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苦
之后的節目時間里,王坤沒有再和畢文謙話,而是走到中央,和李靈玉幾人討論起如何演唱來。
或許,在李靈玉等人看來,那叫撥,但王坤并沒有什么架子。畢文謙坐在后面看著,手撐著下巴,微微有些愜意。
“博博,人民藝術家……真好。”
唐博顯然不明白畢文謙話里的意思,她疑問地看向畢文謙,卻發現他并沒有看著自己。
……不是黨委書記的人民藝術家,或許更好。但如果黨委書記不是人民藝術家,可能才真讓自己惱火了吧……
時候學的課里,教過什么是統一戰線。自己回到這個時代,想做自己心中的事情,必然要有這樣的戰線,畢竟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完成變革的。但在這個時代,誰是朋友,誰是堅定的朋友,誰是敵人,誰是絕對的敵人,都隱藏在萬萬千千的中庸大眾之中,難以分辨,當年查閱資料所獲得的信息,并不見得就是真相,哪怕真是當事人的言行,也不一定是當事人的真心。
眼前的王坤,被打倒過十年的王坤,而今是東方歌舞團的團長兼黨委書記的王坤,口口聲聲《一無所有》只是一首情歌的王坤,面目慈祥的王坤。
看上去很像是朋友的王坤。
畢文謙仿佛覺得有些頭疼……但起碼,看上去很像朋友,不是嗎?
節目最后,艾靜、李靈玉、蘇虹三人分別清唱了一遍《離人》。很顯然,蘇虹唱得更好,但還是有些浮,畢竟只琢磨了這么一陣。
唐博主持著結束了節目之后,悄悄過來,聲叫住了畢文謙:“文謙,歌真好!什么時候能出磁帶啊?”
畢文謙有些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了,于是,他給了唐博一個微笑:“盡快吧……”
王坤走得很快,或許是還有事情,考慮到她在節目中途主動找自己話,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只了那么幾句,有些可惜。
回到四合院,等艾靜先下了車,▲→▲→▲→▲→,⊥∨文謙仰靠坐著,輕輕地問:“王京云,你覺得,王坤會擔任東方歌舞團團長兼黨委書記多久?”
“這不是我了算的。”淡淡的口吻,車內后視鏡里映來眼神里大約是在埋怨這個問題很白癡,“也不是我能猜測的。”
“我當然知道。”畢文謙呵呵地笑,“我只是想,關注這個位置的動向。對于藝術單位來,重視藝術的官僚是最好不過的領導人。只懂藝術和只懂當官的人,都做不好,但他們的缺陷都顯而易見。我擔心的,是那種懂藝術的官僚,他們明辨藝術的高低,卻不見得在乎藝術;他們懂得管理的辦法,卻不見得操守合格。”
“……只是關注的話,倒沒問題。”王京云沉默了一會兒,“但你不像是只想關注。”
“至少現在,我們只能關注。”
王京云笑出了聲:“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問問蘇虹,有沒有需要搬到四合院里住。雖然她現在主要在培訓中心學習,但檔案已經轉過來了。理論上,公司是提供食宿的。”
“嗯。還有嗎?”
“就這樣吧!”
揮手道別,在轎車緩緩駛去的聲響中,畢文謙走進四合院,正見大槐樹下,艾靜和夏林湊在一起,著什么。
“畢文謙!你今天的歌,真的特別好?”夏林瞧著他,立馬招著手,把他喚到跟前,“給我歌譜……”
畢文謙看著她伸來的手:“你的家庭環境……大概短期內唱不好。”
“什么意思?”
“你媽還健在,你爸不是好人——至少你那么想的。”畢文謙伸手,輕輕夏林的手心兒,然后順勢摸摸她頭,“這歌是紀念過世的親人的。你啊……不如好好練練《女孩的心事你別猜》,最近大概要出下一盤磁帶了,我覺得你現在最適合這歌。”
艾靜在一旁悄悄捂嘴。
夏林一揚手,拍開了畢文謙的手,撅嘴不滿道:“你欺負我年紀?”
“你的確還是高中生,大多數人能夠知道的,也只是這樣。”畢文謙耐心地笑,“難道,你想唱,‘一路上有你,苦一兒也愿意’?”
“苦有什么?怕苦我來這兒干什么?”
青澀的臉上有兒“怕死不當共·產黨”的味道,這讓畢文謙的笑聲更大了。
“苦……你真知道什么是苦嗎?”
夏林惱道:“口氣神氣什么!你還不是高中生!咱們是同桌!”
同桌……好吧,的確同桌了……幾天。
“這樣吧……今天的三公里,你陪著我跑……”
“我今天早跑過了!”
“那就再跑三公里,反正那不是重。”畢文謙一揮手止住了夏林嘴邊的話,“今天我慢慢跑,我寫首歌,告訴你什么是苦。”
“你……”夏林咬著牙,權衡了幾秒,“那我等著!現在就跑!”
很快,四合院里,三個換上運動服的年輕男女饒著圈子跑起來。
夏林和畢文謙并著肩,注意力基在他身上,艾靜默默落后了幾個身位,跟著。
事實上,畢文謙已經明確了唱什么歌。那不僅是因著夏林的由頭而想起的,更多的,是今晚,在回來的車上,想著王坤的經歷,以及和她類似的許多人的經歷而起的感慨。
等跑完了,先打了熱水洗漱。然后,畢文謙叫艾靜先自己去睡,把夏林拉進了錄音室。
“畢文謙,你把艾靜趕去睡覺……不太好吧?”
