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那是少有的漂亮
在臺上,畢文謙得酣暢。
似乎頗有些讓主持人劉露措手不及。幸好,人家也是身經百戰的專業人士,不長不短的不落到實處的肯定了畢文謙的發言后,便引導著這一屆青歌賽“圓滿落幕”了。
只是,一下臺,畢文謙還拉著彭姐姐的手,正想兒什么,就被王振給逮著了。
“家伙,好哇!還你沒開炮?”
所謂聽話聽音,對著他老人家的牙口,畢文謙有些把不準他的意思。眨眨眼睛,只弱弱地問:“王爺爺,我……”
沒等他話,王振一揮手:“我們爺倆兒散散步吧!”
畢文謙心里一凜——“我們爺倆兒”,這可能有不少道了吧?
一念之后,他轉身看向早已放開手的彭姐姐:“姐姐,那我先跟王爺爺去了。剛才,咱們的事情,你可得上心喲!”
“我心里有數。”彭姐姐只是笑笑,“去吧,你的確想得很遠。”
電視臺外,青歌賽散場時分,人潮如波,漸漸散開不見。
王振和畢文謙,以及他們身后不遠處的兩個警衛員,就在這人潮之中。
一路無言,等到身邊已經散得沒人了,王振才忽然瞥了過來。
“家伙,剛才你那姐姐,得沒錯,你想得的確比很多人都遠。”
“遠嗎?”畢文謙沒敢和王振對視,只望向天空,月明星稀,“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事情如果一起頭的方向就錯了,多數人都能感覺得出來,自然也就會另起爐灶。可如果一起頭的方向沒有錯,而是偏了呢?很可能,等多數人發現存在問題的時候,問題已經積重難返了吧……”
王振愣了一下。畢文謙卻在一聲嘆息之后,繼續了下去。
“毫無疑問,青歌賽是一場成功的比賽,也許隨著不斷完善,可以成為一種歌唱比賽的標桿。但流行音樂絕不可能和歌唱比賽劃等號,這兩者之間是包容關系。從事這個行業的人如何看待這個問題,的確很重要,可普通人如何看待,同樣也是不能忽視的——我們新中國立國的根之一就是走群眾路線。”
群眾路線啊……話到此時,畢文謙不禁停頓下來。回想自己穿之前的時代,在流行音樂界,群眾路線不僅在名頭上無人提及,在心態上大約也差不多灰飛煙滅了吧……
清明上河圖雖好,止市井而已。可中國之大,遠不只燈紅酒綠的城市,群眾的范圍也遠不只市民二字。接地氣也好,討好群眾也罷,當所謂主流的流行音樂把眼神版刻在城市的紅男綠女之間時,已然進入了病態。
一個行業的興衰必然有經濟規律行走其中。在市場模式的流行音樂體制下,在農民工階層的收入真正意義上大幅提高之前,市場上的消費主力始終是市民,而這個社會狀態,會持續很久——從利潤的角度來,著眼于市井的流行音樂漸漸淘汰其他競爭對手,才是符合經濟規律的結果。
經濟規律在人的社會中如同鐵律,既不因為崇高而光鮮,也不因為卑鄙而骯臟。
即便是藝術,只要不只是一個人的藝術,而是著眼于整個社會層面的藝術,就不可能無視這些問題。諱疾的下場嘛……
王振靜靜聽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畢文謙走神了。他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伸手拍拍畢文謙肩頭,朗朗地問:“家伙,在想什么?”
“啊?我……我……”
見畢文謙臉上頓生的窘態,王振一下笑了。
“得好啊,群眾路線,那可是我們黨的一**寶啊!”和很多老一輩人不同,王振不吸煙,笑起來時,那一口白牙在夜里卻有些顯眼,只可惜,那牙型絕算不上漂亮了,“能從人民的角度看世界,自然也就看得遠了。”無論這話到底有幾分邏輯,王振似乎真有些高興,“家伙,年紀不大,卻收了一個徒弟。有眼光啊!”
“啊?”畢文謙不敢接腔。
“聽,你從你徒弟那里借了很多書看,還看出了不少想法。你徒弟還書的時候,和寫書的人聊過你的想法。”王振笑瞇瞇的盯著畢文謙,忽然眨眨眼睛,“正好,那家的老頭子,我也認識。正好,我要來欣賞青歌賽,也就和我閑聊了一些。”
畢文謙索性低頭看路了。
“家伙,裝什么啞巴?”王振又拍了畢文謙肩頭,“主席的詞寫過,‘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江山,激昂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我看你,就很像嘛!”
王振正得高興,后面的警衛員忽然湊上來對他耳語了什么。
王振聽了,臉上又生興趣:“叫他把車開過來。”
沒等畢文謙疑問,王振就停了腳步。很快,背后開來了一輛轎車——那是,萬鵬。
“鵬,你今天也來看青歌賽了,怎么不過來和我打個招呼?”
