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十篇文章多的確是多,不多也真的不多。
況且不是怕累,而是不耐煩寫這種一點營養都沒有的八股文,他也知道這是錘煉八股文寫作技巧的必須手段,可是他就是不喜歡。
要累,他最累的時候就是推敲六神丸的藥方的那一年,幾乎是日夜不停地推算,腦力消耗巨大,最后感到有些吃不消了,懶散起來,實際上是累著了。
人的腦子不是金屬,像一臺超算那樣整整運行一年多,誰都受不,這也就是況且,一般人散頂多十天就得腦力崩潰。
那一年他不僅腦子超負荷,婚變的事,心理上受創也不,所以過后每天都是懶散無事,逍遙自在,那實際是在恢復自己的腦力和心理上的創傷,這些別人當然不會知道,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明白,陳慕沙或許了解他一些,所以從來沒問過什么。
“當然,你平時寫文章怎么寫都沒關系,哪怕像蘇軾再世也沒關系,上科場可不行。對了,你前幾年還給我寄來一封信,想在國子監復興蘇學?”孟梵君道。
“嗯,老夫子對此不會贊成吧?”
況且當時一腔熱血,想要把蘇學再度復興起來,這幾年經的事多了,也知道這事可以,做起來不容易。再者他對此事的熱情也沒有以前那樣高漲了。
“我對東坡的文章讀的不多,這件事沒有發言權,你要真想這樣做,我既不支持也不反對,有什么問題你自己解決。不過國子監里可是有不少復古派的,你真要這樣做,就等于直接挑戰他們,他們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的。”孟梵君警告道。
“那也要看他們是否值得我挑戰。”況且眉毛豎起冷笑道。
孟梵君笑了,他年輕時雖沒有江南才子之名,卻也是傲氣沖天,況且這個樣子倒是讓他想起了自己年青時代。當然,耍個性是要吃苦頭的。
人不可能一下子成熟,總要吃許多苦頭,受若干教訓,才能慢慢成長起來。
“要我,你還是老老實實做四年舉業,下屆也拿回一個解元,那時候你想復興蘇學,保證會有很多人贊同。”孟梵君道。
“弟子回頭想想吧。”況且知道孟梵君是好意,不想他一進國子監,就四面樹敵。國子監來是學術自由的圣地,這種事孟梵君也不好出面幫他。
“還有,在國子監,把你在外面的那一套收起來,別動輒就把人打的不是殘就是廢,那樣的話,我也保不住你。”孟梵君警告道。
“老夫子,您這是怎么,弟子是那號人嗎?”
“你是不是那號人我不知道,只知道你去年在南京一次就打殘了好幾個,外面的事情我管不著,可是國子監里絕不允許發生這樣的事,你若是我行我素,只好離開國子監。”孟梵君的語氣嚴厲起來。
況且心中大是不滿,這是什么意思,當他是什么人了,無惡不作的衙內,還是欺男霸女的二世祖?他去年是打殘了幾個人,問題是那幾個人準備要砍死他,他難道眼睜睜等著人家下刀?
“若是別人惹我,您該怎么辦?”況且站了起來。
如果孟梵君試圖壓制他,他馬上就會離開,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篇云彩。國子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他離開這里一樣可以讀書求學,想用開除來嚇唬他,未免瞧他了。
孟梵君心里一嘆,這一招沒用,況且根無視他的威脅,只好委婉道:“若是別人惹到你了,你的回擊也要有限度,至少別把人弄殘廢了,否則我也不好話。”
孟梵君又給他講了些國子監的現狀,這里不僅有各地求學的士子,也有一些鼻孔朝天的公侯子弟,還有許多外國留學生,倭國的韓國的安南泰國的等等,都是大明的藩屬國,這些學生一般都還比較老實,畢竟大明是他們眼中的天朝上國,所以他們也不會主動惹事,但也不能隨便欺負人家,假如真的鬧出事來,牽涉到外交,朝廷那里也有麻煩。
況且點頭表示記住了,心里卻很不舒服,他已經做好準備接受孟梵君的敲打,卻也是有忍受限度的,超過這個限度,他肯定會造反。
他甘心情愿接受管束的只有陳慕沙一人,魏國公是只給面子不給里子,練達寧深諳他的心理,所以從不對他重話,更不要孟梵君了。
試探了一番,理論了一番之后,開始正式上課。
