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火車奇遇
畢文謙沒有料到,孫云的效率如此之高。
“兒子,歌舞團只報銷我演出的錢。出門在外,我們家也沒辦法窮家富路,一路上……”
“媽,我懂。路上能吃飽就不錯了。等到了前線,我還不信了,我又不挑食,人民子弟兵還能把我給餓著?”
僅僅一個星期天,孫云就帶著畢文謙做完了出發前的所有準備工作,即使是輕裝上陣,也果斷得嚇人。學校年級主任在自己家里,被孫云得有些瞠目結舌的模樣,讓畢文謙印象深刻。雖然當時畢文謙總覺得孫云貌似擺了一張“了你也不懂”的高冷臉,卻也只能默默地站在旁邊當背景。但當年級主任真同意了,孫云又立即泛起了滿屋回春的笑容……這,同樣令畢文謙印象相當的深刻。
于是,星期一早上,孫云帶著畢文謙,一人一個包,大清早就擠上公交車,去了火車站。
8年代的大陸鐵路系統,可沒有什么跨式發展。這是一個軟臥需要介紹信,和干部之外的絕大多數人沒有關系的時代,是一個、4公里的時速就不算慢的年代,是一個普列無論大站站站站停的時代。
孫云買的是硬座票,因為硬臥票就意味著這一趟出門,報銷就沒有其他的生活補貼了。對此,畢文謙倒沒什么抱怨的,因為真要抱怨,即使是干部待遇的軟臥,能抱怨的地方也多了去了。
好不容易擠上了火車,孫云把畢文謙讓到了靠窗的位置。還沒起步的火車非常火熱,無論是氣氛還是溫度。不過,在開動之前,孫云是不讓畢文謙開窗的,而這,似乎車上的人都是如此。
菜市場式的熱鬧沒有因為火車的汽笛聲而改變,就像是游走的吆喝變成了定攤兒的談侃。隨著窗戶被推開,涼風進來,不僅去了不少悶熱,也把開始有煙霧繚繞跡象的車廂草草洗滌了一遍。
似乎,畢文謙的身體,對煙味兒比較敏感,他一上車就感覺有些暈。孫云似乎早有預料,照顧著他仰靠著,腦袋貼近窗戶,靜靜養神。
畢竟,起了一個大早,擠完公交擠火車,又被煙熏,并不好受。
塞滿了人的車廂,漸漸各人起了各自的閑,隨著剪票員或者售票員在人群中穿梭,在火車的廣播中,讀書的、讀報的、看雜志的、聊天的、下棋的、玩牌……要么怡然自樂,要么兩三成趣,粗淺而隨意的幾句攀談,陌生人就是了朋友。
暈乎乎的畢文謙沒辦法成為這氛圍中的一員,只能看著附近的人,聽著稍微遠一些的聲音。
開誠布公,沒有戒心。或許,這就是屬于8年代的淳樸,在綠皮火車上,讓熟悉1年代的畢文謙感覺顯著。
對座的,是一個戴眼鏡的老爺爺,一頭雪白而茂密的頭發隱隱有些黃,健康得讓人羨慕,而挨著他坐的對著孫云的,是一個約莫二十多歲的軍人,沒有俊朗的相貌,卻有著棱角分明的氣質,恰如他肩章上的兩道折杠。軍人捧著一薄薄的書,安靜地看著,老爺爺則捏著一份報紙,半鋪在身前的桌子上,細細看著,約莫是《參考消息》。
而孫云,在自覺照顧好畢文謙后,只拉著他一只手,自己也瞇了眼睛,淺寐起來。
不多久,倦意在煙味兒中席卷而來,畢文謙沉沉睡著了。
……
當他醒來時,已是晚上。
孫云第一個察覺,第一時間扯扯他的手:“文謙,腳不要亂動,有人在座位下面睡覺。”
“啊?”
驚詫中,對面的老爺爺沖著畢文謙和藹地笑起來:“朋友醒了啊。是第一次坐火車吧?”不等畢文謙回答,便繼續了下去,“火車上不比家里,大家都是奔波的,幾張報紙墊在地上,就可以對付一晚上。”
彎腰看去,貌似自己的座位底下,還真能看到半片衣角。這對畢文謙來,當真是新鮮事兒。雖然有些擔心這季節這么睡覺會不會生病,但似乎這又是大家司空見慣的事情了,便沒有多問。
車廂燈散發著昏暗的光,雖然能見人,卻不太適合讀書看報了。所以,老爺爺和年輕軍人在桌子上擺了一鋪象棋,正是開局不久的模樣。孫云似乎已經和他們認識了,微笑著,觀棋不語。
不過,既然畢文謙醒了,多了一個談話的對象,那棋局的進展就緩了下來。
年輕軍人把眼神對著畢文謙:“畢文謙朋友,聽你媽媽,你是個天才,不僅考了年級第一,還自己寫了歌,還要去前線采風?”
