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中午下班，也沒有被楚市長接見。人們兩眼看著楚市長從屋里出來，但誰都沒敢迎出去，只是在門縫里望著那個離去的高挑身影。

    既然楚市長已經下班，在這等著也沒用，不能影響楚市長休息呀。再說，這些人也累壞了，餓壞了，熱壞了，也需要休整，需要補充能量。

    不過這十來人離開后，沒有回到各自單位或家里，而是到附近飯店定了一個餐包，一邊吃飯，一邊休整，一邊商討著怎么辦。盡管平時幾乎都有或大或小的矛盾，但在這事上，大家是拴在同一條繩上的螞蚱，求楚市長網開一面是共同目標。當然了，互相推脫責任是必須的，但現在人們都選擇了避而不談。

    一頓午餐下來，吃是吃飽了，也多少休息過來一些，也堅定了既定原則：等。繼續(xù)耐心等候楚市長召見，繼續(xù)以虔誠態(tài)度求楚市長放自己一馬。

    下午剛兩點的時候，這些人又到了那個小房間，為李子藤屋子生產熱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楚市長也早已上班，可就是仍然不召見眾人，一個人都沒見。其間李子藤去問了幾次，也沒有問出一個結果來。

    馬上就五點了，離下班還有半個多小時，看來今天又沒戲了，好多人都不禁失望，都在心里做著心理活動，但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任何不耐。

    ……

    就在對門那些人焦燥不安的時候，楚天齊正在打電話：“市長，這就是我想到的比較穩(wěn)妥方案，請您指正。”

    電話里沉吟了一會兒，傳出聲音：“我認可你這個方案，這樣既穩(wěn)妥，也能震懾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對了，你跟吳書記匯報沒？這事需要吳書記的支持”

    楚天齊道：“我本來想著先向市長去匯報，結果您不在辦公室，手機也打不通，我就先向吳書記做了匯報。吳書記在外地，聽了我講的內容，也是原則上同意，說是只要市長認可就好。”

    “這個老吳，倒挺會推的。”電話里笑著說過，然后又強調道，“就按你說的方案操作。如果需要碰頭的，等明天下午我回去，咱倆再碰面。”

    答過“好的”，等對方掛斷電話，楚天齊也放下了聽筒。

    閉著眼睛思考了一番，楚天齊拿起電話，又撥了出去。電話一通，他直接道：“讓市建設局和原南區(qū)人先來。”然后便掛了電話。

    時間不長，屋門響動，李子藤帶著三人進了屋子。三人分別是：市建設局黨委書記、局長麥小雨，原南區(qū)區(qū)委書記段成鋼，原南區(qū)區(qū)長穆云雷。

    把三人帶到后，李子藤就出去了。

    平時笑傲一方的這三人，現在站在離桌沿一尺多的地方，哈著腰，大氣不敢出。

    楚天齊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目光森冷的盯著三人，緩緩的掃過每個人的臉頰。

    面對森冷的目光，三人要么低頭躲避，要么尷尬、媚*笑，樣子滑稽之極。

    一連掃了兩個來回，楚天齊才收起目光的鋒芒，沉聲道：“你們要見我，什么事？”

    雖然對方明知故問，但三人卻不敢有半分輕慢，全都恭恭敬敬的回復：“我們錯了，請市長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楚天齊“嗤笑”道：“呵，還挺齊的，背的不賴嘛！挨個說，錯在哪了。”

    三人對望一眼，來了個女士優(yōu)先。

    知道早晚也躲不過，麥小雨倒是愿意先說。

    未曾開言，麥小雨就是連連深度鞠躬。

    讓這女人舉動弄的瘆得慌，在她鞠過第二個后，楚天齊趕忙伸手攔住：“別來這沒用的。”

    麥小雨嘴上應答著“是”，但還是又鞠了一躬，神情嚴肅，語氣沉重：“市長，這次原南區(qū)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我身為市建設局黨委書記、局長，責任最大。我疏于對整個棚戶區(qū)工作統(tǒng)籌，尤其疏于對拆遷工作高度重視，也疏于對屬下管理，正是由于我的這些不作為，才導致了拆遷傷民的事，導致了黃有才染指拆遷工作。

    痛定思痛，我對不起市委、市政府的信任，對不起棚戶區(qū)人民的期盼，對不起我肩負的責任與使命。鑒于我犯的這些過錯，肯請市委、市政府懲罰，肯定楚市長處理，我愿意接受一切懲處。”

    聽到這個女人如此講說，楚天齊有些意外。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這個女人足夠聰明，現在也只能這么說。前段時間剛剛處理過市建設局，麥小雨也受到行政處分，現在她主動給出誠懇態(tài)度，是最明智的辦法。

