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離人》

    相比吉他，畢文謙更習慣于彈鋼琴，畢竟是大學時有老師指導過，花了不少時間練習過。

    指尖觸及鍵盤，心里的前奏分成了段落，輕輕重復著。這在現場其他人聽來，很可能顯得枯燥，但畢文謙卻在一邊醞釀自己的情緒，一邊細細琢磨，這些音符構成的旋律究竟在試圖表達什么。

    真正用心去彈琴的人，同一篇樂章，也沒有哪兩次的演奏會是一模一樣。心緒的不同會流露在琴聲之中，哪怕往往只是細微的區別。

    一遍遍，一段段彈下去，畢文謙既沒有寫歌詞，也沒有涉及旋律，都是純鋼琴的編曲部分。整整一個時之后，他才合上琴鍵蓋兒，把白紙伏在上面，開始寫起歌譜來。

    這次，沒有人跑到他背后偷看。離得相對最近的王坤老太太看著畢文謙的側臉，和藹的微笑中帶了期待。

    二十多分鐘又過去了。寫好歌譜的畢文謙沒有立即去休息室，而是重新揭開琴鍵蓋兒，完整地彈起伴奏來。

    這一次，舒緩的琴音仿佛夜里的訴，哀傷隨風而來。

    沒有征兆地，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前奏盡處，畢文謙自然而然地唱了出來。

    “銀色船搖搖、晃晃、彎彎，懸在絨絨的天上。你的心事三三、倆倆、藍藍，停在我幽幽心上。”

    雌雄莫辨的嗓音，輕柔的口吻，仿佛寂靜的夜里在追憶孩提時代的過去。

    “你情到深處人怎能不孤獨？愛到濃時就牽腸掛肚！我的行李孤孤、單單、散散，惹惆悵……”

    一邊唱著，畢文謙想到了不愿意住在自己身邊的孫云，她是否也正忍受著孤獨？是否正為自己牽腸掛肚？

    “離人放逐到邊~~界，彷佛走入第五個季節。晝夜亂了和諧，潮泛任性漲退，字典里沒春天！”

    如同信中的描述，海港靜船，甲板聽潮，心緒紛亂，反復不絕。

    “離人揮霍著眼淚，回避還在眼前的離別。你不敢□□□□，♀√明天，我不肯再見。有人一次告別天上就會有顆星，又熄滅。”

    一遍唱完，畢文謙沒有停下，柔軟的琴聲間奏之后，唱起了第二遍。這一遍，不僅鋼琴的伴奏重了不少，歌聲中的情緒也濃烈了許多。

    當他最后重復第三遍**時，不斷積累遞進的情緒終于到達了。“……離人揮霍著眼~淚！”

    的演播室里沒有回聲，聲停琴斷，無聲勝有聲。

    寂靜數秒，方才繼續。

    “……回避還在眼前的離別。你不敢想明天，我不肯再見。有人一次告別天上就會有顆星，又熄滅……”

    歌聲盡，琴聲如縷，漸漸幽然而止。

    畢文謙微微埋頭，雙手從鍵盤上滑落，順勢撐在自己的大腿上，身子因為酣暢而仿佛在顫抖。

    許久，當他稍微平復了情緒，抬起頭時，才驚覺安靜中微微而斷續的抽泣聲。

    定睛看去，幾個女孩子紅著鼻子，落著淚，卻沒有去擦。視線漸漸掃過，哭的人不止她們，也不止女孩子。當他從一頭看到另一頭時，最角落的王京云正眼神復雜地看著自己。當視線下移，朝向最近的王坤老太太時，她的眼眶有些濕潤，右手捏著手絹兒，看到自己的目光了，旋即頭含笑，帶頭鼓起掌來。

    慢慢的，跟著鼓掌的人多了起來，但也有人哭得放聲不止了。

    這架勢，畢文謙有兒不適應，他轉回頭看向唐博，她正拭著眼睛，發現自己在看她，忽然站了起來：“我……我得補個妝！”

    著，跑著就出了演播室。

    囧了一會兒，畢文謙算是徹底平靜下來了。起身走到王坤面前。

    “王書記，可以的話，我叫一聲王奶奶吧！我這就去休息室把她們叫過來，可以請你撥一下她們唱這歌嗎？當然，請不要告訴她們我是怎么唱的。我不希望她們先入為主。”

    “好。”王坤笑著頭，眼睛亮著微微的光芒，“寫得好，唱得也好，非常好！可惜我今年不是青歌賽的評委，不然，就能早一兒認識你了。對了，這歌叫什么名字？”

    “《離人》。”畢文謙笑道：“其實，現在也不會遲嘛！”

    來到休息室，李靈玉正和蘇虹聊著天，艾靜默默坐在旁邊，手里拿著自己謄抄的《京城的冬天》的歌譜。

    “走，去演播室！歌寫好了，你們有一個時的時間練習，也可以請教在現場的王坤。”