采風?
畢文謙不由看向了孫云。怎么到她嘴里,話就這么高大上了?這難道就是給自己兒子貼金嗎?
沒等他答話,老爺爺也笑著開了炮:“你媽媽你為高三的同學寫了一首歌,我們來想見識見識,她不要吵醒你,我們就耐心等到現在。可以唱給我們聽聽嗎?”
“我……”
“這位是王爺爺,渝大的教授。”孫云拉了拉畢文謙的手,替他介紹起來,“這一位叫黃榮,光榮的榮,是個戰斗英雄呢!快叫黃哥哥!”
似乎,在孫云的口吻里,比起年長的大學教授,上過前線的軍人更值得景仰。而聽著這強弱分明的介紹,眼前的王爺爺仿佛也覺得理所當然。
“黃哥……”倒不是畢文謙臉皮薄,而是在這一刻,他就泛起了別樣的心思,貌似扭捏的一聲稱呼后,他立即露出了興奮的眼光,“你們打仗的事情,可以和我嗎?”
“當然可以,不過我可不是什么英雄,我那些戰友個個都比我勇敢。”黃榮的個人謙虛中夾雜著集體的自豪,卻又有一絲促狹,“不過,你得先把歌唱了。”
迎著畢文謙看來的眼睛,孫云含笑了頭。
一曲《我多想唱》,畢文謙第二次在他人面前唱了出來。晚上的車廂里,沒有了白天那種程度的嘈雜,但也人聲不絕如縷。畢文謙的歌聲傳得不遠,剛剛醒來的他還不是很清醒,情緒中大約有一兒憂郁,遠沒有第一次在音樂教室唱時那么活潑,倒有了幾分對長輩埋怨的味道。
認真唱歌的畢文謙沒有注意其他,視線只盯著王爺爺和黃榮之間的座位靠背。當他唱完之后,才猛然感覺到,車廂里突然安靜了。
這安靜只持續了幾秒,忽然被一聲掌聲打破,旋即,掌聲從遠近響起,發熱烈起來。
眼見著王爺爺和黃榮也加入了鼓掌的行列,畢文謙覺得自己有沒有必要流露兒害羞的意思,卻沒想到,孫云也跟了風。她一邊拍著手,一邊替兒子謙虛道:“文謙才睡醒,沒唱好,原他唱得更活潑的。”
“嗯……”王爺爺聽了,重重地著頭,“沒錯,這樣的歌,就該唱得活潑一兒!不過啊,你孩子已經唱得很好了,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聽眾,但聽了幾十年歌,好不好聽,心里還有一桿秤的。這歌,唱得好,寫得也好,真好。這才是學生心里的話嘛!”
王爺爺不吝贊譽,畢文謙倒不太在意。就在背后隱隱傳來“再唱一個”的要求時,他對著黃榮,回了一個促狹的表情,大著嗓子:“黃哥,你到,我做到了。一首歌我不喜歡連續唱兩遍,火車里有人要再來一個,那你就給大家你這戰斗英雄的事跡,我就拿你的經歷寫一首歌,現寫現唱,如何?當然了,寫得好是運氣好,寫得不好可不許埋怨。”
故意高聲的一番擠兌,不僅讓在座的人都笑了起來,連附近的人也探過頭來。忽然,一個干干的江州郊縣口音從畢文謙座位底下冒了出來:“對頭!戰斗英雄,好生!”
畢文謙嚇了一跳,但車廂里的笑聲,更濃了。
面對這陣仗,黃榮反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可以,但先清楚,我是立過功,可我真沒有那些文章上的戰斗英雄強。反正,我自己覺得比不上那些真正的英雄。”
孫云聽了,泛起了格外的笑容:“謙虛什么啊,你們軍人都喜歡這樣。那些上報紙雜志的文章,個個都是高大。”
畢文謙附和道:“媽得沒錯!真真的,才是最感人的!”
王爺爺看著畢文謙,又一次重重地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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