    與楚天齊的感悟不一樣，聽到這個女人如此說，段、穆二人先是一喜，隨即都暗罵臭女人，也懊悔不已。剛開始以為是女人替自己承擔了責任，可細一想，卻是這個女人打樣表態(tài)，弄得自己態(tài)度也不能差。早知如此，就不讓這女人先說了，原想著讓女人趟雷，不曾想卻為自己布了雷。

    楚天齊沒有評說麥小雨的話，而是又道：“既然你找到了問題所在，打算怎么處理當下的事情？”

    麥小雨語氣中帶著激動：“市長，如果市里還給我這個機會，我打算這么做。一、立即糾正目前的錯誤作法。從昨天早上開始，我們找出了拆遷工作中所有做錯的點，分別給出對應的解決辦法，目前已經實施，并將繼續(xù)不折不扣實施后續(xù)工作。

    二、堅決清除內鬼，清除害群之馬。我對那些吃里扒外、尸位素餐的屬下，歷來的態(tài)度是一貫的，也是堅決的，那就是發(fā)現一起處理一起，發(fā)現一人處置一人。現在仍然還是零容忍的態(tài)度，而且要加大稽查力度，要把類似黃有才這樣的人早早揪出來。

    三、用實施行動彌補我們的過失，懇請居民諒解，溫暖居民受傷的心。從昨天開始，被強拆居民的款項補償已經到位，其余……”

    好家伙，麥小雨一下子說了十項舉措，雖然不乏把別人做的事攬在自己身上，雖然有些舉措有交叉，滿可以壓縮重組，但這舉措也仍然不少。

    停了停，麥小雨又補充道：“為了體現我們的決心，也為了對我們實施有效監(jiān)督，我們正在把這些工作進行完善，待形成嚴密文檔后，立即報政府一份。請政府對我們嚴格監(jiān)管，嚴肅督查，幫著我們改變錯誤，彌補不足，堵塞漏洞。”

    “還有嗎？”楚天齊追問了一句。

    麥小雨微微一怔，隨即道：“暫時只想到這些，還請市長繼續(xù)指正。”

    楚天齊沒再接話，而是目光投向了段、穆二人。

    暗自嘆了口氣，段成鋼先行說話：“這件事發(fā)生在原南區(qū)地界上，而且項目本身就在原南區(qū)。做為原南區(qū)黨委一把手，我沒有履行好應承擔的義務，沒有發(fā)揮好黨委作用，對于此事發(fā)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們一定以此事為教訓，知恥而后勇，用實際行動糾正我們的錯誤，完成上級黨委交給的任務。我本人也懇請市委處分。”

    最后一句話，段成鋼是咬著后槽牙說的，內心是一萬個不樂意。他覺得自己冤呀，簡直太冤了，可現在也只能這么說。

    看到段成鋼不再講說，穆云雷接了話：“按照開始做的分工，原南區(qū)政府負責整個拆遷工作，這是市委、市政府做出的正確決定，是根據地域權限做出的。棚戶區(qū)位于原地區(qū)地界上，棚戶居民都是原來區(qū)多年的居民，政府對這些居民非常熟悉。本來區(qū)政府應該利用這些便利條件，全心全意為棚戶區(qū)居民服好務，為市委市政府分憂。

    可是，為了工作好做，為了推脫責任和規(guī)避矛盾，在有關人員的主張下，我們把拆遷工作進行了轉包。從現在來看，這種做法是非常錯誤的，結果就是傷了居民，肥了個別公務人員。做為區(qū)政府負責人，我要對這樣的結果負責。

    而且在矛盾初期，本來就應該阻止錯誤作法繼續(xù)，可我們不但沒有懸崖勒馬，反而供水、供電、市政等部門繼續(xù)為虎作倀。這也助長了不法拆遷囂張氣焰，激化了本就有些緊張的官民關系，所犯錯誤極其嚴重，不可諒解。

    事情已經發(fā)生，當前最重要的，就是立即糾正錯誤，把整個拆遷工作帶到正確軌道上來。現在我們已經責成有關部門，恢復了對居民正常生活的保障，對在此事中違法違規(guī)的政府公職人員、不法中間人、野蠻拆遷方采取了措施。目前，副區(qū)長王滿生，不法兄弟黃有才、黃有富，及其它參與者，已經被有關部門控制，正在對他們做進一步的調查、取證工作。我們會隨時向市委、市政府，向市領導匯報整個部署與進展。”

    “你們來找我，就是為了講這些？”楚天齊追問。

    “我們，我們，我們愿意接受黨委、政府的懲處。也肯請，肯請能給我們改錯的機會。”三個吭吭哧哧，以語句接龍方式，講完了這句話。

    目光從三人臉上掃過，楚天齊緩緩的說：“可以給你們機會。”

    “啊？”三人又驚又喜，又不禁疑惑。

    “但是……”楚天齊停頓一下，深色再次陰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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