“等她把《京城的冬天》唱好再。”畢文謙搖了搖頭,對夏林勾勾手指,“你過來,我問你。”
等她在離自己半米不到站定,畢文謙觀察了她幾秒,才緩緩道:“還記得語文課上的那篇《門檻》嗎?”
“什么?”夏林一臉茫然。
“……算了。就當是我記混了。”畢文謙懶得去計較這種穿者不容易搞明白的細節,或者,看著夏林的樣子,他的心思忽然飄忽了起來,“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好了。”
著,他拉起了夏林的手,看著她的眼睛,把她的思路從茫然轉到自己身上。
“有一座簡陋的大廈,四面八方都有窗戶,外面到處是迷霧縈繞的萬丈深淵,深淵上鋪著只能承受極少數人重量的木板,而在木板盡頭,到處是繁華亮麗的海市蜃樓。真正堅實能走的,只有門前一條荒草等身高怎么也不像路的路,那條路的前方,從無人跡,一片渾濁。”
“大廈里住著很多人,雖然生活簡陋,但至少活得過去。只有少數人推開窗戶,看到了窗外的樣子。這些人里,有很多著迷于海市蜃樓,奮不顧身地從窗戶爬了出去,踏著那薄薄的木板,奔向了海市蜃樓,一邊跑,一邊回頭朝大廈里的人呼喊:‘一起爬出來吧,這里有花花世界。’”
“從不同窗戶爬出去的人的喊聲,在大廈里不斷回蕩,大廈里來多的人心思浮動起來,來到窗戶前,不斷觀望。”
“有一個女郎,看過了每一扇窗戶外面的模樣,最終走出門,在呼嘯的風中,站在路前。”
“一個聲音在她腦海里回蕩:‘這冰冷的條路上,有寒冷、饑餓、憎恨、嘲笑、輕視、侮辱、監獄、疾病,甚至于死亡;這條寂靜的路上,是深深的孤獨;這條殘酷的路上,到處是明槍暗箭,來自于敵人,甚至于親友;這條恐怖的路上,隨時可能跌落到深淵之中,下面除了無人銘記的黑暗,只有一根根等待著鮮活軀體的恥辱柱;這條曲折的路上,沒有清高的余地,只要走下去,遲早會沾上罪名;這是一條漫長的路,從門口啟步,用盡一生也到不了終,只能由后人接力走下去。’”
“聲音在女郎的腦海里縈繞了很久,直到被她擲地有聲地吶喊驅散。”
“‘我知道,我明白,我愿意。’”
“終于,女郎踏上了路。大廈里的人看不見她淹沒在雜草中的身影,薄木板上的人嘲笑她是一個傻瓜。”
到這里,畢文謙忽然笑了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繼續了最后一句。
“或許會有一個俄羅斯人贊賞她是一個圣人,但如果是我,我會走出門去,也走上那條路。”
夏林肯定不明白畢文謙話里的梗,他只是暢快地笑——《門檻》的故事里,俄羅斯女郎會“只求你放我進去”;而中國的女郎,不會去求誰。
果然,夏林的眼里似懂非懂,過了一會兒,才聲問道:“那么,你的歌呢?”
畢文謙忽然又無比懷念起黎華來。
良久,他展顏笑笑,又伸手摸摸夏林的頭發:“算了……短時間里你大概很難明白了……不過也好,我這首歌,就沒有沉重到那種地步。”
她現在不明白不要緊,將來終究會慢慢明白的,只要在自己身邊。
夏林一下揚手打掉了畢文謙的爪子:“不許摸我頭!”
“可是我挺習慣的啊……”調笑了一句,畢文謙立馬退開兩步,“好好聽著。”
“如果失去是苦,你還怕不怕付出?如果墜落是苦,你還要不要幸福?如果迷亂是苦,再開始還是結束?如果追求是苦,這是堅強還是執迷不悟?”
“如果分離是苦,你要把苦向誰訴?如果承諾是苦,真情要不要流露?如果癡心是苦,難道愛是錯誤?如果相愛是苦,這世上的真情它在何處?”
眼前的是夏林,畢文謙想著的,卻是王坤那樣的人。
“好多事情總是后來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好多事情當時一也不覺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會在乎。”
“好多事情總是后來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好多事情當時一也不覺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會在乎。”
一遍唱完,夏林依然半懂不懂,但她顯然挺喜歡這首歌,一把攥住畢文謙的手。
“這歌好聽!讓我試試?”
“你……就別想了……等你真明白這首歌唱的是什么再吧……”感受著夏林手上的力氣,畢文謙笑著搖頭,“這歌是準備給黎華唱的。”
夏林一愣:“你……偏心!”
“她是我徒弟,我不偏心誰偏心?”
畢文謙“露骨”的話讓夏林一下子無言以對。
“畢-文-謙,休想騙我當你徒弟!”
錄音室里回蕩起歡快的笑聲。
第二天早上,畢文謙把一張作業紙交給陸衍:“讓萬鵬幫我找個地方投稿,如果他覺得不適合投稿的話,就請他幫我轉寄給黎華。”
“《道路》?”陸衍接過紙,看了一眼標題,“新寫的歌詞嗎?”
“不,只是一篇宣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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