    “真的？”

    三個女孩子……哦不，有兩個是姐姐，異口同聲地高興道。

    看著她們的表情，畢文謙不禁暗嘆一聲……代溝——在1年代，如果不是自己為了論文認真去了解，如果不是因為她去世的新聞，根不會知道王坤，自己非音樂專業的同齡人更是如此。而在這個年代，她卻仿佛是如雷貫耳的存在。

    ……也或許是因為，此時的王坤并不僅僅是歌唱家，也是東方歌舞團的黨委書記？

    回到演播室，畢文謙坐回了主持位，三個姑娘并列站在中央的空地上，對著鏡頭微微鞠躬，也對著左右的現場朋友們打招呼，哪怕此刻的直播里，只有演播室的畫面，而沒有聲音。

    很快，唐博把剛才寫好的歌譜遞給了中間的蘇虹，艾靜和李靈玉左右擠著腦袋走一起看著。

    趁這個時候，王坤將自己的椅子搬到了畢文謙旁邊，眉眼帶著笑意，看著三個姑娘的背影。

    “畢文謙，你也覺得李靈玉不錯？”

    “……您這個‘也’字，是發自肺腑，還是臨時起意？”

    畢文謙稍微斟酌之后的回答讓王坤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她看著他的臉，笑出了聲。

    “你這孩子，話果然有趣兒！怪不得別人都你人鬼大。”

    “我只是想盡快推行心中的想法罷了。畢竟，一個行業的興盛，一個天才中的天才可以憑一己之力做到，但我顯然不是。所以，我只能盡力絡一群可能成為天才的朋友，一起慢慢積淀了。”

    王坤微微琢磨了一下，又忍不住笑了。

    “你啊，該你謙虛呢，還是你不謙虛呢？”

    “實話而已。”

    “實話啊……”老太太盯著他，笑瞇瞇地想了一會兒。

    前面的艾靜已經試著唱起了《離人》，也或許是蘇虹和李靈玉謙讓于她。王坤也細細聽了一遍。

    “這孩子的確是個苗子。畢文謙，你有眼光啊！也不愧年紀開公司。”

    “剛開的公司而已，也只有這些年輕的姐姐妹妹可能愿意來了。”

    “改革開放嘛！年輕人多一條路試試，是好事兒。”王坤微微頭道，“東方歌舞團是在總理的關懷下成立的，它有很多歷史意義和使命。我能接受新的事物，但腦筋已經不像你們年輕人那么靈活了，就算還有那么兒靈活，能夠做到的，也不如你們多。那首《一無所有》，我能夠做主讓它當眾演出，但除此之外，我也幫不了那么多。而且，我也就覺得那是一首好聽的情歌，不像你，聽了能有那么多想法。”

    畢文謙不知道接什么話合適了。

    “你賣磁帶開公司的事情，京城很多人都在傳。各有出入的版還不少，都得有鼻子有眼兒，我不知道哪個是真的，可我也知道，既然你能夠做到，能夠賺那么多錢，那么即使沒有你，將來總有人會去做。俗話，財不外露，你能夠不那么想，就比很多人強了！”

    “王奶奶……”

    畢文謙只叫了一聲，卻沒有下文。王坤瞧著他的眼睛，繼續了下去：“你們的萬辦事員，和我了你們暫行的規定。我就想問問，你們的暫行，是怎么個暫行法兒？”

    “那個框架是絕對不變的。但是，具體的分成比例，可能會在實踐中細微修改。”畢文謙想了一下，“比如，歌手的1%自己拿5%，原則上不會更改。但另外的5%，如果歌手在很多不同的音樂學校上過學，上學的時間也各不相同，這些學院該怎么分配，需要征求音樂學院的意見，細細商量，達成共識。”

    “……這話得挺好。”王坤繼續問道，“可我聽，青歌賽那磁帶，和你一起配器的幾個孩子，有的拿了分成，有的自己選了一次性報酬，最后并沒有分成，對吧？那以后，要是有歌手也這么選呢？”

    “那就讓他另謀高就好了。”畢文謙毫不猶豫道，“這是原則問題。”

    觀察著他的眼神，良久，王坤慢慢了頭。

    “李靈玉可以去文華公司，我也會慢慢看著。如果你真的到做到了，也許，東方歌舞團可以和文華公司有更多的合作。”

    （ps：《離人》這首歌，翻唱的人很多，雖然原唱是張歌神，卻是被林炫的翻唱吊打了……很少見的情況。而林版里，大約又以1年申城演唱會的版為最佳。文中的編曲和唱法也是沿用的那個版，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聽聽試試。話，有聽日文歌比較多的書友嗎？有沒有好音樂推薦推薦？慢慢要開刷日副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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