在王振長輩式的埋怨下,萬鵬沒有和畢文謙相處時的樣子,五月的夜風中竟站出了一絲戰戰兢兢的味道。
“王爺爺,您要和畢文謙散步,我哪兒能來打擾啊?”
“想那么多干什么!”王振一手杵拐杖,一手擺擺,“你找家伙有事兒?”
“有人托我送他回招待所。”萬鵬抿抿嘴唇,“如果他想,也可以直接去中唱那邊的車間看看。”
“哦?”王振思考了一下,“你是,家伙那個徒弟?”
萬鵬輕輕頭:“嗯。”
“這么……”王振轉頭問畢文謙,“你在臺上的那些努力,其實是你那徒弟在辦?”
這次是畢文謙輕輕頭了:“嗯!”
幾秒之后,王振忽然問道:“你覺得,你那徒弟怎么樣?”
畢文謙聞言,先看向了萬鵬,卻見他也正看過來,那眼里,似乎有畢文謙不想看懂的東西。于是,他朝向了王振,仿佛滿是滄桑,沉沉地:“‘那是少有的漂亮’。”
這樣的口吻,配上娘娘腔的聲音,頗有些古怪。
這個回答,頗讓王振愣神了一會兒。他瞇起眼睛,仔細盯著畢文謙,似乎有些什么不太確定,忽然斟酌般地又問了一句:“為什么這么?”
畢文謙迎著他的目光,認真地頭:“我那徒弟,既有天之驕子的傲骨,又有革命者的熱情,既充滿理想,又愿意務實,至于長相,就不消了。這樣的人兒,在這個不少大學生跑出國刷盤子的時代,她不是少有的漂亮,是什么?”
擲地有聲的回答,讓畢文謙娘娘腔的聲音平添了幾分陽剛氣。
王振卻呵呵地笑:“你這么一,我倒想有機會認真瞧瞧了。”
然而,沒有人接腔。
但他也不以為意,依舊笑呵呵的模樣:“你在臺上,那個姓董的姑娘,一曲成名天下知。我看啊,經過這么一個比賽,真正天下知的,怕是家伙你了。你王爺爺我是個粗人,唱歌的事情,不懂。非要我來,也就是好聽和不好聽的區別,多,也就是聽了還想聽。不過,你有一句得好,什么叫外國來的流行音樂,我們中國人自己就沒流行了?我在抗戰的時候,《南泥灣》老流行了!”著,他再拍了拍畢文謙肩頭,沉默了幾秒,“你想做事情,就放手去做。只要你心里始終裝著人民,你王爺爺就支持你。”
完,王振回頭朝警衛員招招手:“過幾天,首都體育館里要辦一個演唱會,你寫的那首《牽手》已經拍好了,預定要在那兒首播。你要是有時間,可以去看看。”
“你們年輕人慢慢聊吧!”沒等畢文謙回答什么,雷厲風行地,王振就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畢文謙和萬鵬良久無言。直到一陣風吹過。
“上車吧。”
“去哪兒?”
“回招待所。徒弟辦事,我不敢放心,但肯定比我自己辦事更放心。”
轎車慢慢駛入二環。8年代的京城,沒有那么多光污染,靜靜的夜,真的是靜靜的夜。
到了招待所,畢文謙開門下車時,始終不語的萬鵬忽然開口問道:“畢文謙,你真的覺得,華華是那樣的人?”
“希望那就是真實的徒弟。”畢文謙一只腳邁出車門,回頭沉沉道,“不然,她就不是徒弟了。”
“是嗎……”萬鵬的臉色忽然有些古怪,“你們……還真像啊!”
“那當然。”畢文謙下了車,轉身佝腰,注視著駕駛位上的萬鵬,“自我在江州寫出第一首歌開始,到現在,年齡差不多的哥哥姐姐,我也見識了不少,漂亮人兒也是不少。但是,是徒弟,只有徒弟,讓我覺得,生活在這個時代,并不見得孤獨。”
話畢,畢文謙徑直進了招待所。
萬鵬眼見著,最終長嘆了一口氣,忽然又笑了起來。
“革命者嗎?”
是夜,畢文謙簡單地洗漱之后就睡了。
夢里,一個樣子模糊的女子,輕輕唱著。
“這樣深的夜,下過雨的街,連星光就要熄滅,你赴的是,什么樣的約?”
畢文謙一下子醒了過來。
那是上輩子畢云詩在見識了骨肉皮之后,哭泣時所聽的歌之一。
起床,著冷意,畢文謙走到窗前,望著夜空,也是星光將熄。
星光就要熄滅,你赴的,是什么樣的約?
如果是徒弟,她正在中唱的生產車間,或者,送貨的路上?
真是少有的漂亮。
(ps:第二卷就此結束。下一卷,將以王振提到的演唱會漸漸開局。而那是哪一場,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猜猜~而這一章,就這么看也行,但如果想要較真作死的話,可以查查章節名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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