在這一點上,孟梵君的確沒錯,什么時候上課,一堂課多少時間都由他來定。
這種一對一的上課是國子監里很少有的,一般的都是一個老師教許多學生,這一點跟后世的大學沒有太大的區別,也可以明朝的縣學、府學、國子監,已經是后世學、中學、大學的雛形,只是當時限于財力和師資,能夠接受教育的人非常少,百分之八十左右的人都是文盲。一個國家只有南北兩京兩所大學,能夠培養出來的畢業生自然有限,所以那些師生傳授的私人教育就顯得格外重要,大部分讀書人唯有通過私人教育完成學業。
孟梵君對易經的研究是標準的儒家易,他沒有用京房的納甲體系,而是用純粹的儒家學來闡述易經。
由于精通醫學的緣故,況且對京房易并不陌生,這一點連陳慕沙都不敢瞧,兩人一起談論中醫時,經常會涉及到京房易。有一次,在談論到京房易時,況且認為可以把它跟中醫的脈絡穴位學聯系起來考察,這讓陳慕沙感到別開生面。
況且當然也不會因此就對孟梵君的儒家易有排斥心理,易經就像一頭大象,百家對易經的解釋其實都是盲人摸象,有的摸到一個鼻子,有的摸到一條腿,至于易經的實質,恐怕沒人敢自己心里有譜。
況且想到一件事,后世有一個國際易經學會,嘗試用模型來解構易經,而且利用超算來解構,結果超算運行了幾年,一個結果都沒出來,由此可見一薄薄的易經蘊含的信息量有多大,根無法條分縷析。
陳慕沙也精于易經,卻從來不教況且易經,估計就是覺得況且從中醫學的角度來研究易經更有獨到之處吧。這一點也是許多大家公認的,跟易經關系最密切的就是中醫理論。
況且認真聽講,不管他是否完同意孟梵君的觀點,他都準備先盤接受下來,以后再考慮哪些地方該吸收,哪些地方該揚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何況孟梵君是海內儒家易的權威。
“你是不是好奇我不給你講京房易?來我給別人上課也是講的,不過聽你對京房易有獨到的研究,就連陳兄都表示佩服,也就不用我再啰嗦了。”講到最后,孟梵君解釋了一句。
“弟子知道的只是醫學上的一些道理,還不算是純粹的易經。”況且聽孟梵君這樣,只好謙虛一把。
“也不能這樣,陳兄很少夸人,他既然這樣,一定有他的道理。京房易我就不贅述了。”
授課時,孟梵君態度十分和藹,娓娓道來如行云流水。況且不覺心里一頓,畢竟是國子監祭酒,大師就是大師,在學術上謙遜禮讓,你卻挑不出任何毛病。
授課完畢,況且走出來,也不急著回去,就在國子監里隨便走著,欣賞各處的美景,回味孟梵君講解的課程。
“況且,你倒是好悠閑。”
況且轉頭循聲望去,卻見文賓正朝他走來,后面還跟著幾個學生。
文賓雖跟他一同跨進國子監門檻,名望地位卻比他高處不少,現在儼然成了學生領袖,所到之處,總有一些追隨者簇擁在身后。
解元的桂冠實際上并不比江南四大才子高,按理還要差一些,可是明清對科舉的狂熱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解元、狀元的榮耀簡直跟太陽月亮一般,無可比擬。
國子監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出一個解元了,現在有了文賓,立時成了所有老師、學生心里最榮耀的人物。
文賓不像況且那樣行為孤僻,他非常擅長跟人交往,也喜歡被人崇拜、被人簇擁的感覺。他的態度自然就鼓勵了那幫跟在身后的學生們。
“我剛上完課,消化消化,隨便走走。”況且笑笑,看著文賓的樣子,很是替他覺得累。
開始時,也有一些圈子想拉他進去,因為他畢竟擁有四大才子的頭銜,又是孟梵君的弟子,尤其是后一個身份更為重要,幾乎可以在國子監里橫著走,況且對這些拉攏一概拒絕,這些來拉攏他的人只好一個個敗興而歸。
“大師兄好。”文賓后面的學生也都過來問好。
況且點頭回應。文賓回望了一眼身后,幾個學生領會了他的意思,立刻后退了幾步,留給他們話的空間。
“你一會兒要回家嗎?”文賓問道。
“如果沒事就回家。”
“那你等我一下,有事找你。”文賓道。
“好吧,我在住處等你,晚上一起喝酒吧。”
況且知道文賓沒有重要的事不會找他,但凡找他就是要有什么事安排給他了,或者是練達寧那里又有什么指示。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