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想唱歌的姐姐

    童年的記憶是美好的，甚至，會比事實上更美好。

    從原的畢文謙的記憶中，可以知道孫云的歌喉很美。但畢文謙并不清楚，孫云的唱功究竟如何，特別是離畢文謙孩提時代已遠的現在。

    他也沒有打算現在就叫孫云唱出來試試，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出違心的話。孫云還沒有唱就已經抱著自己不行得先學習的心態，也不能指望能唱出讓人驚喜的效果了——既然如此，等她唱了之后和自己相顧無言不知什么好，還不如暫時不提這一茬。

    所以，畢文謙決定換一個思路。

    “下部隊的慰問演出？肯定有啊！”

    孫云不太明白。

    “我問的不是去江州的部隊，是前線。”

    1985年的所謂前線，指的是中邊境反擊戰的戰場。算算年份，正是著名的“兩山輪戰”的時期。戰斗很激烈，但戰場相對穩定。這時候去慰問演出，危險系數算不上太高。

    “啊？”孫云明顯愣了，她眨眨眼睛，努力想猜對畢文謙究竟想什么，“文謙？”

    “直了吧！媽，你也知道你沒高考過，16歲參軍，你當年上過幾年高中都指不定，我這首歌讓你來唱，太事倍功半了。畢竟，沒有經歷，強行去唱，那是唱歌，不是歌唱。”順著思路，畢文謙侃侃而談起來，“既然媽媽你沒有高考的經歷，那我們就從你有過的經歷出發好了。你是文藝兵出身，軍隊的氛圍你應該熟悉吧？既然如此，那咱們想辦法，去一趟前線，看看能不能寫一首和軍隊有關系的歌。”

    畢文謙想的是怎么強行替孫云帶節奏，但這話聽在孫云耳里，卻是另一番想法，她甚至驚訝了半分鐘，才緩緩開口。

    “文謙，你真是我兒子。”

    “啥？”

    “沒啥！”孫云臉上涌起了笑意，霍然站了起來，順手把錄音機關掉，然后一把將畢文謙拉到自己懷里，用雙手拇指和食指彎捏著他的臉頰，“這么就想上前線了。你媽我當年就是有這樣的勁頭，才會和你爸認識，才會有你呢！”

    孫云的手很溫暖，很柔軟。

    和畢文謙兒時的記憶一樣。所以，他沒有動，只盯著近在咫尺的桃花眼，里面是幸福。

    “兒子，我們歌舞團還真挺久沒有去前線演出過了，我這就去單位，什么也要讓領導同意這事兒，而且還要把你帶上！”

    在畢文謙臉蛋上**得心滿意足了，孫云立即雷厲風行起來，風風火火地就要出門。

    “媽……”

    “什么？”

    “可以的話，早好。”

    “嗯！”

    孫云走了，整個下午都沒回家。畢文謙早早吃了晚飯，就回了學校。爺爺為他做飯，送他上車，沒有什么格外的話，只深深地看著他。

    事情似乎就此告一段落，畢文謙重新了學習的生活。

    文龍，以及其他室友都沒有過問畢文謙唱歌的事情，也許是他們覺得不好開口，也許，眼下更適合關心的，是半期考試的成績。

    星期一一整天，整個學校仿佛都在談論每個人可能的分數，而星期二，各科的成績就一并公布出來了。

    高三的排名不值得畢文謙關心，但高一的分數就不一樣了。

    一不心，畢文謙就成了黑夜里的螢火蟲。

    如果其他科目的成績離滿分不遠，是一個學霸的正常表現的話，那么8中的高一里，學霸不多，但也不少，但這一次考試，外語的難度似乎成了車禍……問題是，畢文謙在考試的時候，對此完沒有概念，反而顧著腹誹那些什么“落櫻神斧”的段子了，當成績出來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這一科的成績，實在是太鶴立雞群了！

    以至于，即使他那發散思維或者在8年代于有作死嫌疑和高大上之間不好界定的語文作文引起了閱卷老師的爭議，最終折中了一個平庸的分數，畢文謙的總成績還是一不心就成了年級第一。

    真的是一不心啊！

    耳旁風著老師的表揚，身邊多是同學眼里忽然生出的仰視。畢文謙感受著8年代的氛圍，對好成績好學生的崇拜的氛圍，心里卻沒有什么得意。或者，那份得意，來自于1年代京城的教育水平對8年代江州的教育水平的碾壓，而和畢文謙個人，關系不大。

    至少，他是如此認為。畢竟，4、6級什么的，在1985年，連籌劃的風聲都還沒有。靠英語的優勢……這樣的學霸，呵呵。

    無論如何，一時間，畢文謙這個名字在8中的高一不脛而走，連帶著的，就是假女的稱號莫名其妙地離他遠去了，正如這稱號莫名其妙地來。主動和他搭話的同學又一次多了起來，內容和學習相關的比例也高了。畢文謙依然有一一，從不主動提到什么。

    一個禮拜就這么過去，除了畢文謙從默默無聞到有了學霸的待遇，也沒有格外的不同。

    只是禮拜六下午，從教學樓出來的畢文謙，碰上了等他的人。

    文藝，打扮得格外漂亮。

    畢文謙左右看著，既沒有文龍，也沒有文雯：“文姐姐……你怎么來了？”

    “我是來給你唱歌的啊！上禮拜不是約好了嗎？”話音未落，文藝就來牽畢文謙的手，“走。”

    跟在后面，畢文謙有些發呆。

    鵝黃的毛衣，剛好披肩的油黑頭發，及膝的鑲邊白裙子，一雙白皮鞋，渾身青春的活力，與1年代的妹子不同，有著畢文謙依舊不算熟悉卻又喜歡的氣息。如果這個背影非要找個遺憾出來，也許……是沒有絲襪？

    直到文藝停下來時，畢文謙才回過神來——不知不覺間，他被文藝帶到了操場附近的一處樹叢。

    文藝回眸一笑：“好啦，就這兒。沒人，清靜。”

    “不好吧……”

    “怎么了？”

    “文姐姐，你打扮這么漂亮來找我……我怕……”看著文藝疑惑的樣子，畢文謙不由聯想到文雯，不禁脫口而出，“被老師我早戀。”

    “啊？”

    文藝張大了嘴，連牽著畢文謙的手都忘了放開。

    “真的很漂亮啊！”

    畢文謙仿佛蓋棺定論地了頭。十六歲，花一樣的季節，趕在童言無忌的末班車，卻又已經是成年人的身高。

    這話似乎讓文藝接不下去，醞釀了好一陣，反而臉微微起了紅。良久，她才捧起畢文謙的手：“文謙弟弟，姐姐我長得漂亮，得唱得漂亮才算數啊！”

    畢文謙不知道這一分把鐘里，文藝心里轉了多少念頭，但她出口的話，卻讓他生了好感。

    “文姐姐，你先唱，一遍不夠好，我們一起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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