒什么種子，就收什么莊稼。因果雖然有無數(shù)種，概括起來就是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明白了吧？”周鼎成著對他負(fù)責(zé)的態(tài)度，認(rèn)真解釋道。

    “這個我懂，惡果當(dāng)然不好，可是善果就一定好嗎？”況且很真誠地求教。

    周鼎成看了君一眼，意思是這回你來解答吧。

    “切，老周，還是你來。”君趾高氣揚地抬了抬下顎。

    “善果當(dāng)然好啊，易經(jīng)積善之家必有余慶，這就是祖輩積累下無數(shù)的善果，子孫后代就享受祖輩善果的余蔭，就好像你做了大官，就可以封妻蔭子一樣。這不就是善果嗎？至于惡果并不會遺累子孫后代，所以惡惡止其身，惡果是作惡的人必須自身承受的。”周鼎成認(rèn)真解釋到。

    “難道善果就沒有任何壞處？我記得道家的理念不是這樣的。”況且又問道。

    “哦，你這個啊，我們道家當(dāng)然是講究清靜無為，什么事都不做，只是修煉完善自身。所以禪宗中人罵我們是自了漢，也真沒錯。不過要想修到傳中的神仙境界，還真就必須這樣修煉。”周鼎成這次也不篤定了，心里產(chǎn)生了一絲疑惑。

    “自了漢。”況且喃喃道。

    難道自己也要做一個自了漢，只是因為懼怕因果襲身，就把世人的苦難都置之度外？這可跟他醫(yī)家的理念大相違背。

    “禪宗那些人的話你也信，都是一群大忽悠。幾百年來，禪宗有幾人修煉成正果的？要我就是他們把好好的佛學(xué)給敗壞了。”君冷哼道。

    “你還懂這個？”況且大驚。

    “怎么，你以為我不學(xué)無術(shù)啊，真有意思。”君氣的直翻白眼。

    “勿怪，勿怪，兄弟真還不知道君兄也是滿腹經(jīng)綸的大學(xué)問家。”況且心悅誠服。

    君又翻了翻白眼，覺得況且這話怎么聽都有諷刺意味，他冷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學(xué)問家，不過各個流派的修煉方法和修煉理論我基都懂，紙上談兵我就不行了，那才是你們這些才子擅長的。”

    況且不去理會他話中的諷刺意味，只是聳肩笑了笑。

    “哎，你剛才是不是打坐去了嗎？這是想到什么了，跑來些莫名其妙的話。”君不解道。

    “是啊。是想了些事情，但還沒有想透。”

    “你可心了，可別像那個前輩似的走火入魔了，這世上可就少了一個神醫(yī)，多了一個殺人惡魔。”君正色提醒道。

    “哦，沒事，我現(xiàn)在還沒到入定的境界，想走火入魔都不可能。”況且道。

    “那也得心，不入定也有走火入魔的危險。”周鼎成的神色鄭重起來。

    他覺得君的話很有道理，主要是況且今天太奇怪了，怎么會問這種問題，平時這種問題都應(yīng)該是他來解答才對，而不是向別人發(fā)問。

    殺一人而救十人、百人甚至千人，而且這個人還是罪人，就應(yīng)該承受這種處刑，這種事對不對，值不值，如果對，為何還要承受因果？

    況且心里想著這個問題，想要和自己秉持的醫(yī)家理念融合起來，這樣就能跨過殺戒戒律，自己也就能下決心動手了。

    周鼎成和君看著他皺眉苦思的樣子，很是費解，也有些擔(dān)心。他們還沒見過況且這個樣子，顯然是心里遇到了什么難解的問題，而且是跟因果有關(guān)系，只是況且不，他們自然也猜不到。

    上午，況且直接去了按察使衙門，通報后，很快有人把他請進去，衙門里的人大都知道了他是大人的得意門生，上次去查案還特地帶著他，結(jié)果還只有他找到一個物證：一張面具。

    這事在衙門里傳得神乎其神，差一點就把他描繪成一個神探了。

    練達寧在里面正埋頭看卷宗，見他進來，站起來笑著打招呼。

    況且上前行禮后，就在桌前坐下，然后把一張畫像和一張寫滿資料的紙張放到了練達寧面前。

    “這是什么？”練達寧驚愕道。

    “這是那個兇手的畫像和他的資料。”況且笑道。

    “你怎么弄來的？”練達寧不能不驚奇，這才幾天工夫，衙門四處派人去查還無絲毫進展，況且已經(jīng)把兇手的相貌和基情況都摸到了

    “我托了一些朋友四處打聽到的，他們動作很快。”況且只好撒謊，這事實話反而沒人信。

    “哦，對了，聽你昨天去了大相國寺，這些資料是從那里弄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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